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陌生人-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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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他已经无法医治了。
产房内,威尔逊大夫仍在拼命抢救、争分夺秒。他摸到了脐带,并至感觉到脐
带对婴儿的挤压,但却没有办法缓解这种情况。他满心希望能用力把这个生出一半
的胎儿拉出来,但是,他深知这对办法生下来的婴儿,会导致什么后果。津斯基太
太正在呻吟,这时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忍着点,津斯基太太。再使点劲儿吧。来!”
没有用处。威尔逊大夫瞥了一下钟。宝贵的西分钟已经过去了,胎儿的大脑中
没有血液通过。威尔逊大夫面临另外—个问题:如果四分钟过去后,婴儿得救了,
那又将意味着什么呢?让他活着,是个白痴?还是让他没有痛苦,就这样很快死掉?
他决心不再多想这些事了。他的动作加快起来。
他闭上眼睛,继续探查胎位,并认真检查这位妇女体内有无异样情况。他开始
试用毛利索—斯麦利—维特法——一种高难度的接生术:用来放松宫压,减轻对胎
儿的压迫。奇迹突然出现了,胎儿开始动了。
“产钳!”
产科护士赶快递给了他。威尔逊大夫接过后,把它插般去,夹在胎儿的头部。
片刻之后,胎儿的头露出来了。
婴儿产下来了。
通常来说,这是—个光辉的时刻。奇迹般地又创造了一个新的生命。新生儿的
脸一般都是红红的,一生下来就开始喊叫,似乎抱怨他所遭分的委屈。要知道,他
是被迫从妈妈的肚子里降到这个人什上来的。妈妈的肚子里黑黑的,却安宁极了;
而现实世界呢——明亮却冷酷。
这个刚产下来的婴儿可不同。生下来,周身青白,一动不动。是个女性。钟,
只剩下一分半了。
现在,每个动作都是机械而迅速的,这是医生长年临床的经验。缠上纱布的手
指楷净了婴儿的喉头部位,婴儿的喉管可以看到了。然后戚尔逊大夫把婴儿仰面平
放在床上。产科护士递给他一个小型喉头镜,镜上连着一个电吸器。他把电吸器放
好位置后,点了点头。护士咔嗒一声按了旋钮。仪器有节妻的吸吮声开始了。
威尔逊大夫仰面看了一下钟。
剩二十秒了,心跳阴性。
十五秒……十四秒……心跳阴性。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可能防止头脑损伤已为时过晚。
对这些事情,实际上谁也没有把握了。威尔逊大夫看见过医院病房里住满了那
些可怜的植物人。
他们有成人的躯体,却只有小孩的心。或者更糟。
十秒了。仍没有脉搏。连一线希望也很少了。
五秒了。这时,他下定了决心。他希望上帝能理解他并原谅他。他要下决心把
电吸器的插管拔下来了,宣布这个孩子已保不住了。谁也不会对他的行为提出疑问
的。他,再一次摸了一下婴儿的身体。全身冰凉,皮肤粘糊糊的。三秒了。
他低头看着婴儿,不禁想哭。多么可怜啊!一个漂亮的女婴。她会长成一个美
丽的女子的。他想象不出她的一生会是怎样。她是不是也会结婚分娩呢?或者说,
她会不会成为一位艺术家?一位教师?或一位商入?她会是贫穷呢还是富有呢?幸
福呢还是不幸福呢?
剩一秒了。心跳仍是阴性。
零秒。
他把手伸向旋钮。就在这一刻,婴儿的心脏起搏了。
那是—种暂时的、不规则的颤动;又过了一阵,随即稳下来。呈现出有力的、
规则的跳动。屋里出现了一阵自发的欢呼声和祝贺声。威尔逊大夫象没有听见一样。
他正抬头看着壁上的钟。
婴儿的妈妈给她取—名为约瑟芬,这是根据她在克拉科夫的祖母的名字起的。
对得克萨斯州奥德萨市一个女裁缝的女儿来说,没有必要再加一个中间的名字。
威尔逊大夫坚持,约瑟芬必须每六个星期抱回医院复查一次。检查的原因,津
斯基太太并不明白。不过每次检查的结果都是一样:她看上去是正常的。
时间将说明一切。
第三章
在劳动节那天,卡茨基尔的夏季已经过去,大麦尔林失业了,跟麦尔林在一起
的托比,就没活儿干了。托比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可是去哪儿呢?他一没有家,
二没有活儿千,三没有钱。这时,一位女客人给了他二十五美元,让他负责把她和
她的三个孩子从卡茨基尔送到芝加哥。于是,托比打定了主意。
托比连跟麦尔林和他那些臭烘烘的小动物道个别也没有,就走了。
一九三九年,芝加哥是一个繁柴的、门户大开的城市。那是一个处处讲金钱的
城市,任何人只要有办法,就可以买到一切东西,从女人到傻瓜,以至政客。这里
有数以百计的夜总会,以迎合各种各样人的口味。托比把这些地方都跑了一个遍,
从那大而嘈杂的“在巴黎”,直到鲁什大街上的小酒吧间,他都跑遍了。但答复都
是一个样,谁也不愿意花钱雇一个毛头小伙子来当滑稽演员。
他真是走投无路了。可是他该开始实现他母亲的梦想了。时间是不饶人的。
他差不多快满十九岁了。
托比天天泡在那里的那个俱乐部,名叫尼海俱乐部。
这里搞歌舞娱乐的是三个过了时的人物。三个人合伙演出。一个是身体已搞垮
了的中年滑稽演员,整天明得醉醒醒的;另两个是脱衣舞女郎。一个叫麦丽,另一
个叫洁丽。广告上说她们俩人是一对妹妹——伯丽姐妹。实际上,很少有可能是亲
姐妹俩。她俩都是二十儿岁,都以俗气而廉价的方式招彼顾客。有一天晚上,洁丽
来到小酒吧间,坐在托出身旁。托比微笑了笑,很有礼貌地说,“我喜欢你的表演。”
洁丽转脸看了看托比。那还是一个幼稚的小伙子。年纪太轻、穿着也很破旧,
实在不够引人注意。洁丽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开始转过脸去,这时托比站了起来。
洁丽瞥见了他裤子里那个泄露机密的凸出部分,然后,她又扭过脸来,抬头看看那
张孩子气的、年轻的面孔。“我的天哪!”她说,“那整个都是吗?”
他微笑了,“当然了,只有一种办法能让你知道。”
那天早晨三点,托比和这一对伯丽姐妹睡在了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计划得非常周密。演出前的一个小时,洁丽把这个俱乐部的滑稽
演员——一个赌钱不要命的赌棍,——领到了迪弗尔夕大街的一家公寓里。这里正
在掷骰子。当他看到了这种情况后,舔了舔嘴唇说,“我们在这里稍稍待一会儿。”
三十分钟后,洁丽偷偷溜走了。这位滑稽演员还在那里一边掷一边象疯子一样
地吼叫着,“老子豁出去啦!你这个狗娘养的!”他完全陷进赌局里了。成功、当
明星、发大财,都全凭这一掷了。
而在尼海俱乐部,托出己打扮得衣冠楚楚地坐在那里静等。
演出时间到了,滑稽演员还没来。俱乐部主人开始发怒骂人。“你们听见了吗?
那个狗杂种这回不来他就永远甭想再沾我的俱乐部的边儿啦!”
“这不怪你,”麦丽说,“可是你的运气好。在酒吧间里,现成坐着一位滑稽
演员,他刚从纽约来。”
“什么?在哪儿?”
俱乐部主人打货了一下托比。“我的上帝呀,他的保姆在哪儿?他还是个小孩
子呢!”
“他很了不起!”洁丽说。她确实认为是这样的。
“试试看,”麦丽说。“你还有什么怕的?”
“我怕得罪那帮该死的顾客!”但是,他还是耸了耸肩,走到了托比站的地方。
“这么说,你是一个滑稽演员了,恩?”
“不错,”托比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在卡茨基尔一个爵士音乐演奏会刚下来。”
俱乐部主人又把他打量了一下。“你多大了?”
“二十二岁了。”托比撒谎说。
“扯蛋。算了,去试试看吧。不过如果你给砸了锅,你就甭想活到二十二。”
就这样,托比。坦波尔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他站在聚光灯下,乐队在为他
大吹大擂。观众,他的观众,坐在那里等着看他出场,替他捧场,他感到一阵的激
动。
,他的喉咙里象堵了块东西似的。他激动极了,现在他好象,已经和观众结成
一起了;一根奇妙的、魔术般的绳于已经把他和观众拴在一块儿了。就在这一刹那
间,他想起了他的母亲。他希望,不管她在哪里,都能看见他,看见他正在这里登
台演出。乐队演奏停止。托比开始说开场白。
“各位幸运的观众,你们晚间好!我的名字叫托比。坦波尔。我猜想,你们各
位也都知道你们自己的名字。”
一片安静。
他接着说。“你们听说芝加哥黑手党的那个新头目了吗?他可是个冒脾货,专
搞同性恋。所以说,现在这帮人在吃顿饭、跳场舞的当中就能把人给毁了。”
没有人发笑。他们都冷漠地、带有敌意地注视着他。
这时,托比开始感到恐惧的利爪在抓他的肚皮。突然间,他通身冒汗,他与观
众之间的那条奇妙的纽带,断掉了。
他继续往下说:“我刚刚在缅因州的一家剧顿里履行了一项合同,这个剧场可
远了。远极了。它座落在深山老林之中,经理是只大狗熊。”
一片寂静。观众讨厌他了。
“没有人告诉我,说这是个聋哑会议。我觉得,我就象泰坦尼克号上的一名社
交指挥家。我站在这里,如同走上了跳板,可前面并没有船。”
观众开始嘘起来。托比讲话后的两分钟,俱乐部主人慌忙给演奏队打了一个手
势,这些演奏人加大了音量,把托比的话淹没下去了。他站在那儿,脸上带着微笑,
眼睛里满含着泪水。
他恨不得向他们大喊一声。
正是那喊叫声惊醒了津斯基太太。这喊叫声又大又凶,在静静的夜晚很显得有
些怪。直到津斯基太太从她的床上坐起来,她才知道,那是约瑟芬的哭喊声。她急
忙赶到那间屋里,在那里她布置了一同哺乳室。她把约瑟芬包裹得很紧,婴儿因惊
厌脸色发青。医陀里的一位住院医生给这个婴儿开了静脉注射的镇静刻,婴儿才能
安稳地睡眠了。不过给约瑟芬接生的威尔逊大夫对她又进行了一次全面检查,没有
检查出任何毛病。但是,他并不安心。他忘不了墙壁上的钟。
第四章
杂耍艺术从一八八一年起在美国盛行起来,直到一九三二年皇宫戏院关门,它
才寿终正寝。杂耍演出曾经是所有有志的青年滑稽演员的演习起点,也是他们面对
怀有敌意而又喜爱嘲笑别人的观众,锻炼才能的场所。有了成就的滑稽演员,既出
了名,又发了财。如,艾迪。坎特尔和W。C。菲尔兹、乔森和本尼、艾伯特和斯泰罗、
杰塞尔和伯恩斯,还有马尔克斯兄弟以及其他几十位,都是当时盛极一时的人物。
的确,杂耍演出在当时是一项很惬意的行业,它能大把大把地赚钱。但后来杂
耍不灵了,落后了。滑稽演员们不得不另谋出路。名气大的被电台邀请进行个人表
演或播音;有时候他们也到全国务地的大夜总会里去演出。象托比这样的正在奋斗
的青年滑稽演员,景况就更差了。他们也到夜总会中表演。但那是什么夜总会呀,
人们把托比他们叫作盥洗室轮回演出。这种说法还算是比较客气而又文明的称呼。
他们演出的场所包括全国最肮脏的沙龙。在那些地方,低级、庸俗的下层观众挤得
满满的。这些人把啤酒灌足后,就会开始对着脱衣舞女郎打酒唱,然后耍弄、糟蹋
这些滑稽演员们。化妆室臭气整天,有厕所味儿,腐烂的食物味儿、溢得满地的饮
料味儿、小便以及廉价香水,什么味儿都有,最难闻的要算是酸臭的汗味儿了。厕
所太脏了,女演员们就在化妆室的水池子里小便。报酬也各有不同。从一顿不堪入
口的饭到五美元、十美元,或者有时可高到十五美元。每天晚上,主要看观众的反
应如何来决定报酬。
托比。坦波尔在所有这些夜总会里表演,这些地方成了他的学校。城镇的名字
各不相同,但表演的场所却是一模一样。不但气味一样,连带有敌意的观众的反映
也是一样。如果观众不喜欢某个演员的演出,他们就会向他扔啤酒瓶子,在他演出
的过程中大声质问他,或者干脆吹哨乱叫,把他嘘走。这是一个难熬的学校;但又
是一个严酷的学校,因为,它教会了托比生存下去的能力。
他学会了怎样应付喝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