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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花非花-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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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叹息,既然只有离别,但是,生离毕竟好过死别。抽身而退,留下遥远
美丽的回忆,也毕竟好过粉身碎骨,玉石俱焚。

    但是,还来得及吗?

    爱,已如离弦之箭,易发难收,说退出就能退出吗?

    他现在才知道,爱一个人是容易的,但是为了爱她而放弃去爱,才是最难的。

    而同一时刻,对巫慕云而言,世界似乎在一天之内改变了。

    她忽然发现灰墙高院外原有另一个世界,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像一种不安分的
分子,在体内每一个细胞里流窜,让她无法再安坐在桌前。

    送来的账目,堆积在桌上,她视若无睹;管家来汇报,她听若未闻。

    

    全世界只有一个名字让她全身心地轻唱,那就是张若海。

    她常常来到医院,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诊病。

    她本就是一个完全不涉世俗的,对一切世情礼数几乎没有概念,对张若海,她
有一种近乎崇拜的信赖和亲近。

    她爱坐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倾心和爱慕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地流露在眼里,写在脸上,担在肩上,他简直要被她追随的目光熔化掉。

    张若海几乎不敢大动作地转身。一转身就可能和她鼻子碰上鼻子。她肌肤的清
滑,发际间淡淡的清香,张若海再君子,也禁不住心猿意驰。

    有时下人送来账簿,她想都不想,就近水楼台地把手伸进她西装内怀里取出墨
水笔,用过后,再把笔放回她怀里去。

    张若海用的茶杯,她也不分彼此,自己喝过又递给他。张若海感觉自己口唇落
处,好像已不是冰凉的瓷杯,而是她温软的芳唇。

    更要命的是,她没有一丝的刻意居心,一切举动皆发自自然,像呼吸一样自然。

    陈讷私下里对张若海说:“坊间对这个巫大少爷的传言果真是有些道理。”

    张若海一惊:“什么传言?”

    “都说他目中无人,一点不假。你看,我对他说话,他就像听不见,也看不见
似的,睬都不睬我一下,完全当我透明。”

    张若海苦笑:“她,不是好像听不见,好像看不见,他是真的听不见,真的看
不见。”

    陈讷在一旁长吁短叹地:“唉,现在的女孩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不爱早春三
月阳光,就偏偏喜欢这种大漠千年积雪。在她们眼里,冷若冰霜、远在天边的都是
床前明月光;近在咫尺、伸手可得的,反而是脚底一滩水!”

    张若海好半天才明白,他是在指若冰。只听陈讷又叹气了:

    “唉,我欲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清渠!难不成我也要冷气脸来做人?”

    “你?你做你自己就行了!人生最难得的是一个‘真’字!做个天然的,毫无
雕饰的,洗尽铅华的人,才是人中极品!”

    陈讷点着头,似懂又非懂。

    这两天,张若海仍然按时来看巫长荣,但每次带来的都是陈讷。

    他已经有计划地把陈讷介绍给巫长荣了,现在巫家已经熟悉接纳了陈讷,该是
自己该抽身而退的时候了。

    虽然是白天,深宅老院仍流动着一种晦暗的味道。曲院长廊,一进一进的,仿
佛少女心事,千回百转。

    张若海想起那个清冽的冬夜,他们初度相逢,而现在,刚刚相知就要相别了。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回转头,望着巫慕云。她盈盈玉立,目光眷恋。

    “陈讷说,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以后医院里会相当忙,我不会有时间出诊。陈讷是个很有经验的医生……”

    “你是说你以后都不想见到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长廊下不断有人走过,陈讷和车夫也在不远处等着,他只有尽量稳定着自己的
声线:

    “可能会偶然碰到,但不会是单独。”

    “那么,如果是我想见你呢?”她眼里几乎是哀求的。

    他咬紧牙关,避开她的眼睛:“对不起。”

    她不知道,她的眸光似海,早已撒下天罗地网,他身不由己地深陷其中。

    “不必说对不起。佛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所以,能和你相
识,我已经很满足了。人是不能太贪心的,是不是?最起码我还有回忆,有这些回
忆相伴,我想余生也不会太寂寞了。”

    张若海如骨鲠在喉,半晌做不得声。他想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但是他不敢。他
知道,自己的手一旦伸出去,就不会准备再放开她了。

    她唇边仍带着微笑,但是在张若海看来,那笑容好像是桔灯最后的凄艳。

    “我一直以为,孤独和寂寞是我的敌人,原来我错了,它们不是我的敌人,而
是我的朋友,是要陪伴我终身的。”

    “慕云!”

    陈讷已经走了过来:“院长,车已经备好了。”

    “代我问候若冰。”巫慕云深深地望着张若海,眼底蒙上了一层水影,“张先
生,请转告她,我会永远祝福她。”

    “我会的,我想,她也不会忘记……这段日子。”

    陈讷一听巫慕云提到若冰就不痛快,立刻冷淡地说:

    “有我和张院长在这里,我想,张小姐就不烦您巫少爷劳心了。但是,巫少爷,
我可要提醒你,能不能忘记可是很难讲的一件事情。年轻人,千变万化,前面有大
好世界等着她,能有什么人和事割舍不下?天涯何处巫芳草?事过境迁,睡觉做个
梦醒过来,什么不是过眼云烟?”

    “陈讷!”张若海制止他。

    巫慕云黯然:“陈先生说的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雁过无痕,会有一天,她
会不记得巫慕云是何许人也了。”

    “那当然,只有学忘记才能学会快乐!”

    张若海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脸上抽离。必须走了!再多停留一秒钟,自己都会改
变主意,前功尽弃。

    有缘无份,水急风劲,只能就此错过。再相见时,也只能隔着遥远的距离,以
目光致意了。

    “好好保重。”

    “你也是。”巫慕云轻声说。

    终于失去他了!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失去?她苦笑,对于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又何谈“失去”?

    巫慕云走进厢房,巫长荣正端坐着等她。

    “他走了?”

    “走了,以后也不会进这个大门了!”她麻木地。

    “他以为他不再来,我就会放过他?”巫长荣冷冷地说。

    巫慕云极度震惊:“爹?”

    “你不会也以为,知道巫家秘密的人,我还会让他轻轻松松地一走了之吧?”

    “爹,他完全是无心地牵扯进来,完全不关他的事。”

    “他是有心的也罢,无心的也罢,又有什么分别?我不是不爱才惜才的,要怪
只能怪他知道得太多了!”

    “那么,就看在他为您治过病的份上,放过他吧!”

    巫长荣盯着她,寒光聚敛。

    “是你还舍不得他吧?”

    巫慕云扑通跪在地上。

    “爹,是我没用!我是一直在努力忘记他啊,但是,每一次努力只让我更加忘
不了他!”

    “混账!”巫长荣扬手一掌,掴在她脸上,巫慕云几乎被打得横飞出去,扑倒
在地上。他咬牙切齿地,“你还有颜面说这种话?你以为凭你可以吸引住他?他什
么没见识过?如果说他对你有什么兴趣,那也不过是他对你有几分好奇罢了!”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一滴眼泪滑下来,在地上跌得粉碎,低声地,“我也
从来没有任何奢望,只要能看一看他,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无用!”巫长荣跌坐在椅子上,“枉费我多少心血,栽培你这么多年?
什么都是给你最好的!连教皇帝爷的师傅都请来教你,锦衣玉食,仆役成群。我像
众星捧月的一样,把你捧得高高在上!我让你远离那些凡夫俗子,就是想让你承继
我衣钵,做个堂堂的巫长荣的儿子。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医生,就让我二十年的心血
化成了灰烬。”

    “爹,”巫慕云扑倒在巫长荣的脚下,“是云儿不孝,您处置我好了,求您放
过他吧!”

    “你,我自然要处置;他,我也不会放过!”

    “爹,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就会跟随他而去!”

    巫长荣震动,盯着女儿泪痕狼藉的脸,良久,语气柔和下来:

    “你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吗?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泄露出去,你就
要把一切拱手让给巫慕宽!你可以不在乎一无所有,可以不在乎把一切拱手相让,
但是你能忍心看着我们巫家几辈人辛苦血汗毁在那个败家子手里?这些你也可以不
在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巫家的长老们发现被蒙骗了二十年,会把你怎么样?
又会把你父亲我怎么样?”

    她不由自主地退缩了。巫长荣继续说:

    “巫慕宽一直和日本人有来往,我担心你拱手相让的最后是让给了日本人!如
果‘用盛’成了日本人手中的棋子,纺织界就会被他们垄断,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又
是什么?这些远的姑且不说,最直接的,但是上海的那些小报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但是爹,难道要我这样地过一生一世吗?”

    “你的一生在你出世以前就已经注定了,要怨就怨你的命吧!”他语气软下来,
“我可以放过张若海,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你永远不许去见他!”

    她笑了,笑得两眶是泪:“爹,在你的这句话之前,他已经向我下了禁令了。
不要说你不许,就是你许,他也不准备再见我了!您瞧,你们已经双管齐下,同时
向我下了十三道金牌,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我还能再厚着脸皮找上门吗?”她的
声音低下去,几不可闻,“以后我会学着不再和孤独为敌,因为它已是我生命的一
部分了。”

    巫长荣瞪视着女儿,在泪珠从她脸上滑落的一瞬间,他看见自己二十年来辛辛
苦苦建造的一座神祗,轰然地坍塌,化成一片瓦砾!

    张若海!张若海!巫长荣咬着呀,凭什么他能让自己二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二十年的步步设防,机关算尽,却不敌他轻轻的一击!

    巫长荣深思着,他已没有把握,女儿是否还是在自己的控制之中?他只知道自
己不能输掉这盘棋!

    
    



 
                               第十七章

    “清鹤”是租界赫赫有名的河豚料理点,能走进来的只有洋人、日本人,还有
少数高等华人。当巫慕宽跟在古中村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的时候,扬着下巴从
鞠躬如仪的日本女人面前走过,立刻觉得自己已经是高人一等的了。

    几个花枝招展的艺妓,随着柔靡的三味线的琴声,轻舞着撒金扇,吱吱呀呀的
全是巫慕宽听不懂的日语。

    河豚的鳍被放在火上,灰火吐出蛇信一样的火苗,不紧不慢地烤着。等鳍被烤
得发焦,再闷入清酒中,一阵热乎乎的腥香传出来。

    “干杯!”巫慕宽向老板高举起杯子。

    烫好的清酒醇香入口,几杯落肚,一个彩釉的碟子摆上了桌,上面铺了一片一
片薄薄的河豚刺身,晶莹剔透,绵软鲜香。

    古中村说:“我们日本人把吃河豚的人叫马鹿。河豚的刺身有剧毒,谁吃它谁
就是傻子;但它是天下第一美味,不吃它也是傻子。巫慕宽,你是吃还是不吃?”

    巫慕宽不明白谷中村的弦外之音,只好陪着笑:

    “我只管跟着古老板,你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谷中村大笑:“我当然什么都不怕,我自己就是有毒的,以毒攻毒,百毒不侵!”

    “谷老板,您今天叫我到这里,不是单为着研究这河豚吧?”

    “不错,我今天是要你帮忙,也是帮你自己的忙。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以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巫长荣在南京烧了我们的货,所以井上君要还以颜色。
而且井上君也想知道,你是不是真心想和我们合作。”

    巫慕宽感觉自己像在火上烤着的河豚鳍,上下忐忑。

    “你们要我来还以颜色?”

    “除非是你想下半生还给客人调酒,为一点赌债东躲西藏。”

    “我和我大伯毕竟还有血缘,您不怕我调转头知会我大伯?”

    “不会。因为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但如果出了事,惹蚁上身的是我。”

    “是。”谷中村微笑,“我知道你好赌。你可以一辈子都在‘绿宝’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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