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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花非花-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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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是不是?”
    “不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也许有,但……但是,”巫慕云语无伦次地,“但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喜欢’!
我不能喜欢她!我……我只当她是……是个妹妹!”
    “你当她是妹妹?”张若海压抑不住怒气,“你是说,你每天不辞辛劳地往我
家里跑,只为了看看自己的妹妹?每天魂不守舍地盯着她,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
巫大少爷,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没有!”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冰天雪地地从医院跑到闸北,兜了大半个上海去找
她,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好玩吗?”
    “我……我是为了……为了你!”巫慕云脸色更加苍白了,艰难而软弱地倾吐
出来,“我去你的家里,是为了能见到你,跑到闸北也是为了见你,和若冰、慕容
在一起,也都是因为你。”
    “为了我?这算什么理由?”张若海气得简直想揍他一顿,“巫少爷,拜托你,
能不能在编一个正常人比较容易接受的故事?这可真是天下怪事了,家里有个如花
似玉的妹妹,你辛苦地一趟一趟地跑过来,原来却是只为了看我这个食古不化的哥
哥?”
    巫慕云受惊地抬起双眼,对张若海匆匆一瞥,眼底竟泛起一层水光,一片委屈
凄惶。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又拼命憋着气忍着。
    “天!”张若海气得仰头去看天,“你可不可以像一个大男人?别这样泪汪汪
的好不好?咄,真不晓得若冰怎么会喜欢上你?”
    巫慕云逼回眼泪,那眼光,那神情,恻恻然,凄凄然,竟让张若海心里没来由
地怦然一动,听见巫慕云黯然的声音像是耳语:
    “随你怎么骂好了,从我出生那天起,我的劫数就已经注定了。我只知道,那
天深夜,一个年轻的医生提着药箱,披着一襟的月色站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我
的劫数已经到了!”
    张若海蹙着眉峰,困惑地瞪着他,断然地说:
    “我不管什么劫数不劫数的,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若冰?”
    “我喜欢?”巫慕云吸一口气,语气干脆而生硬,“门口扫地的阿婆我也喜欢,
‘大世界’戏班的猴子我也喜欢,我总不能把我喜欢的都弄进家里来吧?”
    “你?!”他的口气让张若海血脉贲张,“你是说,从头到尾你只把她当个戏
班里的猴子?”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我真看错了你!我一直以为你还尚存那么一点善良和诚实,原来你只是在玩
弄她!”
    他一把揪起巫慕云胸前的衣襟,几乎将他整个人双脚离地提起来。
    “别以为你们巫家有钱有势,若冰就贪图你什么!我真是奇怪,若冰怎么会喜
欢你这个不懂人情,不通世故,麻木不仁的人!巫家根本把你养成了个怪物!我真
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冷血的东西做的?”
    巫慕云脸色突然红了,窘迫地去推张若海捉住他前襟的手,仓促中更加口不择
言:
    “随便你怎么想好了,我就是在玩弄她!欺负她!你满意了吧?你高兴了吧?
我就是不懂人情,不通世故,我就是冷血……”
    巫慕云用力想摆脱他的控制,但脚下突然一滑,站立不稳直栽进河里去了。
    张若海余怒未息,此时简直有一种痛快淋漓的感觉,他对着水中的巫慕云仍不
罢休:
    “你早就该在冷水里好好清醒了!你岂止是冷血,你们巫家彻头彻尾把你养成
了一个怪物!你除了知道永盛纱厂有多少布机,你还知道什么?你的智商根本是零!”
    他蓦然住了口,他看见巫慕云在水中一上一下地扑腾了几下,就像个秤砣似的
直沉下去。
    天!原来这个固执而蠢笨的家伙还根本不会水,却还倔强地不肯开口求救,死
到颈项了,还丢不开那股酸臭的傲气!
    这是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白痴!真该把他关进博物馆做活标本!张若海咬牙切齿
地飞速甩下外衣,也跳进了水里。
    初春的河水仍然冰冷彻骨。张若海直觉牙关在激烈地打战,手脚几乎在瞬息麻
痹。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潜入水下,接近了正往下飘去已毫无知觉的身体,用尽力
气,把巫慕云的头托出水面。
    他把巫慕云抱上岸,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了那冻得几乎僵硬的身体,然后把他平
放在地上,顾不得喘息一口气,去排灌进他腹内的水。
    但是,隔着长袍,手下有一种异样的温软的感觉汩汩地传导过来,让他全身一
震。
    他迟疑地重新打量,目光所及,不啻于雷击一般。那被冷水浸透了的长袍,沉
甸甸地紧裹在巫慕云的身上,清楚地勾勒出了一副青春之躯的线条。
    他惊颤的目光顺着巫慕云的脖颈滑上去,呼吸也不禁陡然为之一停。
    他的视线难以置信地游走在这细如凝脂的面孔上,那紧闭的双目,沾着水珠的
纤长的睫毛,那柔美的唇线,光滑的颈项,婉转的线条……天!
    他蛰伏已久了的医生和男性的直觉,在这一刻,缓缓地苏醒了。

    
    



 
                                第十章

    虹口华德路的“万岁俱乐部”。霓虹灯管的五个大字在夜幕下不安分地乱舞着,
瞬间一片辉煌耀目,但瞬间一片死寂,然后再神经质似地闪耀起来。
    大厅里更是乱哄哄地,烟雾在变幻的灯光中显出微小的尘粒,雪茄、香槟的气
味浸淫着整个大厅,几个半裹半露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台上甩胳膊扔腿的乱舞着。
    巫慕云站在吧台后,给客人调着酒。
    客人们酒意正酣,口若悬河唾液四溅。一个油光的小分头扬着酒杯,说:
    “这场仗他奶奶的迟早还得打起来!娘希匹的小日本儿!我看现在就是发的时
候了,越乱越发!现在烟土不行,军火也早了,我瞧着这阵儿只能在盐上发!”
    “没错!”另一个酡红着脸,大着舌头,“要得甜,加把盐,白花花的银子!”
    “他奶奶的!打吧,狠劲打!前方要是不吃紧,咱们后方又怎么能紧吃呢?”
    周围的一圈人哈哈地笑起来。
    一个老者笑眯眯地:
    “诸位,诸位,咱们只谈风月,莫谈风声啊!”
    不远处,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人正唾液四射地讲他在交易所“抢帽子”的壮举。
    “跌!跌!那时候才真叫个‘跌’字!那节骨眼儿,你就是叫‘亲跌’都没用!
一个赤佬当场就从三层楼上跳了!我也把老婆的私房底连带我娘的棺材板钱全贴近
去了。我都已经准备下一分钟就脱背心跳黄浦江了,谁知道,他妈的,收盘前五分
钟又往上连翻了两个跟头!发!这就叫发!什么叫发?嗯?就是几分钟够你淌八辈
子臭汗。Waiter!Waiter!威士忌!每人一杯!老子今天请客!”
    周围一阵欢呼,场面顿时混乱了。侍者穿梭着送酒。
    “发什么春秋大梦呢?还不倒酒?”一个巴掌“啪”地落在巫慕宽的脑门上。
巫慕宽全身一震,像刚刚酒醒了一样。
    “这就来!这就来!”
    “冰块!冰块!”
    “好,来了!来了!”
    等客人都各取了所需之后,巫慕宽才虚脱似地软下来。他整晚都魂飞魄散似地
神不守舍。
    他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暗叫晦气。昨晚在福熙路赌场,应该在风调雨顺的
时候就该收手,谁知道贪心不足,越战越勇,最后连偷出来的慕容地戒指都抵进去
了,还欠着一屁股的债。
    还有,上次路过“绿宝”赌场,一时心痒,结果出来时,险些被那几个彪形大
汉扔到吴淞江口里去种了“荷花”,写了借据,画了手压才被放出来。
    他偷偷挪用了俱乐部的钱才暂时避过了被曝尸街头的下场,现在是旧债刚平,
新债又起。这一次,怕是把自己削了皮卖都顶不上。
    他看着银柜里花花绿绿的钞票,心脏又开始大力地怦怦地跳。
    “巫慕宽,老板有请!”一个伙计向他喊。
    巫慕宽一抖,老板有请?老板有请,多半是鸿门会,凶多吉少。
    他战战兢兢的敲了敲老板的门。
    “进来。”
    巫慕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减小了双腿抖动的幅度,这才推开了门。
    老板谷中村是日本人,十几岁就随大和商行的老板井上太郎来上海淘金,说得
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此刻,他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叼着雪茄,腾出一缕孤直的青烟。
    “巫慕宽,坐!”他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八字胡须也撇开了,“来人,上茶!”
    他递过来一支粗大的雪茄,然后“啪”得一摁,金黄色的打火机窜出一条红焰。
    “不敢!不敢!”巫慕宽诚惶诚恐,也不敢深坐下去,屁股悬在椅座上。除非
是让人卷铺盖,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他要是冷口冷脸的,巫慕宽还舒服点儿。
    巫慕宽心中战战兢兢地吸了一口:“老板有什么吩咐即管吩咐就是了,小的在
这里洗耳恭听着呢!”
    “也好,开门见山说吧,永盛公司的董事长巫长荣是你的大伯?”
    巫慕宽心中一凛,他当然已经听说了大和商行和巫长荣在南京一役,遭遇重创,
损兵折将。谷中村是大和商行的井上太郎一手栽培起来的,他岂能坐视?现在谷中
村突然间问到自己的头上来,巫慕宽心里上下忐忑。
    “他是我大伯,但我们关系形如陌路。”
    “我只是奇怪,都是一脉相传,你堂哥巫慕云就挥金如土,手里掌管永盛的纱
厂、绸缎庄、成衣铺,你却要在这里给人调酒,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是巫家老祖宗的道理!谁让我比我堂哥晚出生了七天!巫家老祖宗说,一
棵大树,如果分枝、分叉太多,主干就不会强壮。所以,不许分家产,只能由长孙
继承。结果就这七天,永盛公司就是他的了!”
    “老祖宗的规矩?这我又不清楚了,怎么你们这么聪明的活人还要听死人的摆
布?”
    “话是这么讲,但是在巫家的长老们面前,我孤掌难鸣,能有什么作为?”
    “都姓巫,都是一脉血缘,凭什么就凭死人的一句话,你堂哥就可以理直气壮
地做人上人,你就要低声下气地看人脸色。你太没出息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血性,
还算男人也不会甘心!”
    “可我堂哥排在我前面,什么都在他手里,我能怎么样?”
    谷中村悠悠地喷出一串清冷的烟圈,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巫慕宽摸不着头脑,“你为什么要帮我?”
    “免得你再拿俱乐部的钱去还赌债!”
    巫慕宽心口猛地一跳,呛进一口烟,剧咳起来。
    他扑通一声从椅子上直接跪到地上,头如捣蒜。他怎么也想不到谷中村这么快
就洞悉一切。
    “谷老板,我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放松!”谷中村哈哈大笑,“我有没有说要追究你。你既然是一时糊涂,
我也既往不咎。但我这个人就是看不惯不公平的事,你的是我是帮定了!”
    巫慕宽脑子仍然浑浑噩噩的,谷中村掏出一叠钞票:“你欠的债再不还,就要
被丢到河里‘种荷花’去了。”
    “谷老板……”
    “别太高兴,等‘永盛’归你了,这些帐我会同你一笔一笔算清楚的。”
    巫慕宽感觉是在发梦,刚才还在为一屁股的赌债坐困愁城,现在突然峰回路转。
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正好掉在自己嘴里。
    “但是我不喜欢有人和我作对,谁挡我的前面,我就会搬掉谁。巫长荣父子现
在是我的绊脚石,我就会搬走这块石头。包括你,我可以把你放到那个位置,也一
样可以把你从那个位置拿下来。你是个聪明人,从哪边能得到好处,你应该很清楚。”
    巫慕宽暗暗想着,只有日本人才能帮上自己,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呢,管他是
日本人,还是中国人呢。日本人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可以反用日本人?只要能
坐上那个位置,自己就有根基了。
    “谷老板,这些年来,我和妹妹吃糠咽菜,受尽白眼,看着我大伯堂哥他们宁
可挥金如土,也不肯接济我们,现在终于有您肯替我出头了,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谷中村笑出来:“你能想得清楚最好不过!”
    他斟满两个酒杯,两人心照不宣地举杯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第十一章

    细雨霏微,暮霭堆积。

    巫慕云默然地坐在窗前,砚台上散着浓墨,两只上好的小精工架在笔山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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