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栖蝶-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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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想起了这两年的事情,心里暖洋洋的。抬头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响午。冬天黑的早,心里不禁着急起来。今夜在哪里过夜呢?四处看看才发现,树木竟然都变了样子,仔细瞅瞅,仿佛是人工栽种的一般,只不过有很多年了。这是哪里?
本能的提高了警觉,更加小心的探路前进。
她们是太自以为是了,纵然武功绝高,却敌不过皇权。雍正密令严查撤访,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毫不放松。怡亲王府也派出了人在找她们,至于其他的王府,比如廉亲王府亦是如此,在这样的天罗地网中,她们能安全的度过两年,已经是大幸了。
为了掩护素素,蓉蓉和允礼终于回去了。令人庆幸的是,带他们回去的是怡亲王。根据师娘的描述,这是第二个可以依靠的人。但是,想起自己曾经被此人投入牢狱,素素终究有些不放心。
天色已经黑了,素素警惕的盯着周围的情况。从东北方隐隐有一点灯光透过来,不管是谁,总要去看看,若是猎户就好办了。
慢慢走近,才发现是一排房子。看门口似乎有人把守,素素犹豫了一下,这么冷的天,若是还不能找到火源,这过夜恐怕会成问题。
和蓉蓉分手后,自己孤身潜入大山。靠着在山林长大的本事,在深山的山村中躲藏,一有风吹草动就要离开。如是几个月,想不到前几天碰上大雪,把所有的路都覆盖了,自己竟然迷路了。这七天已经耗得她筋疲力尽,若是今夜……,素素苦笑一下,天要亡她!
无力的靠在旁边的树上,细小的雪粒簌簌的落下。素素觉得眼皮沉重的很,大概是幻觉了,怎么看见了允禵?
允禵心中烦闷,带着故意找茬的意思出来散步,兵丁们虽然奉命监视,这些年来多少都有松懈的意思。范世铎本以为是个升官的机会,可允禵现在比猴子还精滑,任他机变百出,竟是奈何不了。渐渐的也有些不耐烦,不像开始时那般严防死守。允禵要出来,跟随的兵丁不敢埋怨,只是走路越走越拖沓,渐渐被甩在后面。
允禵绕了几个圈,知道自己也跑不出去,便寻了一条平日没走过的路往回折。其实是一段山坡,靠着兵勇的营房。听着营房里喧闹的吆喝声,允禵晓得又有人在聚赌了,不禁冷笑了一下。这样的士兵,他能管吗?
不远处雪落的声音吸引了他。急急簌簌,似乎不像是自然的样子。莫非有人监视自己?允禵怒火中烧,悄悄绕过去,赫然发现一个农妇躺在树边,已经奄奄一息。想起素素曾经说过化妆跟踪的事情,走上前去推了一把,“嘿,醒醒,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那农妇神志似乎不清,手动了一下,微弱的笑了笑,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听在允禵的耳中,却是天下最美的声音:
“啊,又做梦了!胤祯,怎么会是你?”
允禵听着声音,以为是素素。仔细一看,分明是个胖的不行的农妇。伸手一叹鼻息,气若游丝!“看在你象爷一位故人的份上,救你一命!”
允禵拍拍手,让图海扶着农妇回了自己的院子。天寒地冻,兵勇们挤在营房里不肯出来,站岗的窝在墙角背风处悄悄的烤火,不敢让长官发现。允禵一路行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只有门口处站岗的兵勇,缩头缩脑的突然看见多了一个人。允禵不屑和他解释,径直向里面走去。
素素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面没人。仔细看了看格局,还是一所不错的房子。单是八宝架上的翡翠玉如意就不是一般人养的起的。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四处转转,一眼就看见了外间的落地穿衣镜,里面的人――
素素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张开两臂,华丽丽的转了一个圈。蓉蓉啊蓉蓉,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胖的超乎想像了!走近一些,嘴角似乎有颗痘痘。听说养伤的时候,如果能出痘痘就说明已经补够了,需要换药了。低头摸摸怀里,还好药方还在。
素素凑近镜子,细细的数数脸上痘子的数量――数不在多,无疤就行。正打量着,突然皱起了眉头,脸上好几处冻伤的痕迹,幸好还不是无可救药。等会儿主人来了,想办法治治。
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一个清楚的大镜子,素素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仔细挑着脸上的毛病,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声音太突然了,素素本能的反应就是拔剑。可是僵硬的酸疼的胳膊提醒了她,经脉不能用了。直愣愣的杵在原地,浑身僵硬的等着。脑子飞速的转着,怎么办?
一个人影出现在镜子里,络腮胡子,半剃的光头,宝蓝色棉袍,还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素素吃惊的张大嘴,难道这里是景陵?
慢慢转过身:“允禵?!”
允禵早就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看着这个胖桶一样的女人臭美的在镜子前面转啊转,忍不住偷偷的乐了。不过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这才放心的进了屋子。
听到熟悉的声音喊出来的名字,允禵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张变形的脸其实有一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轮廓!“素,素素!怎么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一言难尽。
素素简单的交待完自己从皇宫出来后的治病经历,允禵这才同情的看着她,“原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素素却有些明白,他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王变成形同监禁的囚犯,空有大鹏之志不能伸展,自己则从来去如风任性洒脱的武林高手变成行为拘谨小心翼翼的民间俗妇,落差之大几乎不相上下。
二人一时具是默然。
素素率先打破沉默,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一心想做闲云野鹤,真失了武功,在那些乡野小村里反倒享受起来。这在以前哪有机会啊!”
允禵跟着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上上下下的打量素素,素素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允禵这才说:“啧啧,要不是你说话,我是一点也认不出你了。瞧你这模样变的,就是放在雍正面前,他也未必认得出来!”
素素实事求是的说:“嗯,好几次,我就是大摇大摆的从他们的哨卡穿过的,那些画像不太象。”
允禵鬼鬼的一笑,俯下身来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女人味儿更浓了。”也不待素素回答,转身大笑而去。
素素无奈的摇摇头,不就是照照镜子么。
素素向图海要了些东西,一心抢救脸上的冻疮。下午,范世铎来的时候,她正在偏房往脸上涂药。因为自己不是允禵的丫头,身份又比较敏感,干脆躲起来不出去。图海在前面伺候。
范世铎在外面说些什么素素听不清,但是允禵摔杯子的声音还是听到了。站起身,走到门后面,允禵愤怒的喝骂声传了过来:“范世铎你个贼娘养的。你十四爷想骂就骂,想留就留,有本事你继续找那个雍正告我的状去,这个人我还留定了。想用你十四爷的血染顶子,先问问雍正有没有那个胆儿。圣祖爷就在这儿呢,天理昭昭,还便宜了你们这帮小人不成!胖婶,上茶!”叫人上茶,这是送客的规矩。满地的碎瓷器,白花花的特别打眼。范世铎被骂了个狗头淋血,紧着做笑脸,赔不是,却硬撑着不走。这趟来至少要见见那个人,回去也好交差啊!
图海一愣,胖婶?好像有一个人是挺胖的,但是“婶”?
素素乍听也是一愣,细细一想就明白了。至少允禵有让自己先正大光明留下的意思。反正等到伤势好了之后自己也会走,这段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和那个闯宫的人有什么关系。思量已定,托着乌黑的漆盘,找了两个茶碗,四处看看没有茶,倒了些凉水进去,盖好盖子,“袅袅挪挪”走了出去。
照蓉蓉的药方,她至少得发到二百来斤。就算迷路的时候吃了些苦,可是药没落下,就算嘴巴上受了些苦,现在也得有个一百六七十斤,刚才照镜子,发现肉都堆横了。别说别人,自己都有点认不得。要不,也不会那么照。
允禵冷笑着,看着范世铎伸头瞪眼的向素素来的方向打量。你要领走?凭什么?乔引第被你们耍花招带走了,福晋的木塔被你们抢走了,这个还要带走!我老十四要是再让你得逞,就不是圣祖爷的儿子!雍正啊雍正,你我的帐还没有算完,跟我抢?!走着瞧!
范世铎看见素素,嘴巴紧紧的抿着,屁股上跟钉钉子似的,匆匆跑开。他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被十四爷逮着把柄,治了罪。但是,十四爷这口味也实在是奇怪,莫不是受不了刺激,变的魔怔了。怎么会把这么个人留在身边?回去和自己的师爷一参谋,师爷毕竟见解高超,十四爷是想在身边留个伺候的人。不然到处都是皇上的人,他不舒服。范世铎点头称是,算了,他们兄弟都是孙猴子转世,一个个精的都没时间生孩子。让他们窝里斗去,自己又捞不着汤吃,管那么多做什么!范世铎明白自己身边也有十四和老四的眼线,不敢明说,嘿嘿笑了,自去找自家媳妇快乐。
允禵气哼哼的送走范世铎,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噗”――“这是什么?”低头一看,透亮透亮的,白开水。
素素意思意思的福身行礼,不是不做,实在是太胖了,说道:“胖婶见过十四爷!”
允禵瞪着素素的脸,使劲眨眨眼,再眨眨眼,转头看看图海,图海也盯着素素,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你脸上那是什么?怎么黑一块白一块的?”
素素这才想起来,刚才擦冻疮药,忘了洗了,不过也不到时候,就据实回答。
允禵这才明白,细细看了,伸手抹了一些,放在鼻子地下闻闻,还有点檀香味:“好使吗?”
素素压下心中的不自然,只道是朋友兄妹之间的平常举动,下意识的掠了一下鬓边的头发,说道:“入冬以后,在山里难免会有个冻裂,都是用的它,药材好找,到目前看,效果还不错。”
允禵道:“又是十七弟妹给你的?唉,当初在西北的时候,将士们冻裂受创的可是不少,若是那时有这个药就好了。”
素素心中有些自然,说道:“如果别人也有类似的药方到是没问题,不过,蓉蓉那里就不用想了。她可没有那个菩萨心肠。”
允禵点点头,“明白!你们姐妹和我们不一样。”自己的兄弟怎么就不能象她们姐妹那样呢?非要斗个乌眼鸡似的。想到这里,突然问道:“若是你和蓉蓉处在我和雍正的位置会怎么做?”
素素一愣,图海本能的看看外面。只听素素回答道:“不知道。我们又没有在那个位置上呆过。”
允禵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你怎么竟说实话!”
素素这才觉得自己回答的实诚了些,歪着头细细的想了想,才说:“我和蓉蓉不是亲姐妹。我师娘是她的亲娘,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她被她的亲生父亲带走了。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素素说了个人名,允禵点点头,很早以前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想不到是蓉蓉的父亲。素素咬着自己的下唇,等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她――受了很多苦。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是我被人追杀的时候,无意中碰见她,被她救了才联系上。其实,不知道,我想她其实是讨厌我的,因为看见我她就会想起师娘,那种滋味不好受。”允禵没有说话,第一次听素素讲往事,和以前斗酒的日子截然不同。细看素素,允禵发现除了相貌,素素的变化也不少,收敛了很多狂傲之气。这次的事情,看来不像闯宫那么简单。
素素没发现允禵若有所思的目光,继续说:“我也不知道蓉蓉怎样想,但是我记得小时候一起玩儿的时候,我们发誓要做好朋友,永不分开的好朋友。我不能违背誓言……”
允禵叹气道:“你到是痴心。那时候你多大,做得了真吗?再说,这么多年了,发生这么多事,谁能保证她一定遵守誓言呢?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你!”
素素看看允禵:“吃亏么?我没想过。师娘说,做人啊,就两条。第一,要重然诺。发了誓就要守着,任何理由都不能破坏,死也要守着。第二,就是不要发誓。”
说到这里,连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图海都乐了。素素却认真的辩解:“真的,我发誓的时候都很小心呢。比如上次十四爷救我的时候,我后来不也还了吗?到现在,除了蓉蓉这个,别的都还了。”
允禵看她认真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兄弟和她们姐妹的差别在哪里了。素素何其幸运,遇上了同她一样痴心的蓉蓉,两个痴人守着一个誓言,自然折不断,拆不开。与其说是对对方守诺深信不疑,不如说是对自己的诺言深信不疑。或许就是这种对对方的无所求,才使得她们很难被流言,被生死隔开,在危急关头,同时舍己为人,反倒变成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