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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宫阙-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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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曾经是那么的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同。

    “还有……那时候没有能保护了将军,对不起。”他低首,却从肩膀的紧绷间泄漏的压抑。原来伤痛是一样的。那一个待他如亲子般的人。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因为有情。亲情,友情,爱情,尊敬之情,感恩之情,忠义之情……还有一些连分崩离析也无法辨清楚的情愫,交织着,缠绕着……然后,打结了。

    又向前跨出一步。

    只要绕过去,就是父亲的墓了——这种时候,心上却一瞬的迷茫。然后呢?在见过父亲之后呢,我又将去到哪里?

    忍不住再次回望。

    几步外,小竹子和大石头,眼含担忧的望着我。

    是我让他们眼含着担忧吗。

    只要微笑了一下就好了,心想,然后他们眼中的担忧之情便可以消散了。

    于是慢慢扯起嘴角,想要将让他们安心的心情也一并溶进去——可是,他们的眼睛骤然睁大,一种更深的惊惧从他们的眼睛中蔓延出来。

    没等我疑惑出来,一把剑已从后面架上我的脖颈。

    季洛曾说,扬昊有两件东西,就像是他身份的标志一样闻名——其中一件,是他的貂裘;而另一件,就是他的宝剑,霸剑。

    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剑,忽然明了为什么它会有着那么响亮的名声——很少有人用那么长的剑,也很少有人能用得了那么长的剑。那么长的剑,从剑柄处流转到剑尖处的流畅的幽蓝的光泽,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着锐利的霸气。

    但是却不适合在我这么近的距离欣赏。

    从银色的剑身上,反射出身后的一张脸,扬昊的脸,那一股森寒之气,不知是发自剑身的抑或他的。

    声音从耳边传来:“你当初既然敢逃走,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被我找到后的结果。”

    他说,找到。

    明明是同一个意思。但是与小竹子说出时的暖意相比,却是悚然的冷意。

    扬昊带的五百精兵,从高坡上俯冲进敌军驻地的背面,就像是掠空的老鹰扑向地面的猎物一样,迅速而凶猛。

    扬昊说,他喜欢打猎,皇家有着非常好的猎场,每每总让他热血澎湃。

    他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但是,没想到还有意外的好猎物。

    一边说着一边还转眼看向了我。

    从决定随了大石头到漠北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次遇到扬昊,又或者说从没有敢想过。

    但是事情发生了,连给了我应变的时间也没有。

    命运中似乎总是隐隐的有一条线,捆绑着,牵引着,拖拽着,向着覆灭的一方。

    ——于是,我终究没有能见到父亲。

    仅几步之遥。

    “一招得手,决不恋战”——这就是他所谓的真正完美的奇袭之术。而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撤回我军驻地。

    但是我却没有欣赏的兴致。

    小竹子和大石头不知被关在了哪一个营帐,处境也不知如何。

    苦笑。

    但是现在自己的立场,似乎也没有为他们担心的余力吧。反而若不是自己被制,也不会拖累了他们束手就擒。

    被押进了扬昊的主帐,没有捆绑,是因为料定了我是不能逃走的吧。

    扬昊解了长剑挂在一边,整了衣袍,这才真正的看了我,眼中居然失了之前的阴戾之色。

    开场。

    当然是由他开场。

    却是仿佛这两个月我从没有消失似的的心平气和。

    “两天前,本王从伊白的传书中得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你不猜猜看是什么吗?”

    为什么查不到你的身份。

    你究竟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你到底隐瞒着什么样的过去。

    如何认识了季洛。

    为何如此执着的要来到襄安。

    怎么会认得显。

    为什么箫竹会特意从京城跑过来……

    他说:“曾经有许多的疑问徘徊在本王的脑海中,仿佛已经找到了答案,但是偏偏又似少了关键的一环,所有的疑问也就无法的释然。现在,这一环终于找到了——皇宫。”

    心上一跳,猛地看向他。

    他的眼神似阴似晴,难以揣测。即便忐忑着不安着,也只能维持了缄默,听他继续说着。

    “本王以前就在奇怪,为什么泡茶并不在行的你,泡皇上最喜欢的堇田香茗倒是极拿手;另外,讲究了用干净毛笔蘸了清水一滴滴调墨侍笔的方法,虽说不是完全没有人用,但本王知道的却恰只有一个……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曾经在‘启心殿’侍奉过吧?”

    垂目。默然。

    启心殿。

    从启心殿开始,也从启心殿结束。

    我后来常常的想,如果不是那一晚误入启心殿,没有遇上小竹子,事情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吧?至少在封欣殿扬显的那一次,故事就应该落幕了。

    然而时隔九年,我却再一次的踏入了启心殿,以唯一的一个宫女的身份。所以当小竹子看到跟了皇上身后走进启心殿的我时,震惊之情可见一斑。

    那一次,默默的侍在皇上的身后,看着对面持白子的小竹子在棋盘上溃不成军。

    扬昱说:“小竹子,你的棋艺退步了。”

    他笑道:“不,是昱主子的棋艺进步了。”

    我至始至终,未发一言。

    直到扬昱离开之后,他的笑意才淡下去。

    看着我。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

    “我小时候体弱,父亲就教了我一套养身健体的拳。我又把它教给了扬旭。就这么简单。”

    “但是昱主子看到扬旭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一定觉得不简单。他赏赐你了?”

    “一开始可能是为了这个原因才召见了我,”顿一下,不由的环视了置身所在的启心殿堂,自嘲一声,“但是显然他后来改变了主意。”

    于是,侍在了启心殿。

    到了宫里面,便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而待在了启心殿,又似乎与宫里面隔离了。

    据说,自扬昱登基后,启心殿就改成了他一个人偶尔静思的地方,其他宫人们是不得擅入的。于是在这里,每每只有三个人,扬昱,小竹子,我。

    仿佛是特殊着。

    但是在这宫廷之中,仅稍稍被皇上“特殊”一毫,哪怕是无意中的一瞥,也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是幸运的。至少莲香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只在那一次,小竹子抓住我的双肩,严肃而郑重的叮咛了我:“丹心,答应我,以后都待在启心殿里,不要轻易的出去;有什么事,也一定要找我商量!”

    点头。

    至少启心殿里是清净的。因为没有其他人。

    小竹子总是带一些新的消息进来。到启心殿的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例如西南顾浔终于反叛;季家父子率领的伐逆军;挫,季父阵亡,季洛挂副;捷,柳易封将;曾为刘丞相门生的刑部新任尚书……

    扬昱是一个略带忧郁气质的人,侧脸有着鲜明的轮廓,但是却也将那一份蕴含在眼角的忧虑勾画得越发深刻。或许是因为经常的皱眉,年轻着,眉间却刻出了一道细纹。

    然而那一段时间,扬昱来启心殿的次数却越发频繁了,眉间的烦恼之意也更重。只有在喝着堇田香的时候稍稍露出一丝笑意:“丹心,你的手艺倒是进步不少。”

    就像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一样,如果不能很快的学会了一个奴婢的职责迎合了主子的需要,恐怕就很难生存下去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看到他稀疏的笑意却无法说出。

    一直以为了自古君王多寡情,刘妃的逝去和季妃的失宠更是坚定了这一点。但是那一次,又似乎动摇了。

    “你以为朕不知道季妃是无辜的吗?你以为朕不知道林妃的真心吗?你以为朕不知道刘丞相的图谋吗?但是朕却很无力——朝廷也好,后宫也好,‘牵一发而动全局’,朕的每一步都需要十二分的谨慎。”他慢慢吐出一口气,很慢很慢,似乎连呼吸也是辛苦的,“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将你调过来吗?因为在你的眼底,朕看到了你灵魂深处对于皇室的甚至是对于朕的一种蔑视。”

    蔑视。

    即使再无知,也知道这是一项什么样的罪名。

    惶恐的跪下,却被他拦住。

    “奉承可以是假的,关心可以是假的,爱恋也可以是假的,但是蔑视却假不了……朕并不是在责怪你,也没有降罪的打算,反而是你让朕看到了一样真实的东西。”

    最后,他深长的叹息道:“朕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启心殿也是朕最后可以这么轻松的说话的地方了……”

    他的脸上有着惨淡的疲惫。这样子的他,很难想象出他在登基之前游历山河时,曾经的豪情壮志与英姿勃发。

    那一夜,启心殿的灯火通明,直至天亮。

    第二天一早,扬昱振然收敛了倦意,重新整了神情,走出启心殿。随之,传出了长皇子扬旭立为太子,林妃立为皇后的谕旨。

    小竹子曾说:“一个高位之人,有着别人倾羡的权利地位,但也有着相等同的义务,何况是万人之上者。昱主子虽然是皇上,但是现今朝中弄权作势者却不是少数,烦恼自然是多的了。”

    我忽然觉得,扬昱是寂寞着。

    这几墙宫门,最先关住的,又何尝不是这一个最最上位者呢?
第33章
    军营。

    主帐。

    扬昊。

    从回忆中走出,要面对了的,还是必须要面对,却不是仅笑一下便会烟消云散的。

    扬昊的目光灼然着:“如今,这一环,将所有的细节串连起来之后,也就显得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了——从御厨房到碧淑宫,从选徳宫到内宫局,从慧心阁到景贤宫,最后还到了启心殿……如果算上跟了本王之后的宣兴殿,丹心,你的经历可称得上是丰富多彩了,宫里面只那几处权贵场,几乎被你踏遍,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处启心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缄默。

    “怎么不说话了?丹心,本王不记得你是这么胆小的人啊。”

    苦笑。如果我真的变得胆小了,也是他造成的吧。

    可是。

    “王爷不会是特意的来和奴婢一起缅怀了过去的吧?”

    薄唇之间,他咋起的笑意,缓缓着:“丹心,你明明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每次说话都那么冲动的呢?”

    苦笑不得。

    据说,猫并不是每次都会立刻将抓到的老鼠直接咬死,不饿的时候,每每逗玩着,看它逃跑、挣扎,心上一点点沉下去,然后,绝望。

    现在,扬昊这一只御猫,对着我,瞳孔一点一点的缩小:“本王可以看在你之前在浣江曾救过本王的份上,不追究你刚才的不逊——但是,有一样东西,你却是欠了本王的,必须要交回的。”

    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难道救了你堂堂一个王爷的性命,还抵不过那一份契金吗?”

    绕了一大圈,原来为的不过是区区一百两银子,他将自己的性命看得也不过这般廉价啊。

    但是下一刻,尚未完全复原的手腕已被钳住。

    眼前不到一尺处,扬昊突然逼近的脸以及瞳孔扩散到眼睫前端的霜意:“丹心,不要试图考验本王的耐心——本王的玉坠,是你拿了吧?”

    玉坠?

    惊愕一瞬,望进他琥珀色的眸中:难道是那一件玉坠?

    正待开口,帐门却被掀起,一个锦衣俊逸、玉冠华发的青年肆无忌惮的踱进,慵懒的坐到一边。

    “你这么快就发动了奇袭,是因为我从西南抽出的四万军将已经汇合了吧?”说话的青年转过脸来,却是扬显——不是马匪头目,也不是宁公子,而是西南宁王,扬显。眉间一点朱痣,衬了皙白的玉面,鲜艳欲滴。

    扬昊微微皱起眉:“显,我有说过让你不要顶了这一张脸随便走动的吧。况且你方才说话也太不顾及场合了吧?”

    “场合?”他眼中的冰蓝流转一瞬,落到我身上,“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有第三个人可以活着从这个帐中走出去了,就让她和那个什么箫竹的一起去阎罗殿玩玩好了。”

    纠紧。

    他最终还是不能放过我吧。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

    下一刻,手腕上又一阵刺痛,却是扬昊使了力。延了尚还抓着我腕处的手,看向扬昊,然后就听到他说:“显,这一件事我们晚些再谈。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我希望她是完好的。”又补充一句,迸发了的冷意,“不要试图做出惹我动怒的事。”

    扬显一声“九哥”,从椅上蹦起,似乎不可置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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