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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花非花-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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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一种朝气。
    她岂止是美,简直是流光异彩。滑润的皮肤,浓密的头发,红滟滟的嘴唇。她
的美更在于她的不经意,完全不晓得自己美。
    若冰被巫慕云目不转睛的注视弄得面色绯红。从没有第二个青年男子这样明目
张胆地直视过自己。
    他的注视,简直是一种冒犯……还是一种喜悦,一种心神荡漾的喜悦。
    路边又大大小小的小吃摊档,猪油松糕、酒酿圆子、“猫耳朵”、桂花玫瑰丝
的梨膏糖、松江大米的甜年糕、冰糖奶油的五香豆,还有冷镬里爆出的热栗子。
    若冰老实不客气的手挥目送,大块朵颐。巫慕云在她的感染下,也不再拘谨,
像别人一样,坐在路边的木凳上,吃得滋滋有声。
    买棉花糖的小贩往锅里浇上一勺糖水,一踏锅底的马达,机器慢悠悠地转动,
化水为丝,清清袅袅地游曳而出,像一团拜言在锅底萦徊,冉冉地,于是一股沁入
肺腑的芳甜便更在空气里,在黄昏中,轻盈盈地荡漾开了。
    回去的路上,四个人一路说笑着,安步当车。走在落日的前头,相伴的是若冰
“铮铮”的高跟鞋扣击青石板路的声音。
    巫慕云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空中来看眼前的这一切的。
    残阳弥漫在天际,远处的天垅罩着柔和的雾气,四周掺和着野草和鲜花的味道。
远远地跟在后面的,是巫家的大黑车,一寸一寸地蠕动,像个庞然的怪物。
    而自己是在高高的半空中望着自己的,苍苍的暮色曳着树木萧条的影子,天地
鸿蒙一片,像明艳的山水画,但注定是要刻骨铭心的,已铭刻在他的心板上,有一
日要含泪又含笑地回忆。

    
    



 
                                第八章

    天气转暖的时候,巫慕云成了张家的常客。
    他总是沉静地坐在一旁,既像个参与者,又像是个局外人,极少插进张氏兄妹
和慕容的话题里,好像他来张家唯一的目的就是坐在这儿。
    即使沉默,他也无法让人坐在这儿。
    他不懂任何事故客套和玲珑手段。“请多多关照,请多多包涵”,“也许大概”,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这些绝不是他的词汇。
    性格至真至清的人,张若海也见过不少。但说到底,他们的真,是来自于后天
的刻意经营,而巫慕云,却是不同的。
    然后有一天,张若还蓦然发觉,妹妹的话里已经有太多的“巫慕云”了,妹妹
的眼睛已经太多的留恋在巫慕云的身上了。
    于是,张若海发现若冰每天晚上和慕容关在房间里嘀嘀咕咕的,终于忍不住问
慕容:
    “你们每天神神秘秘地在研究什么?”
    “没什么,若冰让我教她织围巾。”
    “织围巾?冬天过去了,你们开始织围巾?”
    慕容笑盈盈地:“围巾不一定是冬天才用得上的。”
    慕容笑意更深:“可以送人呀,千针万线一下子就把那个人系住了。”
    他心口猛地一跳:“她要送给谁?”
    “你是她的哥哥,难道不明白妹妹的心意?”她笑笑走开了。
    果然,只要一有空闲,就看见若冰在和那一大团毛线纠缠,她从头到脚都是毛
线,弄得她自己好像是个吐丝的蛹似的。
    张若海竟突然想到“作茧自缚”这个词。
    眼看着,那堆乱线奇迹似得,竟然一点一点地积聚成一条越来越长的围巾了。
张若海心底隐隐的不安也在一点一点的扩大了。
    但是那个始作“蛹”者呢?
    冷眼旁观巫慕云,他竟无动于衷,好像浑然不觉的姿态。
    这个家伙葫芦里再卖什么药?当初他像个乱头苍蝇似的,满上海的去追若冰,
可是现在,等若冰对他认真了,他却开始耍花枪了。
    如果他存心是想使若冰不安,张若海相信他已经是做到了。
    张若海心里憋着火,当初是自己把他拉到若冰身边的,现在,也要自己来收拾
这个局面了。
    永生公司的大楼矗立在工厂区,这是个到处都是机器和烟囱的地方。从七楼办
公室可以清楚地眺望远近新起的楼群,有的还搭着毛竹的脚手架。
    在这里,永盛大楼像一个元老。排水渠被气味难闻的燃料冲成黑紫色,四季地
流着,没有人关心它最后终结在哪里。烟囱吞吐着灰黑的烟,雾似的凝滞在周围,
久久不去,像患上了忧郁症。
    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清晨,一群一群的女工,像受了惊的蝗虫,从棚户里
涌出来,穿着蓝色工装,从四面八方涌进厂房里。
    很快,机器轰鸣着震颤起来了。黑烟也仿佛注入了生气,迅猛起来。
    办公室里,永盛的南京分公司的顾经理正向巫长荣和巫慕云绘声绘色地讲着。
    南京无锡的丝绸批发商起初慑于日本人的声势,只敢要日本大和商行的货,而
且回避永盛公司派去的人,但在顾经理的周旋游说下,几个本来就不是自愿的大批
发商,先有所松动了,表示看看情势再说。
    其他小批发商们见有人打头阵了,也开始旁观度量大势。
    顾经理又组织工人学生游行,焚烧日货。城内反日情绪高涨,在舆论的压力下,
大商家们半推半就地加入了抵制日货的联盟。大势既定,再拉拢那些犹豫不定的小
商人,就已是顺水推舟的事了。于是,永盛公司在一片激昂声中,重新在南京、无
锡站住了脚。
    巫长荣很满意:“这回大和商行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本想垄断市场,结果被轰
出场子不说,眼下又积压了一仓库的货。我们这一仗是既扬了声威,又占了市场!
你做得很好!”
    巫慕云沉静地坐在一旁倾听,半晌说:“顾经理此次辛劳了。”
    顾经理一脸谦逊地:“哪里,哪里。其实,我也不过是做个出头串连的人。”
又向巫长荣会心地微笑,“还有,那些学生也功不可莫啊。”
    巫长荣哈哈大笑。
    这时,有人敲门通禀:“门外有一位张若冰小姐要见少爷。”
    巫慕云和巫长荣面面相觑,十分意外,想不出若冰来这么偏僻的工厂会有什么
事。巫长荣替她吩咐出来:“请张小姐进来吧。”
    巫慕云一见到若冰,就怔住了。
    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已经规规矩矩修剪成短发,齐刷刷地贴耳而下,一身天湖蓝
的布裙,黑色的平跟皮鞋。整个人清爽素淡。
    鞋子边还贴着煤灰污水。想象不出这么文静娴雅的装扮,怎么走进这么偏僻坑
脏的工厂区,又怎么能在那群疲惫菜色的女工们的密密麻麻的目光里走上楼来。
    她站在这里,简直像是灰堆里放进一块白豆腐那样奇突不和谐。
    往日风风火火讲话粗声大气的若冰,现在一脸拘谨忐忑地背着手,看上去那么
文静娴雅,但文静得又让巫慕云心悸,因为那已经不是若冰了。
    “张小姐,请进。”
    若冰没想到屋内除了巫慕云,还有巫长荣和一个西装革履,满面油光的胖子,
有些不知所措。
    顾经理见找上门来的是这样一个美丽可人的女孩子,再看一眼清秀沉默的巫少
爷,顿时心如明镜了。
    他微笑地拱拱手:“既然有客人,我就先行告退了。”
    若冰因为他的暗示性口吻和礼貌性回避,像被人揭穿了心里秘密,脸上一片嫣
红。偏偏巫慕云又是那样毫无表情的,坐在沙发的一角,只冷静沉默地看着她。
    还是巫长荣招呼了一声:“张小姐,请坐。”
    若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整个办公室是十分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十
分简陋的。窗户在风中吱嘎吱嘎地响着,楼下是机器聒噪单调的轰鸣。
    若冰这才觉得自己在这个环境里,是多么的冒昧,多么的刻意。不要说巫长荣,
恐怕连盲的也能看出自己的心意了。
    巫长荣只微笑地问:“张小姐,是从医院来?”
    “是。”
    “那可走了很远。”
    “是。”若冰暗暗恨自己此时简直比陈讷还要木讷,平时的流利完全挥洒不出
来。
    巫长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她看一眼巫慕云,后者头都没抬,只专心地
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若冰觉得满腹的委屈,好像是远道专程为受他的冷落而来,为
了自讨没趣而来,而且是在众人和巫长荣的注目下。
    “我走了!”她腾地站起来。一个纸包掉在地上,她想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米色的围巾从中滚落出来,直铺展到巫慕云的脚下。仿佛少女心事,一览无疑。
    巫慕云悸动。那种细密却稚拙的针脚,不需任何言语也能看出是怎样的一针一
线的倾心织就。
    巫长荣也呆怔住了。
    巫慕云弯腰拾起围巾,折叠好,交到若冰手里。在父亲面前,在若冰的委屈的
目光下,不得不艰涩地措辞:“若冰,你是个好姑娘。但不要在无谓的人身上无谓
地浪费时间……我不值得……”
    织机单调的噪声,在若冰耳边瞬间放大了无数倍,轰轰地震着。“我明白。巫
少爷,你是想说不希望我以后再来烦你,是吧?你放心,一个姑娘家,老远地跑来
自取其辱一次也就够了。”
    办公室外,所有的人都在一边忙碌,一边好奇地向这边看。
    若冰夺过围巾,冲出门。跑得太急,没有看到过道上丢弃的纱锭,结结实实地
被绊倒在地上,狼狈得无以复加,满眶的眼泪也跟着跌落出来。从来没有这样当众
出过丑,也从来没有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折辱。
    巫慕云赶上去,想扶起她,但被她挥开。女工们已停下手中的活计,都稀奇地
看着这个女孩一路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巫慕云折回办公室时,巫长荣正装着烟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说:“下午,
我要去收丝茧行看看刚上来的蚕茧,你和我一起去。”
    “是。”巫慕云低低地回应。
    若冰回到家,把张若海吓了一跳。妹妹一脸的泪痕狼藉,膝盖上还有一块淤青,
簇新的鞋子上都是泥泞污水。
    “若冰,出了什么事?”
    若冰什么都不说,冲进房里,拿起剪刀,手起刀落,那条围巾已被剪得七零八
落,散落了一地,像是美梦的碎片。
    张若海此时才知道,自己是太低估了巫慕云在妹妹心中的地位。
    但是那个阔少爷呢?先迎后拒,又擒又纵,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九章

    红日西沉。河水的夕潮幻化成了一张金色的锡箔,暮风吹送着外滩公园的音乐,
薄雾笼着外白渡桥高耸的钢架,而晚霞则火一般地燃烧在西边的天际。
    张若海伫立在河边堤岸的一块高地上,夕阳给他颀长的背影镶上了一道金边。
    一辆叮叮当当的马车在远处停了下来,巫慕云从车上跳下来,脸上洋溢着一种
毫无机心的喜悦和神采。看到夕阳暮霭中那玉树临风的背影,巫慕云不禁有片刻失
神。
    “张先生!”巫慕云轻喊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站在张若海面前,他不得不
仰视着他,但又不敢受他的注目。
    “你叫我来,是……是有话要对我说?”
    张若海望着他,他实在是有些过分的瘦削单薄,过分的苍白,站在那里,简直
有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张若海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咬咬牙,终于直截了当地说:
    “巫少爷,我想知道,你究竟打算怎样对待若冰?”
    巫慕云震动了一下,眼底闪过几分惊惶。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的。”
    巫慕云半晌说不出话:“我……”
    “巫少爷,你大概也知道,我和若冰自幼相依为命,她是我全部精神的支柱,
可以说,我这些年的辛苦说到底都是为了若冰。我一直想她生活得无忧无虑,而且
这几年,我觉得我几乎是做到了。所以,”他有些激动起来,“我不能看着任何人
来欺负玩弄她的感情,不管他是什么富可敌国的大家公子,还是什么家财万贯的侯
门少爷!”
    巫慕云后退了一大步,仓惶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是不是?”
    张若海记得,当初巫慕云在自己的办公室,第一次见到若冰时的失态。还有那
日,看到他把那条织有“张”字的围巾贴在颊上,那种温柔悸动,总不会是一时的
心绪来潮吧。还有他常常的对若冰目不转睛的注视,也不会是不知所为吧。
    “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若冰的,是不是?”
    “我……”
    “是不是?”
    “不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也许有,但……但是,”巫慕云语无伦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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