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下)-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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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太过低档了。
“不安全,”我又说一遍。“现在克里斯蒂医生的人还跟在我们后边。”
不过我顺着蓝特街望过去,看到艾伯斯先生的门,然后又看到门上的窗户。那是我跟萨克丝贝太太一起住的房间窗户。我抓住查尔斯,把他推到我前面,
我们走了几步,然后站到一面墙壁边上,那儿有两扇凸出来的窗户,凸窗之间有一点阴影,我们便站在阴影之中。
几个小孩子走过去,见了我的面纱,都哈哈大笑。我认识他们的妈妈,他们是我们的邻居。我又开始害怕被人看到,再把我认出来。我觉得其实我是个傻瓜,在这条街上走了这么远;随后我又想,“为什么我不跑到那个门口,把萨克丝贝太太喊出来?”也许我真该这么干。我也说不清。因为我转过身去,假装整理帽子;就在我痛下决心的当口儿,查尔斯手捂住自己的嘴,叫出声儿了,“噢!”
那几个笑话我面纱的小孩沿着蓝特街跑远了,然后一群人分散开,让某人从他们中间走过。
那人便是绅士。
他戴着那顶旧的宽边软帽,用一块深红色的布围在喉咙处。头发和胡须都比先前长。我们盯着他悠闲地漫步而来。我想他还吹着口哨呢。这时候,走到艾伯斯先生的店门口,他停住脚步,手伸进外套口袋,拿出一把钥匙。他在台阶上磕了磕脚——先右后左——磕掉脚上的尘土。然后将钥匙插进锁里,随意地看一眼四周,便进了门。他以一种你想象中最轻松最熟悉的方式,开了门进了屋。
见了他,我浑身便不住哆嗦。可是我的感觉很奇妙。“恶魔!”我说道。我本该杀了他,毙了他,跑上去甩他几个大耳光。可是,真看到他了,这又让我恐惧起来——比我预想的更甚——就好象我还在克里斯蒂医生的医院里,随时会被揪住,被摇晃,被捆绑,被泡在水里一样害怕。我的呼吸变得奇怪,有些哽咽了。
我不觉得查尔斯注意到了。他在想他的衬衣。——“噢!”他还在说。“噢!噢!”他望着自己的指甲缝,和袖口的污迹。
我抓住他的胳膊。我想跑——跑回去,沿着我们来的路。我一门心思只想跑,其他什么也不想。
我差点就要拔腿狂奔了。“快走,”我说道。“来吧,快点。”这时,我又望一眼艾伯斯先生的店门——想到萨克丝贝太太就在门里面——想到绅士,冷酷又轻松地站在她身边。该死的,竟让我对自己家也产生了畏惧之心!“我才不会被他吓跑!”我说道。“我们要留下,不过我们要藏起来。来,这边。”我抓着查尔斯,手上更用力了,还开始推他,并不是朝着离开蓝特街的方向,而是朝蓝特街深处走。
沿着街这边有些公寓。这时我们来到一幢公寓门口。“有床位吗?”我对门口的一个姑娘说道。
“有半个,”她说道。半个可不够。我们来到隔壁,然后又是隔壁。那两家都客满。最后,我们来到跟艾伯斯先生的店正对门的那户人家。门口台阶上有个女人,手里抱着孩子。我不认识她,倒也正好。
“有房间吗?”我飞快地说道。
“可能有吧,”她答道,想看清楚面纱后的我。
“就前面?”我望过去,抬手一指。“那间?”
“那间要贵一点儿。”
“我们要住一个星期。现在我先给你一先令,明天给你剩下的钱。”她撇撇嘴巴;不过我知道,那是她想喝酒了。“好吧,”她说道。她弯下腰,将孩子放在台阶上,领我们上了一段特别容易滑了脚的楼梯。楼梯平台上有个男人,烂醉如泥了。她领我们进了一个房间,房门上没有锁,只有一块石头撑着才好关门。
房间又小又昏暗,房中有两张矮床和一把椅子。朝街面的窗户都关上了,窗玻璃旁边挂着一根带钩儿的棍子,是用来开窗户的。
“你这样开窗户,”那女人说道,说着边要教我们。我拦住她。我说我眼睛有点小毛病,不喜欢太阳光。
因为我已经一目了然地看到,那窗户上有些小孔,基本上正合我心意;等那个女人拿了我们的钱,走了之后,我关上房门,摘下面纱和帽子,再凑到窗玻璃上,望到外面。
可是,外面没什么可看的。艾伯斯先生的店门还紧紧关闭着,萨克丝贝太太的房间窗户黑洞洞的。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查尔斯在旁边。
他站在那儿,盯着我,两手捏着帽子。别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大嚷一声,他吓得跳起来。
“坐下,”我说道。我又凑到窗户上。
“我想要我的夹克,”他说道。
“你拿不到夹克。当铺关门了。我们明天去拿。”
“我不相信你。你跟那位女士说了个谎,说什么眼睛不好。你拿了那些衣裳、鞋子,还有馅饼。那块馅饼让我恶心。你还带我到了这么可怕的房子里。”
“我把你带到伦敦来。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以为伦敦会不一样。”
“你还没看有到最好看的部分呢。去睡一觉。明早我们就把你的夹克拿回来。到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焕然一新了。”
“我们怎么把夹克拿回来呢?你把我们的钱都给那位女士了。”
“明天我会再搞到一先令。”
“怎么搞?”
“你不必问了。去睡一觉。你不累吗?”
“这张床上有黑毛儿。”
“那就睡那张床。”
“那张床上有红毛儿。”
“红毛儿又伤不了你。”
我听到他坐下来,搓着脸。我以为他可能又要哭了。不过后来,停了一分钟,他开口了,声音全变了。
“不过,瑞富斯先生的胡子不嫌长吗?”
“怎么不长,”我眼睛还在窗户上。“要我说啊,他需要一个小鬼来帮他修饰胡子。”
“可不就是!”他于是叹息连连,面朝天躺在床上,帽子盖住眼睛;而我则一直贴在玻璃上观望。
我一直盯着,就好象猫儿盯着老鼠洞——时间在流逝,也不管不顾,除了我眼里的事物,其他什么都不想。夜深了,街上——夏季里,那条街挺繁忙的——变得既空荡又安静,孩子们都上床了,男男女女从酒馆里出来,各回各家。各家的狗也睡着了。
这幢房子里的其他房间里,人们走来走去,还拖着椅子走;有个婴儿在哇哇大哭。有个姑娘——她喝醉了,我觉得——笑个不停。我仍在观望。有钟声敲响,报送钟点。
这会儿听到钟声,我没法儿不心惊肉跳,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每一下钟声:最后到十二点了,接下来是十二点半,
我就听着外面的动静,听了三刻钟——一直在观望,一直在守侯。
不过或许,我也开始怀疑,原以为能看到些什么事情,可能看不到了。正在这时候,我看到:萨克丝贝太太的房间里出现了一点灯光和一个影子;然后是一个人影——就是萨克丝贝太太本人!我真是肝肠寸断啊!
她头发好象都白了,身上穿着那件旧的黑塔夫绸衣裳。她站在那儿,手里提着灯,脸转过去,下巴在动——她在跟房间里的人讲话,有人在她身后,当她朝房中走去时,那人却走上前来。
一个姑娘。一个姑娘,腰肢非常纤细……我一见她,便开始颤抖。她继续走着,萨克丝贝太太围着她满屋子转,取下她的胸针和指环。她径直走到窗前。
她抬起胳膊,将胳膊放在窗格的横栏上,然后站在那儿,额头靠着手腕,人不动了。只有手指头还在动,她手指头无目的地戳着窗户上的布条儿。她手上没戴手套,头发也是卷的。我心想,那才不会是她。这时,萨克丝贝太太又在说话,那姑娘抬起脸来,街灯的光照过来,将她的脸照个正着;于是我大叫一声。
她也许是听到我的叫声——虽然我不认为她听得到——因为她扭过头来,似乎望着我,似乎穿过了肮脏的街道和夜色,看到了我的眼睛,看了足有一分钟。
这整个过程里,我不觉得自己眨过眼睛。我也不觉得她眨了眼,她的眼睛定定地张着——我见了那双眼睛,便终于想起它的颜色。
这时,她转过身朝房中走了一步,拿起灯;当她将灯光调暗后,萨克丝贝太太便走到她身边,帮她抬起双手,开始帮她解胸衣背后的挂钩。然后是一片漆黑。
我从窗前退开去。我苍白的脸印在窗玻璃上,街灯灯光投射其上——正照见眼睛下面的两颊——照出个心形。我转过身,我的哭声将查尔斯惊醒,我觉得我的样子十分古怪。
“小姐,怎么了?”他低声说道。
我手捂着嘴巴。“噢,查尔斯!”我说道。我踉跄着朝他走了一两步。“查尔斯,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谁,小姐?”
“不是小姐,别叫我小姐,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小姐,虽然他们骗我做小姐。——噢!她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查尔斯。她夺走了一切,又心术不正,把一切都据为己有!她骗取了萨克丝贝太太的爱,因为她骗取了——噢!我要杀了她,就今晚!”
于某种狂热之中,我跑回窗边,望着那幢房子的正面。我说道,“好,我能跳到那边窗户上吗?我能撬开插销,再爬进去,再趁她躺着睡觉,给她一刀。那把刀呢?”
我又奔过去,把刀翻出来,摸了摸刀刃。“不够锋利,”我说道。我看看身边,捡起那块挡门的石头,将刀刃放在石头上,拉了一下。
“象这样?”我对查尔斯说道。“还是象这样?怎么能把刀刃磨利了?来吧,来吧。你是最会磨刀的小伙子了,不是吗?”
他满脸惊恐地望着我;然后走过来,用颤抖的双手教我如何磨刀。
我磨着刀。“这样才好,”我说道。“刀尖插进她的胸膛,这样感觉才好嘛。”这时我停住了。“不过,你难道不觉得,其实,给人一刀扎死,死得是不是太快了?我是不是应该想个慢一点的法子?”——我想到闷死,用绳子勒,用棍子打。——“我们有棍子吗?查尔斯?用棍子能把时间拖长一点儿;噢!她死的时候,我应该让她认出我。你得跟我一起去,查尔斯。你得搭把手。——怎么了?”
他人已经走到墙边,站在那儿,背靠着墙壁,开始打寒战。
他说道,“你不是——你不是在布莱尔时的那个女士!”
我说道,“看着我。你也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有血性。”
“我只想找瑞富斯先生!”
我哈哈大笑,那是一阵疯狂的笑。“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瑞富斯先生也的确不是你原先认为的那种绅士。瑞富斯先生是个恶魔,他是个流氓。”
他上前一步。“他不是!”
“可他是的。他带着莫德小姐跑了,告诉别人我是莫德小姐,还把我关进了疯人院。你觉得还会有谁,去签署关押我的文件?”
“要真是他签的,那当时肯定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他是个恶棍。”
“他是男仆的珍宝(gem)!在布莱尔每个人都这么说。”
“他们都不象我这么了解他。他是坏人,他坏透了。”
他两手握成拳头。“我不在乎!”他叫道。
“你想成为恶魔的男仆?”
“不止是男仆,不止——噢!”他跌坐在地板上,脸埋起来。“噢!噢!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这么伤心了。我讨厌你!”
“我也讨厌你。”我说道,“你他妈的娘娘腔。我手里还抓着那块石头,我将石头扔过去。
石头擦着边儿飞过,没砸中他;不过击中墙壁和地板的声音却十分可怕。现在我也浑身发抖,抖得快跟他一样厉害了。我看看手里的刀,然后将刀放在一旁。我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颊和额头都大汗淋漓,湿漉漉的。我走过去,跪在他身边。他想把我推开。
“放开我!”他叫道。“要么现在就杀了我!我不在乎!”
“查尔斯,听我说。”我用稍平稳些的声音说道。“我并不是真的讨厌你。你也不必讨厌我。我是你的一切了。你在布莱尔的差事已经丢了,你婶婶也不想见你了。现在你没办法再回乡下。另外,没有我帮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出南沃克的路。你会流落街头,变得痴痴傻傻的;伦敦城里都处都是那种铁石心肠的残忍的人,他们会金头发的男孩子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你会被某个船东抓起来,然后死在牙买加。你怎么会喜欢这种事呢?别哭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开始抽噎。—“你以为我不想哭?我被人骗惨了,骗我骗得最狠的那个人,这会儿正躺在我的床上,我自己的母亲还抱着她。这远不是你能够明白的事情。这事关生死。我就是太蠢了,才会说出今晚要杀了她的话。不过再给我一两天的时间,容我好好想一想。钱就在那边——我发誓钱在那边儿,查尔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