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阙歌+番外 作者:七夏流影(晋江2012-08-24完结)-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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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芳儿对草原沙漠有着极其热烈的渴望,冰月甚至很少有机会走出围困着她的高高的红墙,所以她对“自由”没有多少向往。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会连带着喜欢他的附属物。
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你对她的影子都会心生厌恶。
太皇太后对董鄂妃的态度应该就是后者。董鄂妃生前宠冠后宫,那些人是为了阿谀奉承也好,攀龙附凤也罢,千方百计想要讨好她,为了博红颜一笑,使尽各种招数。其中一个例子,讲得是一个一个尚书的夫人,在一次宫廷聚会上,看着活泼可人的冰月说道:“贵妃娘娘,果真好福气啊,不仅自己美得跟个天仙儿似的,娘娘的女儿冰月格格也是一副晶莹剔透的模样,有其母必有其女啊,我想小格格以后定是福寿齐天啊!”这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冰月不是董鄂妃的亲生女儿,但她却故意当做不知道,既捧了董鄂妃,又夸了冰月,甚至连冰月的亲族也跟着沾光了。
说好听的话,博个会心一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尚书夫人这话恰巧让坐在上头的太后听了去。
她对冰月并无什么好恶,但是就因为尚书夫人那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开始考虑她该如何处理这根正在成长中的肉中刺了。
“苏麻,”太皇太后正在摆弄她的花草,不经意的问道,“冰月今年有多大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冰月格格已经一十有二了。”
“噢,原来已经这么大了。”她看着眼前那一株茶花,缓缓道,“你看,这株花我都是细心照料着的,原想它会开满花儿。怎想这些日子却只冒出这么一个花骨朵儿。你说等它开茂盛了,岂不是一枝独占鳌头了。你说我该不该把这花骨朵儿给折了?”
隐约间苏麻拉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并不作声,她知道一旦她的主子下了决定,就没有人能够劝她改变主意了。
话音刚落,她就伸手折断了新枝上那个娇嫩的花骨朵儿。
聪明的人会在灾难发生之前,就把它解决了。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聪明人,也有许多自作聪明的人。
索尼下朝回家,看到芳儿正在花园里逗她的小妹妹苏勒玩,想到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情,不免心中一酸:“芳儿,过来陪爷爷说会儿话。”
自从半年前,芳儿有了这个小妹妹后,就收拢了自己的玩性,仿佛从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成熟懂事的少女。让人半是欢喜半是忧。
“爷爷。”芳儿欢快地跟他去了书房,待他坐定之后,就开始帮他揉肩了,“爷爷今天很累吗?怎么脸色不好看呢?”索尼拍拍放在他肩头的手道:“没事,是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想当年,自己也是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英雄豪杰,今日已老得爬几步台阶都要喘上半天的气。他老了,但是鳌拜没老,他的同僚们都还没老……还有他的芳儿还没有长大呢……
芳儿帮人揉捏肩膀的技术是得自她奶奶真传的,可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索尼享受地闭上眼睛,想道:人生如此,足矣。忽地,他又想起今早太皇太后下的那一道懿旨,不禁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他心道: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事,不如早早的告诉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芳儿,今早太皇太后下了道懿旨。”
“哦。谁那么荣幸升了官位了?”芳儿想起前几日,太皇太后为牢笼皇族的势力,纷纷给皇族的人加官晋爵。
“这次的懿旨,是给冰月格格晋爵的。”
“冰月姐姐?”芳儿心头一惊,“难道是太皇太后要给冰月姐姐指婚了!”公主得到册封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受到皇帝的喜爱;二是处于政治上的考量。冰月册封显然是第二种,冰月是当今皇帝的堂姐,两人一起长大,自然感情颇深,册封冰月为和硕公主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就算要册封,也应等到他亲政之后。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迫使册封的日子提前了。更为重要的一点,这道懿旨是太皇太后颁的,在芳儿看来她是不怎么喜欢冰月的。
索尼点点头。
“把她指给了谁?”芳儿忙问。
“靖南王耿仲明的孙子,耿聚忠。”
“耿聚忠?就是靖南王留在京城的质子?”芳儿觉得指婚这事大有蹊跷,心中略微一沉,“那冰月姐姐会变成第二个建宁公主吗?”
许多年后,建宁公主还是建宁公主,冰月还是冰月。但是此刻,作为皇家的女儿她们的命运是完全一样的。
索尼身子僵了一僵,掩着心中的激动问:“此话怎讲?”
“爷爷,芳儿不懂你们朝堂上的考量。只是觉得若冰月姐姐嫁给了耿聚忠,那么她的后半辈子只有两种结果非福即难,难的可能性要大大超过福。她和耿聚忠的幸福就掌握在三藩的手中,只要他们的旗帜不在朝北方吹,冰月姐姐的一生也就走到尽头了。”
“你说难的可能性要大大超过福。你是说……”
“人一旦掌握了全力,岂肯轻易让手。等皇上亲政之后,这一战应该是在所难免的。”芳儿想到若真的是这样,那冰月姐姐该怎么办。遇到事情,芳儿总喜欢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因为她总觉得只要是她想到的应该就不会发生。
索尼听她如此说道,开始有点后悔让她读那么多兵书了。
第十一话 失去
登基一年多来,各种事情各种麻烦接踵而至。虽说他有四大臣辅政,天塌下来也有他们先担着;但是有些痛苦与失去的滋味儿只有自己心里头最清楚。
先是自己的母亲去世。
论情感亲疏,他这位生身母亲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不即自己的乳母曹氏。但是她是这个世界上与他血脉最相近的人,在她病重的那一段日子里,他似乎能感受她身上的痛,但是现在那个可以让他身痛让他心痛的人不在了。当她的手在他手中滑落的时候,他有一种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感觉了,这种让人窒息的孤独,让他不顾君王威严,号啕大哭。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独自在养心殿的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当他难过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芳儿,那个总能带给他温暖与希望的女孩子。但是当他看到她时,他又变得沉默寡言了。不是不想说,只是心中固执地认为即使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明白他的心。因为从小到大,她总能轻而易举地猜中他的心事,总能适时地给予他温暖……
有时候,不是不懂那个人,只是心累了不想去懂,装作糊涂罢了。
人长大了,就必须的承受别离之苦,亲人长辈的离世,姊妹兄长的嫁娶,友人至交的远行。经受住了种种别离之苦,才可以说自己又向“成人”迈出了一步。
而他从八岁开始就已经在接受这种考验了。
不久之前,他的皇玛嬷那道出人意料的懿旨,把他朝夕相伴的冰月姐姐赐给了耿聚忠。当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比在座的四个辅政大臣还要吃惊。这两年来,鳌拜开始喜欢“专权”了,除却老病的索尼,他就成了辅臣的“马首”,凡事无论巨细都必须经过他首肯方能交予皇帝亲阅。鳌拜对于太皇太后这招“出其不意”自然是不喜欢的。他本来想奏请太皇太后此事事关大清社稷请容从长计议,但是当他看到小皇帝那吃惊的脸庞时,他突然改变主意了——他成了一个磕头谢恩的人。
玄烨本可以收住他那足以暴露他缺点的神情,但是他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对这个指婚和他一样是被蒙在鼓里的,又有多少人是参与了这个计划的。
相交于把冰月嫁到塞外的草原,他倒宁愿她能留在京城中。所以嫁给耿聚忠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至少在他削三藩之前都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有自信,就算他日真与镇南王兵戎相见,他也有能力保全冰月和耿聚忠的。
但是,这个来的太突然了。
冰月年纪还小,这项指婚究竟意欲何为?那些参与此的王公重臣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所以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他的吃惊之色,甚至夸大了自己的表情,好让底下的大臣也能看的清清楚楚:让他们看清楚,这个大清国的皇帝正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出乎他的的意料,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和他一般的惊讶。坐在龙椅上的他甚至看到了鳌拜暴怒的青筋,仿佛听到了他握拳的声音,但是所有这一切存在的时间极其短暂,鳌拜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随即便带头谢恩了。
此时,他明白了,此事不甘别人的事,只是他的皇玛嬷急急地想把冰月嫁出去。他和芳儿一样,当一件事情来临的时候,他总是会设想到它最坏的一面,不同的是,他想到最坏的那一面,是他想要做好它真的会发生的心理准备。所以无论结果多糟糕,他都能“平静”地接受。
但是事情在很多时候只有更坏,没有最坏。当他设想的“最坏”远不及现实残酷时,他的心理世界会不会瞬间崩塌呢?
但是这件事情,他却不想把它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他只想到了一个最单纯的可能性。
很多年以后,事实证明,芳儿和他两个人想的都没错。
他有兄弟却无姊妹,但是冰月的到来很好的填补了这一空白。她是他的姐姐是他的玩伴是他和芳儿的“鸽友”。很小的时候,他就听乳母说,女孩子长大了都会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所以自那时候起,他就在心里盘算应当如何把芳儿和冰月永远留在身边。答案是把冰月嫁给曹寅,自己娶芳儿,这样等他当上亲王之后,他们可以在湖畔造一所房子,或者在草原上扎一个帐篷,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后来,他有时候会开玩笑地向曹寅提及此事。曹寅自然是高兴的,他总是很兴奋地附和“主子高明。”有时候两个小孩子闲来无事,还会仔细的规划以后“退隐江湖”的日子。但是当他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两人都默契地对此事缄口不提了。
玄烨觉得对不住曹寅,许了他这么一个天大的愿望,此刻却无情地将它打碎了。
第十二话 开端
当你在同情别人的时候,又怎知自己就是别人同情的对象。
芳儿在为冰月的境遇感到不平时,她又怎知自己的命运将比她崎岖百倍!
玄烨在为自己对曹寅的食言而自责时,他又怎知这次的这是因果循环的一个结而已。
唐朝的父母因为杨家出了个皇贵妃,从而变得“不重生男重生女”。说它是夸张也罢,但是它却真实的反映出了人的心理——对富贵荣华的渴求。
莫说你不爱钱,不爱名,不爱利,只是因为你不曾真正得到过它们,所以你敢说你不稀罕;但是一旦染指财富,染指权力,你就很难潇洒地抽身了。只有那些真正在顶峰待过的人,当他们转身,风轻云淡地说:“一切皆如浮云。”,那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放开、看开。
赫舍里家族经过三代人的经营,已经颇具规模。
荣、华、富,均已收获。
当整个家族的人都觉得赫舍里一族缺少“贵气”时,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出现了,太后有意让索尼的女儿进宫为妃。
清如带着全族人的高度期许进宫了。但是福临的一颗心全扑在了董鄂氏身上,眼里心里半点没有自己……
但是她却如荆棘鸟一般,把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灵魂奉献出去了。
经过此事,索尼对于“贵”已无执念。
当听到皇上要选秀的消息时,索老夫人几乎就软瘫下去,勉强被人搀扶着坐下,哆嗦着问:“此事当真?”索尼看了他一眼,并不作答。刚刚问出口,她也自知问得愚蠢,立马改口道:“那芳儿也要去吗?你去向太皇太后求求情……”
索尼在房间里踱着步,叹气道:“刚刚下朝的时候,我就去过了。”
“那她怎么说?”
“她说以前对不住我们赫舍里家,如今她想好好的补偿我们……”话音未落,索尼长臂一挥,把茶几上的瓷器摔了个粉碎,“补偿?哈哈,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补偿我们赫舍里家!”
索老夫人看着丈夫如此举动,不免心中发紧,走上前去,平拍他的背脊帮他顺顺气儿,安慰道:“退一万步想,我们家芳儿也不一定会被选上啊。”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玄烨凭什么会不选芳儿?
“此次选秀事小,这背后的意图才是大啊。夫人啊,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他的声音因为过分激动而变得有点颤抖,“如果说清如是对付董鄂妃的一颗棋子,那么芳儿番对话就是对抗权臣的一颗棋子。”
她原本只是担心,芳儿进宫后会不受宠,会被卷入到后宫永无止尽的勾心斗角之中,但是芳儿与清如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