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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指匠情挑Fingersmith (下)-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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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我们要害你呀。”
  她又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忍不住伸出手抚摸我——此时她拍打着我的衣袖。

“你可别觉得你在这里是不受欢迎的人。”
  我仍在战栗。“我不觉得,”我身子退后,躲开她的手,“你对我怀有任何好心,因为我表白心意要走,你却执意要把我留在这儿。”
  她歪着头。“快听听这词儿,多文雅,艾伯斯先生,听到没?”她说道。那男人说听到了。
  她又拍打我。“坐下,我亲爱的。瞧瞧这张椅子:这是从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搞来的,就等着你来坐呢。你不要把斗篷和帽子脱掉吗?你会热昏过去的。我们厨房太热了。你不把手套摘掉吗?——对呀,你最明白了。”
  我已摘下手套。理查德望着那女人的眼睛。“李小姐,”他轻轻说道,“特别在意她的手。从小她就被人逼着戴手套”——他拖长了声音,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嘴型尤其夸张。“被她舅舅逼的。”
  那女人神情一凛。
  “你舅舅,”她说道。“他的事我现在都知道。逼你看了好多下流的法国书。他有没有碰过你?亲爱的,他有没有碰过不该碰的地方?现在都别放在心上了。到了这儿,都别放在心上。肥水不留外人田,给自己舅舅总好过给外人,我总这么说来着。——噢,现在这些事,不是都不算什么丢人现眼的事了吗?”
  我坐下来,以掩饰腿软;我把她推开。我坐的椅子就在壁炉边,她说得很对,屋里很热,屋里太热了,我双颊烧得发烫;可我还不能动弹,我得思考。那少年还在折腾包上的锁头。
  “法国书,”他窃笑着说道。
  那红发姑娘将婴儿的小手拿在嘴边,闲闲地将小手指含在嘴里。
  那男人走近了一点。那女人还站在我身边。火光勾勒出她的侧面,下巴,脸颊,眼和嘴唇。嘴唇很光滑,她舔了一下嘴。
  我头别过去,眼睛却还盯着理查德。
  “理查德,”我说道。他没应声。“理查德!”那女人伸手解开我帽子上的带子,将帽子取下。她理着我的头发,挑出一绺来,在指间摩挲着。
  “真漂亮,”她说道,言语间带着某种惊异。“真漂亮,简直象金子一样。”
  于是我说道,“你打算卖掉我的头发?来吧,拿去!”我夺过她手中抓着的头发,将发卡都摘下来。“你看清楚,”我说道,她不由得退了一步,“你折磨我的手段,还能有我折磨我自己的手段高明?现在,让我走。”
  她摇摇头。“我亲爱的,你要把你的漂亮头发弄坏了。我没说明白吗?我们不打算伤害你。这是约翰。瓦儒,瞧;还有达莉娅。沃伦,我们叫她达蒂。你就会把他们当你的表亲看待了,我希望,很快。还有汉弗里。艾伯斯先生,他一直恭候你的光临,是吧,艾伯斯先生?还有我,我也一直恭候着你,在这里边,我是最着急的那个。我这小可怜啊,我盼得多苦啊。”
  她太息连连。那少年抬眼望着她,面目阴郁。“我这小玩意啊,”他说道,“如果我知道风在哪个方向吹。” 他冲我扬扬头。“她不是打算去住”——他抱住胳膊,舌头吐出,眼睛骨碌碌转着。“那个疯子住的病房吗?”
  那女人扬起胳膊,他眼睛眨巴着,人缩回去。“你当心你的面孔,”她恶狠狠地说道。而 后,她目光温柔地望着我:“李小姐还要把她的钱财跟我们的钱财放到一处呢。只不过李小姐还不明白她自己的心意罢了——换了别人是她,也不会明白不是?李小姐,我敢说你好几个钟头了一丁点儿东西也没吃。我们该搞点什么,才好让你有食欲呢?”
  她搓着两手。“来点碎羊肉你喜欢吗?来片荷兰奶酪?再来一条鱼?拐角上有个菜摊儿,那儿什么鱼都有——你告诉我你要吃哪种,达蒂会一阵风一样奔出去,把鱼买回来,再煎好,快得很,就一眨眼的工夫。你要吃什么鱼?我们有上好的瓷器,瞧,配得上皇上。我们有银餐具——艾伯斯先生,找把叉子拿给我。瞧这儿,亲爱的。把手上有一丁点儿毛,是吧?别管这个,亲爱的。那是我们把花纹磨掉了。但是你掂掂这分量。你不觉得这些叉子样子很好看吗?国会议员都用这些餐具吃饭呢。是吃鱼,还是吃碎羊肉,亲爱的?”
  她躬身站在一旁,将叉子递到我面前,我一把推开。“难道你以为,”我说道,“我打算坐在这里跟你共进晚餐?跟你们一起?说什么呢,把你当佣人使唤,我都羞于启齿!把我的钱财跟你们的放在一道?我宁愿去讨饭!我宁愿去死!”

 屋中一片静默;然后:“她撒泼了,”那少年说道。“不是吗?”
  而那女人摇摇头,表情近乎赞赏。“达蒂那才叫撒泼,”她答道。“我自己也这样。平常人家的姑娘都会撒泼。至于千金小姐这样,他们也有说法。他们怎么说来着?绅士?”她对理查德说道,后者正疲惫地斜靠着摆弄狗耳朵。
  “Hauteur(傲慢),”他答道,眼皮也没抬一下。
  “Hauteur(傲慢),”她重复道。
  “Mersee(谢谢),”那少年狠狠瞥了我一眼说道。“反正,我可不喜欢被人误导,把傲慢当成没家教,更不想跟她动粗。”
  他转头对付我包上的锁。那男人见了,惊得一跳。他说道,“你不是还没学会如何撬锁吗?别撬那锁,孩子,把锁撬坏了。那是精细活儿,你只会把那锁捣烂掉。”
  那少年手中的匕首一顿,他面色渐渐阴沉,“俗人!”他说道。——我生平首次听闻人家用此话骂人。
  他刀尖从锁上滑开,扎进包里,趁我没来得及喊出来阻止他,他已飞快地在包上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行了,你净干这事儿。”那男人幸灾乐祸地说道。
  他取出一把烟斗,点着了。那少年手探进包的切口里。尽管我脸颊仍受壁炉的高温灼烤,眼见他的所作所为,我感到一阵寒意。包上那道切口令我深受震撼,这震撼决非言语所能形容。我不由浑身颤抖。“求求你,”我说道。“求求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只要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放我走,我就不去麻烦警察。”
  我猜我声音里有某种前所未有的凄楚情绪;因为他们齐齐将脑袋转过来,端详着我。那女人又走上前,又抚摸起我的头发。
  “没受惊吧?”她惊奇地说道。“没被约翰。瓦儒吓着吧?犯不着呀,他就是调皮捣蛋。——约翰,你胆子不小?把你的刀子拿开,把李小姐的包给我。——放这儿。亲爱的?何苦来呢?这包皱巴巴的,是个旧包,这样子好象有五十年没用过了。我们再帮你弄个差不多的。”
  那少年作势抖了一阵,却还是放下了包;等那女人将包交还我,我抓过来紧紧抱住。泪水涌到喉咙口。
  当那少年见我强自按捺住泪珠儿, “我呕吐,”他作势欲呕。
  “求你了,理查德,”我说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耍我还没耍够吗?他们如此折磨我,你怎能袖手旁观?”
  他直视我的眼睛,抚着胡须。然后他对那女人说道:“你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好给她待一待?”
  “安静点的地方?”她答道。“干吗?我有一个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就觉得李小姐,你不想上来看看吗,亲爱的,就现在?洗洗头发?洗洗手?”
  “我想看到街道,和出租马车,”我答道。“尽此而已,尽此而已。”
  “也好,我们会带你到窗边;从窗户里你就能看到街道了。来吧,我亲爱的。让我来拿那个旧包。——想拿在身边?好的。你手可真有劲儿!绅士,你也一道来,为什么不呢?你住你原先的房间,顶上那间?”
  “如果你需要我效劳,我就上来。”他答道。“静候吩咐。”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将手搭在我身上,为摆脱她的手,我站起身来。理查德走过来逼住我。我又躲开他,就夹在他们之间——就好似两只狗将一只绵羊逼进羊圈——他们夹着我从一扇门里走出厨房,朝着一段楼梯过去。此处更黑更冷,我感觉到气流潜动,也许是从一扇临街的门吹进来的;我放慢了脚步;而我也在盘算着那女人此前的言语,她说的那扇窗:我想我能从窗户里呼救,或者掉下去,或者跳窗而逃——假使他们伤害我。
  楼梯很窄,没铺地毯;楼梯上随处摆着些瓷杯,杯上都有豁口,杯中盛着半杯水,蜡烛头漂浮其中,烛光摇弋,人影幢幢。“把裙子提起来,亲爱的,提到火苗上面,”那女人走在前面说道。理查德紧随我身后。
  楼梯到顶,有许多房门,统统关着:那女人打开第一扇门,向我展示门里那间四四方方的小房间。
  房中有一张床,一个洗手台,一个箱子,一个橱柜,和一具马鬃屏风——还有一扇窗,我一见到就径直走过去。那扇窗颇窄小,窗前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网眼披肩,窗上的搭扣早就坏了:扇页用钉子牢牢钉死。窗户上巴掌大的地方能看到外面,外面是泥泞的街道,一座带油膏色百叶窗的宅子,百叶窗上满是心型的孔,砖墙上用黄色的石膏粉描出圆环和螺旋花样。

我站在窗前,细细看过来,我的包还抱在怀里,而我的胳膊却愈来愈沉。我听到理查德停了一下,然后走上第二段楼梯;然后听到他在我头顶那间房里度步。那女人径直走到洗手台前,拿起水壶往盆中倒了点水。这时,我发现了自己的失误,我错在一进来就直奔窗前:她倒正好站在我和门之间了。她颇健硕,臂膀也颇粗壮。
  然而,我想假使我吓她一跳,或许也能将她推到一边。也许她也在思谋同样的事。她的手在洗手台上忙活,头歪着,却依然如先前那般,以某种亲近、热切,又半是敬畏,半是欣赏的方式留意着我。
  “这是香皂,”她说道。“这是梳子。这是发刷。”我没言语。“这是擦脸的手巾。这是科隆香水。”她拔下瓶塞,瓶中的香水溅出来。她走上前来,撩开自己腕部的袖子,往手腕上涂了些香水,那气味令人昏然欲呕。“你不喜欢,”她说道。“熏衣草的味道吗?”
  我自她身边站开几步,望着门。那少年的声音清晰地由厨房传来:“你个婊子!”
  “我不喜欢。”我又行了一步,说道。“给人作弄。”
  她也跟上一步。“什么作弄?亲爱的?”
  “你以为我原本是打算来这儿吗?你以为我打算留在这儿吗?”
  “我想你只是受了惊吓。我觉得你还不完全是你自己。”
  “不完全是我自己?我是何人又干卿何事?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我的是非?”
  听闻此言,她垂下眼帘。她将手腕上撩起的袖子褪下,转身走到洗手台前,又整理起肥皂,梳子,发刷和手巾。楼下传来拖动椅子的声音,从这边拖到那边,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要么是给人扔到地上了,狗叫起来。楼上,理查德度来度去,时而咳嗽,时而嘀咕。
  假使我要跑,那我必须现在就跑。我该拣哪条路跑?下楼,下楼去,就走我来时的那条路。他们从带我一楼过来,走得是哪扇门?——第二扇,还是第三扇?我拿不准。顾不上了,我心想。现在就走!
  可我没走。那女人抬起脸,盯着我的眼睛,我犹豫了;正在犹豫间,理查德穿过他的房间走下楼来。他进了屋,耳朵上夹了根香烟,袖子挽到肘部,胡子沾了水,颜色深沉了些。
  他关上门,还上了锁。“把斗篷脱了,莫德。”他说道。我心想:他要来掐死我了。
  我手紧紧抓住斗篷,一步步后退,直退到窗前。如果有必要,我会用肘将窗击得粉碎。我会对着街道尖叫。
  理查德望着我,叹了一口气。他睁大眼睛。“你实在不必,”他说道,“象只兔子一样啊。你以为我费尽周折带你出来,是为加害于你?”
  “那你以为,”我答道,“我会信你不是为了害我?你在布莱尔亲口告诉我,为了钱,你会做出多么出格的事。,那我希望我听到的是言过其实的话!现在你敢跟我说你没有预谋要把我所有钱财骗到手?说你没有假苏之手达到你的目的?我估计稍迟点的时候,你就好跟她会合了。我估计你们会把她救出来。”我的心揪紧了。“聪明的苏,多好的姑娘。”
  “闭嘴,莫德。”
  “为什么?我闭嘴,方便你悄无声息地干掉我?来吧干吧。干完了就可以揣着你的丰功伟绩,心安理得地过下去。我猜你也是有良心的?”
   “有啊,”他轻松又迅速地说道,“不过不会为谋害了你而感到不安,我向你保证。”他手捂住双眼。“不过,萨克丝贝太太不会喜欢这个结果。”
  “她,”我看那女人一眼,说道。她还盯着那肥皂和发刷,没说话。“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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