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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欢天喜帝-第1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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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用军旗裹着地。
  洪微见她来了,二话不说,双膝重跪,俯身便叩,“陛下!”
  “起来。”她开口,声在颤。止也止不住。
  贺喜跟来,目光冷冷一扫东面邺齐大将们,似剑急划,无声而斥,逼得众人又退了不少。
  洪微慢慢起来,侧过身。让出身后之地。
  地上帅旗裹物。诺大的一个洪字,在黯赤旗面上似刀劈血。
  她抬睫。身子僵硬万分,盯着洪微,道:“三日来,去了何处?”
  洪微低头,“遵陛下之谕,一路向北,途过江。”
  她脑中轰然一声响,又去看那地上,脚下一软,指道:“这是什么?”声音颤得连自己都辨不清。
  左右寂静万分。
  无人开口。
  洪微脸色沉如乌云,抬臂微抖,过去两步,弯身而下,捏住帅旗一角,缓缓朝另一侧掀过去。
  黑甲刹那及目。
  隐隐可见磷峋之骨。
  还未看清,身前便越过一人,下一瞬,双目便被那人大掌牢牢挡住。
  她整个人瞬时化成了硬石一块。
  想拍开盖在她脸上的大手,却是怎生都动不得。
  感觉得到身旁众人甲片簌簌在颤,又伴着急喘抽气之声。
  耳边乍然响起贺喜奇寒无比的一声吼:“敢上前半步者,立斩!”
  背阑仓山向西,一路行近越州,将过一日。
  时已入夏,前方驿道两边松梅秀挺不凡,虽枝硬无蕊,却也令人心头一漾。
  沙土蔽天之路已过,入夜便能进越州城。
  驿道一头有小茶铺,虽非盛夏,可人久居马背之上,行地时间一长,便也渴不可耐。
  京中军器监小吏并同东境重镇押粮大员,此时一见那茶铺,便怎生都走不动了,忙吩咐了随行之人止马止车,待歇息一番再行。
  沈无尘见众人如此,也不多拦,自己翻身下马,随手一交马缰,便撩袍入铺,同那几人随便捡了张条凳坐下。
  几碗清茶顷刻便上,又附了梅汤。
  他位高权重,旁的几人只顾自喝自的,掸掸凉气,不敢同他说笑。
  沈无尘自知如此,也不主动同人开口,只握了大碗,身子一侧,淡抿一口,又抬眼去望东面。
  脑中只是她脸上的那道箭擦之痕。
  只消一想,便觉心疼。
  倘是她往后出个什么意外,那他……
  驿道东面尽头之处蓦然腾起沙土一片,马踏疾驰,下一瞬便见是个军中小校,正甩鞭狂奔而来。
  几人刚从大营出来,一见那校尉身上甲胄,挑眉便认出这是英欢身旁护驾禁军士兵所着。
  沈无尘坐着未动,眉却微微皱了起来。
  那小校驭马一路奔来,看见铺旁车马,才急急一停,勒缰之时探身往茶铺内望了几眼,待看清他几人身上衣饰,登时踢蹬翻身,猛地跳下马背。
  “沈大人?”小校在外疾声一唤。
  沈无尘慢悠悠起身,负手出铺,“何事。”
  小校二话不说,从胸口掏出一块黄苏铜令,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急急道:“上谕,着尚书右仆射沈无尘立时归营!”
  昨日奋战手头一堆报告,到夜里一点才开始写更新,三点的时候趴床睡了两小时,五点起来继续写,现在更了,立马又要出门奔赴教室赶在上课前交报告……(低头抹眼泪)人生真是忒残酷了,我会不会真的熬夜熬死啊!
  另,几天不要票,粉票就一点不涨,说实话,亲娘真地很悲愤、很悲愤啊很悲愤!(满地打滚,趴地大哭)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二十八
  马踏轰然,铁蹄溅沙,风啸剑鸣之声如海浪一般自大营北面扑来,入耳震神,良久才消。
  又有一军出营。
  直驰向北。
  夕阳拢山,红茫似血,蒙蒙之中金边一闪即消。
  英欢裙纱曼曼,身子半倚在营西废栅旁,任落日斜影长铺满地,眼望东面山头之巅,久久不动一分。
  脸色清肃,眼中水光在涌,亮得通透。
  夜色将暮,天边灰了一片下来,日头最后一分血色也被隐在远山之后。
  黑了,便冷。
  有风起,鼻尖便升起淡淡的血腥味。
  一闭眼,看见的就是磷峋森森,惨白之骨。
  她阖起的眸子抖了一下,手紧紧握住木栅侧缘,小吁了口气。
  身下栅木悠悠而晃,睁眼之刹,旁边一个黑影移过来,稳稳坐在她右边。
  她没动,没偏头,长睫一掀,眼睛只望天边青月,不消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贺喜坐着,大掌撑膝,双臂微屈,半晌未言,也未看她。
  四周静得一塌糊涂。
  玄甲擦拭得净折月辉,硬盔白缨搁在一旁。
  坐了良久,他才慢慢起身,拾起头盔,伸指一掸盔缨上的淡尘,也未回头看她,便要离去。
  英欢睫颤人微动,终是侧眸去看他,启唇道:“甲胄俱全。是要御驾率军出营?此次要去何处,是不是又将瞒我不说。”
  他转身,玄铁凛凛,凉透人心,褐眸漠光淡淡。看了看她,才低声道:“听人道你一日未进水食,来看看你是否都好。”
  她一下子垂了眼,瞳底干涩得紧,心间麻木得分不出疼,半晌才哑着嗓子问了句:“沈无尘已走?”
  他走回半步,一点头,眉间有褶。声音透寒:“按你的意思交代了他,他也并未多问,只拿洪微回营时用的帅旗依样敛了尸骸,又将甲胄细细拣理了一番,直到走时也未发一言,看不出他心中到底何意……”
  英欢深吸一口气,抬手轻一挥袖,不叫他再多说,只垂了睫,不言语。
  依沈无尘地性子。自当无语而敛。
  将他从越州疾诏归营,却是为了让他将狄风尸骨带回京去,他心底会是个什么境地,她不敢想。
  贺喜立着。看她一直低着头不开口,不由走回半步,弯身伸手,长指触上她的脸,轻轻摩挲了一阵,未见有泪,才微展眉头,转而拨了拨她的发。薄唇横抿,戾气隐散。
  洪微奉她之谕,率邰京西禁军五千人马出营向北,未寻得邺齐一卒一马,却一路抵至江下游。夏水涸而泥沙堵,锈甲森骨。埋于沼中。腐之将半。
  当日焚尸投江数千众,冲至此处。只余十数具。
  层层苍骸中,凭甲识人,竟得此一伤。
  惊然之下敛骸归营,一路上马行人慢,由是拖了三日才归。
  两军庆捷大宴之夜,最后却成哀亡悼帅之殇。
  英欢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落睫一瞬,脸色愈苍,眉动却无言。
  清月忽而影动。
  远处依稀传来万阵卒马一声喝,恍惚间闻得蹄踏乱飞之音,竟然又是大军出营之势。
  她蓦然抬头,看他眼望营北之向,不禁蹙眉,问他道:“自正午至此时,大营之中两军先后已出五路,你究竟要派多少人马出去?!”
  贺喜长臂夹盔,垂首看她,眸间雾动,一扯嘴角,却也不答。
  笑却无意,悍气愈盛。
  她已久未见他露出这种神色,不由猛地起身站定,纤眉斜飞,抬眼盯住他。
  半日以来,耳闻兵令下之不断,营中人马列之不休,两军将领未得有报,只见数万大军一波波地拔营而出,却不知他到底想要怎样。
  心中陡然一颤……他……
  她一眯眼,上前贴近他,抬手轻摸他陡削侧庞,淡声道:“云宾二州调来的四万兵马,是去了北面,还是去了东面?”
  “东面。”他答,声碎利落。
  风过缨乱,她蓦然一垂手,撇了眼去望别处。
  邰军中,自方恺以下数十将校,亲睹狄风甲骸惨状,群愤而怒涌,纵是不得君命,也要趁巍州大捷之势向北讨伐燕朗屯于仓、顺二州之部!
  下面种种举动她全知,可她却无力参拦。
  任他全权主张。
  但眼下他披甲握盔,俨然一副挂帅将出之样,且又命邺齐大军发往东面,分明是要借机去攻中宛都城吴州!
  虽是一点不瞒她,可她却满心不是滋味。
  共伐南岵之时梁州被她所夺,想必他心中定不痛快;中宛一战,吴州他当是势在必得……
  心下正兀自思量时,下巴猛地被他一把握住抬起。
  她小喘一声,抬眼瞪住他,正要开口时颊侧被他一捏,立时便酸得说不出话来。
  他眸光窜火,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东攻吴州,我不瞒你。但,北伐燕朗之部,我将与方恺一并率军而行!”
  她呼吸骤然一窒,惊不能言。
  竟未想到,他着甲及身御驾出营,为地竟是领军北上……
  回神之刹,她蓦然抬手,狠狠打落他的掌,死盯着他,咬牙道:“不须你为了我,领军赴北收复仓顺二州!”
  “并非全是为了你,”他低声道,眼里跟着一黯。“早就说过,狄风战逝,我心亦痛。”
  那般铁骨铮铮之帅,转眼便成森骨锈甲一堆,谁人看了。安能不痛!
  她一下子便又喘不过气来,朝后退了小半步,膝间卡在矮栅上,才将身子稳住。
  心底抽搐难耐。
  莫论邰东路军中数万将兵,便是那夜在场的邺齐将领们,哪一个不是昂藏七尺却攥泪的!
  沙场倨傲,虽有槊戈相争之往历,然逝者长眠。沸血男儿如何不存哀人伤己之痛。
  贺喜眉沉面紧,走来一把将她拉起,按进自己怀中,觉出她在拼命挣扎,更是用了十二分地力,牢牢箍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大军拔营,给你留了一万人马,你移驾去巍州城中,等我回来。”
  此去不知需得多少时日。大营之中未得重兵护驾,若她一人留在营中,他会担心。
  她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软。任他抱着她,半天不动,亦不开口。
  他只当她是默然应了,大掌一勾她的手,扯了她便往行帐那边走,脚下步子迈得极大,口中低声又道:“不得不进水食,不得彻夜不眠。不得擅自离城向北……”
  她用力掐他,阻了他的话,蹙额不语。
  他也不再开口,慢慢地握了握她的手,珍且怜惜,低了眼一直看着她地侧脸。直至近帐五十步远。才挪开目光。
  松了她地手,沉沉无声而叹。
  她停了停。似要转身,却终是未转身回头,攥了拳便快步进帐去了。
  竟是未留一字。
  他眸子黯淡无泽,眉落人冷,目送她一路入得帐内,又停了许久,才转身抖甲而走。
  远山愈苍,夜色愈黑,风愈大,心愈凉。
  帐内烛烟缭绕,却是清冷。
  英欢走去内帐,自床榻之下翻出那袭紫赭络璃软甲,手指轻抚,垂睫阖眼,半晌之后起身,开始宽衣解发。
  系紧里衣,着甲上身,将长发高高拢束起来。
  她低眼,弯身换靴,然后又去床榻内侧掀了皮褥,摸索了一阵,抽出那把湛青之剑。
  眼眶一酸,鼻尖忽而一红。
  握住那剑柄,缓缓抽剑而出,断刃犹利,折了帐中烛光半寸,隐隐带了血亮之茫。
  持剑半天,才收剑入鞘,挂上腰间。
  人已定了心思。
  她走到外帐,撩帘出去,让外面守兵去将青骢御马牵来,而后回帐灭了几支角烛,待光影渐黑后才去一旁马扎上坐下。马儿轻嘶声传来,帐外士兵近帐来禀,“陛下,马已牵来。”
  她低应一声,未多言语,抬手去摸腰间黑剑,任人同昏暗沉沉的帐中尘泽混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坐着。
  过了不知多久,远处又起人马腾驰之声。
  她手一拨剑,登时起身,大步出帐,瞥一眼外面几个守兵,吩咐道:“传朕之令,让守营兵马由各营指挥使带了,集阵至大营北门!”
  士兵虽疑却不敢问,领命而退。
  她抬头朝东面望了一眼,见尘沙之迹在夜色中仍然可见,不由一抿唇,快步过去,扯缰踩蹬,翻身上马。
  口中低喝一声,鞭落马驰,直直往大营北面奔去。
  一路风过人凉,蹄踏石溅,北面人马重重之阵望之不尽,阵中黑底帅旗淡隐于苍黑夜中,只见条条傲爪金龙。
  手中鞭起鞭落由是更疾。
  她驭马飞驰,未近大营北门之时已有守兵回头看见,面色俱是惊愕不已,怔怔地看着她冲栅而过,直直奔向前方大阵之中。
  却无人来得及上前相阻。
  如碎石劈波,一人一马自万人大军阵中一路疾驰而过,两侧将兵都是惊而无应,只顾扯马相避,单怕伤了她分毫。
  “陛下”之声层起不休,从阵缘一荡而起,直朝阵中漾过去。
  远处人马簇拥之下,白缨闻声,缓缓一抖,玄甲侧身,战马转向。
  他挺身回望,一眼便见珊珊英姿,青骢蹄飞傲行,直逼他身。
  褐眸陡然缩如针茫。
  大掌紧一攥缰,扯了马辔便转身,策马迎上去。
  只一瞬,她人马便至他身前数步,脸庞潮红,轻喘吁吁,脑后束发微散,腰间黑剑触甲低鸣,眼亮神定,手中马鞭一落,撑鞍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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