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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幻楚 作者:非 白(晋江2013-10-30完结)-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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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可以看到乌曜的初恋情人形象啊,我觉得是,O(∩_∩)O~
  


☆、九 别离之歌

  九 别离之歌
  茫茫无尽的黑暗,悬浮,冰凉,死寂。
  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无数贪婪目光的重重包围。
  嘀嗒。
  嘀嗒。
  看不见的怪物蠢蠢欲动,随时会扑上来,撕咬,吞噬。想大叫,发不出声音;想挣扎,完全不能动弹。
  吱呀。
  柴门被推开了。
  一个孩子蹒跚而入。
  “你是谁?”
  角落里传出小心翼翼的声音。
  孩子看不清问话的人,大声反问道:“你是谁!”
  滴嗒。
  滴嗒。
  这是什么声音?
  子兰只觉眼皮沉重,费力睁开,恍恍惚惚中一双眼睛印入眼帘,忧郁而关注的眼神,带一点畏怯。
  “郁姝……”
  有人喂他吃东西。
  困倦与黑暗一同袭来,扑天盖地。
  吱呀。
  郁姝轻轻推开院门,走了出去。她很疲倦,然而根本睡不着。
  第三天了。没有任何消息。
  淡淡的月光,将安静的村寨笼在空寂之中,偶尔听得到狗吠。夜里沁寒,郁姝摸摸身上,忘了多披件衣服。她也懒得再回头了,在小路上缓步走着。
  乌曜当晚就由女媭大人主持出师血玉仪式,正式成为巫师。
  巫师独立之后,只能由自己的守护兽保护,这也是为了避免巫师扩张势力。这样女媭大人就无法派守护兽保护他,乌曜不顾郁姝劝阻,昨天清早坚持独自去了深山险川。他要熟练控制灵力,最好能够收服至少一个守护,向山神河神证明自己的身份,还要登上昆仑山,得到帝江神的允许。
  完成这些事情,据说有的巫师甚至要几年时间。女媭大人如此放心地让他去,郁姝也只好相信乌曜能平安顺利办到。
  感到欣慰的是,昨天将近傍晚时,曹大伯派出去的又一批渔民带回了尹苴。他在离峡谷不远的河滩上昏迷不醒,手上腿上都有被岩石撞破的伤口。因为周围树丛碎岩密布覆盖,许多树冠一半延伸在水面,不好搜寻,差点就错过去了。幸好伤势不重,女媭大人建议他还是尽快回赵,尹苴犹豫后同意了。
  只有子兰毫无音讯。
  女媭大人派出去的守护兽找不到任何线索。看来巴巫对此做了防范。
  四周的景物在黑暗里静默。窄窄的石土路带着更添凉意的白,蜿蜒向前,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寂寥落。
  郁姝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到了村口。枫树高大蓊郁屹立于坡上,月光为她罩上一层银纱,黑白之中所有的美丽收敛,素静而圣洁。
  走到前天的位置坐下,郁姝想起了那天乌曜说过的话。乌曜在经历艰险,为了先生和子兰;而自己呢,不知道能够做些什么。
  郁结满怀,难以排遣,郁姝启唇轻轻唱到: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我在那幽深浓密的竹林里啊,望不见天空,路途是如此的艰难啊我姗姗来迟。
  这是先生写的《山鬼》祭词中的句子。他让郁姝练习祭歌与祝舞,郁姝很刻苦认真,然而竟没有一次练习能像今日在心中真切感到词中的酸楚。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我孤独一人伫立于山之颠啊,只看得到云雾茫茫忽卷忽舒;山色阴郁啊昼如黑夜,东风飘拂处神灵降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我痴痴等着你的到来啊忘记了归去,你可知道岁月流逝啊芳华怎能永驻?
  且唱且舞,眼泪又扑扑落下来。那天哭起来吓着了乌曜,害得他急着去救子兰。现在是一个人,应该没关系吧?
  泪如堤决,哭得歌也唱不下去了;翻飞起舞,而影子虽无声,落寞痛苦同样无处掩藏。郁姝停下,失神默立半晌。
  想想也不能久留,若叫女媭大人他们知道又要担心。徐徐转身,脚下不远处,有一道长长的人影。
  “是我,别怕!”不待郁姝惊叫出声,尹苴忙说。
  “是你!”郁姝苏了口气,忙低头遮掩,擦擦脸上的泪,“……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不放心,跟过来了。”尹苴装做没看到,笑笑,走近。
  郁姝心里感动,觅了一处干净地方让他坐下,道:“这里不用担心,有女媭大人在,妖兽也不敢来。”
  “世上的危险不只是妖兽吧。”尹苴说。
  郁姝一愣,他背对月光而坐,表情看得不太真切,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低头一笑,未作声。“乌曜……他出师了?是去救子兰?”尹苴打破沉默。
  “他是这么想,只是收服守护兽也并非易事,还要登上昆仑山……”郁姝并不是不相信乌曜,可是她不愿他过于急切也陷入危险中。也许他去完成出师任务比救子兰要安全一些——找到和救出子兰只能靠女媭大人了。
  “你说出师要完成血玉仪式……是怎么样的呢?”尹苴不愿郁姝又陷入忧伤,继续问道。郁姝回过神,解释道:“血玉仪式就是祷告上苍,表示愿意遵循神灵的意旨,接受灵玉的束缚,成为一名灵巫。”
  “是这样啊……子兰和乌曜用的玉好像不一样啊。他们没有出师不是也可以使用灵玉吗?”
  郁姝想了想,只是简单说明:“灵巫在出生时就拥有自己的玉,是神灵赋予其灵力的传递,不是依着自己的喜好来选的。拥有灵力当然可以使用,但是只有使灵玉与神意相连,才能够让灵巫的灵力真正得到保护和释放——你看乌曜和子兰灵力强大,可是只能勉强遏制妖兽的攻击,如果妖兽数量多,他们便束手无策了。”
  “出生就有玉吗?那么一个灵巫只有一块灵玉?如果玉损坏或者丢了呢?”
  郁姝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禁莞尔,又一想尹苴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于是说得详细一些:“灵力虽由神赐,但巫师多出自巫师世家。由大巫师为孕者以龟卜占得其详,若是确定为灵巫者,就要积极做准备,出生时再占得与其相应之灵玉所在,由家族中最长者取回妥善保管或随身附带。到了出师时,会将玉融成指环,从此不再分离。指环为圆,是最高神祗东皇太一的象征,借此得神灵的庇佑。玉有灵性,除非人为,轻易不会丢失或损坏,如果真的这样,也说明此人不再拥有灵力了。”
  尹苴又问:“难道只能有一块玉么?若是人为损坏了怎么办?”
  郁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这种情况似乎还没有发生过:“这个我也不清楚,灵玉一定是要好好保管的,也许问问女媭大人比较好——就连乌曜这么粗心重手重脚的人也没有出现过这般情况。”
  “是吗?女媭大人……乌曜说他是观氏后人,他的母亲是灵均大人的姐姐对吗?”
  女媭大人为芈姓,灵均是楚先武王熊通之子屈瑕之后,也为芈姓,因封到屈地而以屈为氏。
  郁姝点点头,说:“嗯。观氏是我们楚国最大的巫师世家,世职为巫官,封到观水而为观氏。当年观射父大人任卜尹之职,被誉为楚国之国宝。虽然乌曜的父亲没有成为巫师,但女媭大人说乌曜的灵力可与其祖射父大人媲美。”自己说着,也得了安慰——乌曜一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的。
  “那,子兰呢?”尹苴沉默了一会,问道,“是他厉害还是乌曜呢?”
  “……不知道,不能比较……”郁姝又黯然了。“……你很担心子兰?”尹苴明白了,自己猜得没错,她是为了子兰而哭。
  郁姝犹豫了一会,还是点点头,承认了。
  尹苴低首笑笑:“你如何与他一起成为灵均大人的弟子呢?你说过你不是人……”他一下顿住,这样问出来实在失礼,似乎有点后悔。
  郁姝却料到了,知道他终会问的,回他一笑,说:“我,是一株茜草,也就是茹藘(驴)。”
  尹苴的眼睛瞪大,目光闪动。
  “是先生发现了我,带我回来。先生说我原只是一株普通植物,有幸长在了昆仑西极一棵若木下。若木千万万年汲取的日月星云精华,我在树下只得了小小的一滴,灵性就足以让我修成人形。”
  尹苴未曾见过,却也知道,若木是古老而有灵性的神树,据说东君神每日便是从东方极地的若木登天临地。若木树身赤色,叶如碧玉花如赤霞,光辉耀撼天地。
  “可惜我脱出草本还要一些时日,先生便将我先移到他屋宅后园。先生是左徒大夫,就是国师,事务繁忙,他虽有心也不能总是照顾我……子兰是先生的弟子,他见我害怕寂寞,常常跑来陪我,后来又搬来园中,所以我和他一起长大。
  “我能走路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要看,都要问,他不耐烦,又爱冷着脸,可是还是从头到尾陪着我……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是腿上不好,害他吃了不少苦呢。”
  郁姝的脸映在月光里,盈润洁白。回忆时嘴角浅笑,不自觉便低下头,只看得到淡眉微蹙,眸中泪光莹莹。尹苴心里感到一种未有过的失落,甚至疼痛。
  他忽然不想再听,道:“坐着冷么?不如走一走吧,慢慢回去。”
  郁姝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忙点点头,跟着起身。
  走了几步,尹苴找了话说:“你刚才跳的舞很好看,歌却有些哀婉。”
  “是先生编写的,祭礼上献给山鬼大人的祝舞。”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自己都能感到歌词中那种守望等待的痛苦,先生是能够体察烨罗大人的情意的,对她也许并非无情。
  “可惜我要走了,想看也看不到。”在辛村时三人曾说好一起去都城,尹苴可以欣赏祭礼仪式。
  在楚国,祭祀神灵时全城百姓可以观赏,甚至同歌同舞,极为隆重热闹。
  郁姝安慰他:“以后你可以再来啊,还有机会。”
  尹苴一笑,是的,他还可以再来。只是,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就怕我再来时,你们不记得我了,或者,不肯理我了。”
  “怎么会?”郁姝停下,有些着急地申辩,不由抓住尹苴的手臂,“你记得来了找我们。这些日子连累你,如果你下次去都城玩,乌曜和子兰出师了,我们有人保护,什么也不用怕。你一定要来啊!”
  尹苴看着郁姝着急的样子,微微一笑:“你真的希望我再来?”
  郁姝松开手,用力点头。
  尹苴久久看着她。
  看得郁姝心里奇怪,不由低头。
  忽听尹苴问道:“如果我来了,你……”说了一半打住。
  转身继续往前走,郁姝赶紧跟着。
  “郁姝,其实,那时,你为了我引开妖兽,我心里很后悔,我刚一离开就觉得应该回去找你……从来没有人,像你和乌曜这样,真心真意为了我要牺牲自己……可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子兰救了你,我什么也没做。”
  郁姝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背影单薄而带点萧索,心里渐渐感到有些异样。
  “如果我以后再来,你肯不肯重新……” 说到这里又停住。
  “不,等来了再说吧!” 尹苴回首一笑。
  郁姝也忙笑笑,才低下头走了几步,不想尹苴突然又停了下来,差点撞上。
  “怎么?”
  尹苴转身面对着她,定定看了一会,鼓起勇气说:“其实我是……我真正的名字叫做……稷。”
  “稷?”郁姝未反应过来,他不叫尹苴?为什么撒谎?
  尹苴拉起她的手,慢慢把字写在她手心上。郁姝本来感到奇怪,然而此时也不好再问。他写完缓缓抬头,看着郁姝。宽阔的额头,剑眉微微皱着,高挺秀气的鼻子,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说。
  那带些悲哀绝望又带些留恋期许的眼神让郁姝心里一跳,忙缩回手转开脸。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急忙解释:“我……我知道了,我记得的。这些天里我们都觉得你,你很好,和你在一起很快乐。”
  尹苴幽幽看着她,说:“我也是,很快乐。”
  真的很快乐,有真诚相待的朋友,虽然经历了许多危险,还是觉得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只可惜,这么快就结束了。
  他转身向前,郁姝没动。
  “……郁姝,可以把刚才唱的那首歌再唱给我听么?”
  “好啊。”郁姝忙答应。尹苴回头伸手牵她的手,郁姝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来路走去。
  整个山村沉静安详。月光虽皎洁,然而蓊蓊郁郁的树木遮着,前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郁姝的歌声隐隐约约传来,清幽委婉,袅袅如缕。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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