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驭龙-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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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裴淳一纵身已落在那客人身边,一手抓住桌子往上一提,桌面迎着圆碟来临。那桌上许多酒菜碗筷等物乒乒乓乓跌了一地。那只圆碟平平射中桌面,“哧”的一声,竟深深嵌人坚硬的厚木板上。
楼上的客人们都瞧见了,无不在心中叫一声“我的妈呀,这小娘们好厉害。”谁也想得到这个圆碟连坚硬木板也插得人去,碰上人的身体自然更不必说了。因此人人大惊失色,先后起身开溜,霎时间已溜个干净,整座楼上只有她和裴淳两人。
裴淳叹口气,道:“杨姑娘,我们也走吧!”
杨岚发狠道:“我不走,还没喝够呢!”
裴淳道:“我们找别一家去喝,这儿冷冷清清的,有什么意思呢!”
杨岚道:“好吧!你一定要陪我喝一百斤才行。”
醉语中由裴淳扶着下楼,他向柜上望去,大声问道:“要赔多少银子?”
那掌柜陪笑道:“通通算在内就算五十两吧!”
裴淳探手入囊,不觉一怔,原来囊中只有十佘两,离五十两之数尚远。他的手拔不出来,那掌柜的面色就顿时沉下来。正当这极尴尬之时,一个人大步走到柜边,向那掌柜说了几句话,那掌柜的便立时换上笑脸,道:“大爷请吧,这一点小意思不要提啦!”
裴淳却认出那人,叫道:“易大哥几时来到此处的?”他说话之时,连自己也嗅到强烈刺鼻的酒臭。
那人回过头来,腮下一部大胡子,正是穷家帮高手易通理。他道:“在下刚到,想不到恰好碰上了少侠。”
他跟他们走到街上,裴淳正想动问淳于靖的下落。杨岚却怒喝道:“走!走!谁要你跟着我们?”
易通理立刻道:“那么小人告辞了。”转身扬长自去。
裴淳满腔酒意,头脑微微迷糊,对此也不甚在意,扶着杨岚顺大街走去。不久,他们又踏上另一家酒楼上。这一次他们轰饮笑闹都无人骚扰,四下的客人们最多偷偷投以好奇的一瞥,便又赶紧把视线移开。
他们实在喝了不少,都醉醺醺的胡乱说话。杨岚向他哈哈笑道:“裴淳,我很对不起你。”
裴淳睁大双眼,道:“什么事对不起我?”
杨岚道:“我心中很爱你,所以应该嫁给你,让你忘记薛飞光和云秋心她们。”
裴淳道:“这如何算得是对不起我的事情?哈!哈!妙极了,你嫁给我吧!”
杨岚伸手给他一个耳光,怒道:“胡说,谁要嫁给你来?”
裴淳发愣道:“这不是你说的么?那就一定是我喝醉了,自已以为听到你这么说。”
第五十二章 彩凤随雅
四下的客人们都听见这番对话,有些人到底忍不住失声而笑。杨岚也笑得花枝乱颤,要知他们内功精深,虽然酒量很差,可是方醉即醒,比常人快十倍也不止。这是因为他们发散酒力特别快之故。是以他们始终是在半醉半醒之间。
她笑了好久,才道:“不,是我说要嫁给你的,可是这正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因为后来我已爱上别人,所以现在不能嫁给你,不能帮你忘掉她们。”
裴淳苦笑道:“不要紧,横竖又不是你第一个不嫁给我。”他停歇一下,好奇地问道:
“你爱上了谁?”
杨岚道:“你猜猜看,当然是你认识的。”
裴淳道:“是朴日升?”
她摇摇头,裴淳又问道:“是我淳于大哥?”
她又摇摇头,裴淳啊一声,道:“哦,我竟忘掉你的师兄神木秀士郭隐农。”
杨岚道:“都不对,他现下正与金笛书生彭逸两人拼命借酒消愁,听说已剧饮了三日三夜之久啦!”
裴淳长叹一声,道:“郭兄是为了你而饮,彭兄则是为了薛飞光,唉!咱们应该找他们一同痛饮才对。”
他们的话题又缠到别处,美酒一壶接一壶地倾饮不停,酒楼上己没有别的客人,但他们兀自不停对酌,两人忽而长歌,忽然大哭,又或是纵声长笑。
足足闹了个把时辰,楼梯响处,一个人走上来。倾饮中的两人见到他,都停杯瞧他。
此人长得雄壮而潇洒,相貌英挺,年约三旬上下,背上一刀一剑交叉插着,正是宇外五雄之中的老二闵淳。
他在另一张奇子坐下,道:“好啊!你们可真痛快,却不通知兄弟一声。”
杨岚呆呆地凝视着他,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裴淳见了一拍桌子,把杨岚骇得跳起身。
裴淳指住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你爱的是谁了,就是闵二哥,对不对?”
闵淳笑道:“兄弟哪有这么好的福气呢?”
杨岚狠狠的道:“放狗屁,你明知我喜欢你,但你却故意胡扯一通。”
闵淳可也有点招架不住,搭讪地笑道:“姑娘别发狠,有话慢慢说。兄弟只不过是个异国的浪人而已。”
杨岚纵声大笑,笑得钗横鬓乱。但泪水亦随着笑声涌出,可见她笑乃是假,悲才是真。
她断断续续地道:“你是来自异国的浪子……哈!哈!我竟爱上了一个浪子!”
裴淳感到场面十分尴尬,但他自家酒意上涌,一忽儿已忘了尴尬不安,仰头干了一杯,道:“好一个异国的浪子……来!来!小弟敬你一杯。”
他扯闵淳落座,硬要他饮。闵淳酒量一向不错,加以走遍天下,轰饮无数,练成极豪的酒量,是以毫不准辞,杯到即干,—口气就饮了七八杯之多。
杨岚趴在桌子上抽咽起来,双肩不停地耸动。裴淳抓住她的头发,往上一抬,她的面庞便随手而起,微向上仰。
裴淳大笑道:“我现下替你们两位做媒,杨姑娘,你可愿意嫁给闵兄?”
她毫不迟疑地应道:“我愿意。”
裴淳道:“但你须得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服从丈夫,听从丈夫之言。不可倚恃身负武功,骄傲自大,有亏中馈之责,你答应不答应?”
杨岚道:“我答应。”
裴淳转头望住闵淳,大声道:“闵兄你可愿娶她为妻室?”
闵淳郑重地道:“兄弟愿意之至。”
裴淳道:“你可能有一天返回高丽,但无论到何处去,都须得携带着她,不可把她抛弃,这一件你答应不答应?”
闵淳道:“我答应。”
裴淳起身道:“那很好,你们两位现下已结为夫妇,以后同生共死,祸福齐当。目下可在此交拜天地。”
他的安排井井有条,使人实在怀疑不得他乃是喝醉了酒。
闵、杨二人果然就在桌子旁边交拜成礼,又向裴淳行礼,裴淳亦跪下回礼。然后斟满两杯酒,要他们互敬干杯,这才斟满三个杯子,自己祝贺他们幸福美满。
杨岚仗着六七分酒意,毫无忌惮地偎靠在闵淳身上,闵淳也洒脱地伸手围拥住她,道:
“我闵淳何德何能,竟蒙娘子错爱垂青,实是平生之幸。”
杨岚道:“蒙君不弃,结为秦晋之好,妾身亦是梦想不到。”
他们在那儿情话绵绵地谈起来,可就苦了裴淳,越发感到凄凉落寞,突然间冲动地站起身子。
闵淳讶道:“裴兄要往何处去?”
裴淳道:“我到楼下走动走动。”他平生都不打诳撒谎,是以闵淳完全相信。闵淳此来本有话要跟裴淳说,但这时却想到先让他出去走动一下,回头清醒一点始行商议不迟。况且他亦有不少话要私下跟杨岚说,这正是一举两得的好机会。
裴淳大步下楼走出酒家,略一辨认方向,便迅快走去。片刻间已走到薛府门口,但见门前甚是热闹,鼓乐吹奏以及爆竹之声不绝于耳。
他大步走入薛府,一个家人迎了上来,裴淳道:“在下裴淳,意欲求见薛飞光姑娘,烦你进去通报一下。”他若不是有了酒意,抛得开一切世俗礼教的束缚,那是万万不敢如此肆无惮忌的闯入薛府求见。
那家人迅即入内,不久便回转来,道:“裴爷请这边走,时间无多,姑爷派来的花轿马上就到啦!”
这“姑爷”两字像一把利剑飕一声刺在他心中,他仿佛瞧得见自己的那颗心淌出血来。
他跟着这个家人走到一座院子门外,那家人道:“所有的人已奉命回避,裴爷请进去吧!”
院落内果然静悄悄的,裴淳跃入院中,叫道:“飞光,你在哪里?”
东首上房传出她甜蜜的声音,道:“我在这儿。”
他一跃而去,落在门前,正要伸手揭开那道门帘,陡然中止了,道:“你当真要嫁给别人了?”
薛飞光自个儿在房内,身上全是新娘子的打扮,只差冠帔未曾戴上。她面颊上两颗可爱的酒涡已经消失了许多天,面色苍白,孤零零地坐在榻边,泪痕满面。她本想立刻把姑姑的约定说出来,告诉他来迟了一步,若然是昨日来找她的话,整个命运就全部改变了,不但不会流泪眼对流泪眼,甚且可以遂双宿双飞的夙愿。
可是她又想到何必把这件不幸说出?反正已不能挽回命运,徒然使他大为刺激,痛悔终身,于事何补,于他何益?因此她终于忍住不说,这正是她的忧心体贴之处,宁可自己吞咽下较多的苦杯。她道:“你进来吧,我们好久没见了,你不进来让我瞧瞧么?”
裴淳一手抓住帘子,欲揭而不揭。他是想到“相见争如不见”这句话,目下正是这等情况,进去相见的话,恐怕只有相对洒泪而已,并无一点好处,反而弄得难舍难分,增加无限痛苦。此刻他的酒意已消了大半,但仍然足够使他不顾一切地道:“飞光,我此来只问你一句话,那就是你能不能违抗三姑姑而跟我走?”
这句话知若不是隔住一道门帘,他再喝更多的酒也问不出口。同时若非这一道门帘隔阻,薛飞光怎生回答便只有天知道了。她如被雷击似的呆了一下,才恢复神智,极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对不起,我不能那样做了。”
裴淳蓦地揭帘而人,怒气冲冲,但他一眼望去,薛飞光并非如他想像那般平静,却是泪流满面。因此他本想狠狠地骂她几句,却已做不出来。但他仍然不肯轻轻放过了她,冷笑一声,道:“那很好,听说那黄达又有钱又有面,你嫁给他那是一定终身享福无疑。”
他不让薛飞光有说话的机会,只略一停顿,又道:“当然嫁给他的话,那是远胜于我这个穷小子,你向来十分聪明,这一点哪能看不透呢?”
在他嘿嘿的冷笑声中,薛飞光的大眼睛中泪珠一颗一颗地掉下来。她无法明白向来忠厚忍耐的裴淳,今日为何说出这等尖刻可怕的话?难道这个刺激竟能令他的性情完全改变?她自知眼下纵然被他如何冤屈,如何的与事实不符,亦不能开口纠正辩解。因为事实上她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这个事实已经足够了,说任何话都没有用。
裴淳冷笑道:“你见过你的丈夫没有?他乃是镖行中大大有名的人物呢!”
薛飞光拭掉泪水,道:“我们说点别的事不行么?为何定要说到那个人?”
裴淳纵声笑起来,轻蔑地道:“为什么不谈谈他,你今晚就要躺在他怀中……”
这句话不但把薛飞光伤得很厉害,连他自己也给伤了。他简直不能忍受幻想中见到她婉娈投入别一个男人怀抱中的这个情景。
因此房中只有他喘息之声,以及她低低啜泣之声,过了好一会,裴淳才道:“好!咱们别提他,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我还没有致送贺礼,你希望我送什么给你?但你须得知道我囊中只有十多两银子,贵重的礼物可送不起。”
这话又是近乎致命的挖苦,因为他先前已说过她的丈夫黄达季子多金,而他目下囊橐中,只有十余两银子,这是何等强烈的对比?
薛飞光深深吸一口气,抑压住一切哀伤痛苦,第一次用平静的声音道:“你爱怎么做都行,但我现下却想知道那一日我离开战场之后,形势怎样?”
裴淳怔了一下,心想她当此之时,尚有心情提到那些往事,可见得她其实并不十分难过,因此不由得暗暗愤怒起来。但他为了风度起见,丝毫不肯流露出怒气,还扼要地把那一日直至如今的经过都说出来。
薛飞光沉吟一下,说道:“从上述的演变经过看来,分明是辛无痕姑姑决意重履江湖,掀起武林风浪。从她最近的举动,以及印证我平日听得有关她的事情,我敢断定她自从成名以后,事实上一直拿中原二老做假想的对手。不过她一直都晓得碰不过中原二老,加上情感上的复杂因素,这才终于隐于巫山。”
裴淳漫应一声,道:“若然辛仙子要跟家师比斗,我可不须担心啦!”
薛飞光道:“你错了,当世武林高手之中只有你最须担心。因为只有你的生死,加上李伯伯可能遭受折辱这两件事会迫使令师出山。而辛姑姑最近忽然作此重大的决定,可知她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