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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盛世之初+番外1 作者:梦见稻谷(晋江vip2014-02-14正文完结)-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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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确,二缺中他要其一。邵秉烈不是没有过犹豫,自辅政以来,自觉不自觉地,他已是权倾朝野,威仪甚至盖过皇帝。本次兵变,本是他清除异己、独掌大权的好机会,但他此刻却突然发现,除去了一个丁琥,对面却出现一位少年皇帝。相比弘德帝的果断刚强,丁琥何其微不足道。

    邵秉烈有些恨许安国的那个昏了头的从弟,为何偏偏要追随谋反,若只空一缺,皇帝肯定不会与自己要价。权衡再三,这位权势滔天的大宰辅退了一步,选择吏部尚书。皇帝推出了谢苍,领管兵部。

    一只蜜蜂嗡嗡地飞进凉亭,宫人们都退到了亭外,那蜂儿直转到任太后眉下,她方回过神,抬起头,对面弘德帝的黑眼珠子正看着自己,任氏惊醒过来,蓦然返过味来,或是早从那时候起,他就已开始出招的吧。

    来不及多想,她想到自己的正事,口气更加平缓,“予想为盛家求一点恩情。”见他不语,继续道,“皇帝,盛夫人的母亲,是予的姨母……予幼时,曾得她一年抚养,求皇帝看在予面上,留盛家一名子嗣承继血脉。”

    她的声音低而平,燕赜听罢,停了一晌,缓缓道,“朕允了。”声音清淡,任氏抬起头,石案上泉水犹烧,袅袅的水汽腾起,她从对面少年身上感到一种来自帝王的压人的尊贵威仪。

    “都听我说,”盛夫人抚胸喘息着道,声音嘶哑,却还是有数十年当家主母的气势。女眷们停止了尖叫,一个个抽泣着望着她。盛夫人用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道,“天灭我盛家,不得生。男子们不得生,女子们也不得!”众人尚不解其意,向来聪明伶俐的大房二嫂子尖叫一声,“您是叫我们死?”盛夫人横目向她,“芳如,你怕了么!”沈氏抖抖的说不出话,其他人都呆了,盛夫人道,“你们想想,这抄家之后,便是什么?男人们都杀了,女人们要被……”

    充当官妓……

    几个姐姐已经重新开始哭,一年前的那场平叛,后面生出许多故事,她们也都听过,其中一个叛臣家的小姐,分派到暴虐的晋王家,因触怒了主子,最后被送到城门下,每天二十个流浪汉轮jian,奸出了私子儿,传到晋王耳中,只令其大笑两声。大夫人嘶哑着嗓子厉声道,“我盛家从前朝起一直是名门清流,怎能受此屈辱,瑜梅,”她唤自己三女儿的名,“你去!”

    盛瑜梅泪光盈盈,颤颤地站起,看守的一名兵勇见她站起,用枪尖指着她,“你想做什么?坐下!”二嫂子沈氏支撑不住了,她还年轻,她不想死,猛地站起往外跑,“我不要死,不要死!”那兵勇枪柄一抖,砸到她面上,沈氏顿时血流满面,另一个看守上来,叫道,“这些娘们要造反!”一枪刺入沈氏的喉咙。

    鲜血喷洒开来,盛夫人眼含悲愤,嘶声喊道,“跟他们拼了!”将盛瑜梅推到枪前,兵勇不妨又一个女子身子撞过来,从沈氏喉咙中抽出的枪尖顺势戳入盛瑜梅的胸膛。盛夫人眼眶暴眦欲裂,发出的声音欲哭欲嘶。情势收不住了,剩余三个兵士围拢过来,紧接着又一个女子奔上来,照样倒在枪下。

    屏门外,那老太监尖利的声音传进来,悠悠然的,“她们是想死,就成全了吧。”

    初初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她想闭眼,却关不住,一团团血雾在她眼前爆炸开来,三姐姐瑜梅,四姐姐瑜清,大嫂方氏,五嫂宋氏,二夫人姚氏,三夫人钱氏,五夫人刘氏……女人们悲愤绝望地站起,又悲愤绝望地倒下。她的眼前全是一团团浓烈炸开的血雾,就像今天清晨梦里自己挥舞的衣袖。

    终于到了娘,初初死死抓着娘的袖子,不肯放松,大夫人劈开她们,娘跌了出去,一根银枪自上而下的戳下来,将娘定到了地上,“娘,娘!”她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背后一股力道,大夫人亦将她推了出去,“瑜溪,莫要哭。”

    “初初啊,”娘趴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蹙着眉竭力忍着朝她笑着,挣颤着向她张开手,“我的囡囡,不怕。”

    初初怔怔地向着她走去,鲜血浸透的枪尖提起,耳边传来大夫人闷闷的嘶叫,她闭上眼。

第2章 获救

    盛初初从噩梦中惊醒,“娘,娘!”她大叫,猛的坐起来,双手挥舞,仿佛要从噩梦中挣脱出来。

    “快别乱动。”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从床榻边上跑来一个陌生的小鬟,上前按住她的胳膊,嘴里又道,“不要乱动!”初初方觉得自己肩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小鬟将她肩膀的衣衫掀开,责怪的看着她,“看,又流血了。”一面从床案边拿新的棉布过来与她重新包扎。

    初初眼前蓦然晃过昏倒之前刺向自己的那柄铁枪,肩膀好像更痛了,身上登时又渗出一层冷汗,同时亦意识到梦境并非虚幻,盛家、娘……禁不住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那小鬟一回身,看到她哭了,脸上现出关心,“你哭啦,很疼吗?”手指轻巧的将被血染红的棉布除去,在创口上重新撒上药粉,一面道,“我已经让你不要乱动了,先生说,要敷上药粉三个时辰后才能起身呢。待会儿妈妈来了,你可要帮我说明,不然又要骂我。”

    初初不识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有死,又被送到这里,揩干净眼泪环顾着四周,“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

    小鬟道,“这儿是邱先生的家。”

    “邱先生?”初初疑惑,细细瞧这小鬟,穿的朴素齐整,自己所在的房间布置的也干净简洁,心里头默默道,似不是那等龌龊的地方,便又问她,“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么?除了我,还有谁也被送来么?我们家……其他人怎么样了?”

    小鬟却摇头,“那么多问题,我可不知。我今儿刚洗完衣裳,便被妈妈叫来照管你。至于其他的,便等她老人家来了,你自问她去吧。”

    初初问,“你经常帮人料理伤口吗?”

    小鬟以为她小看自己,嘟起嘴巴,“怎么,你不相信我的手艺?虽然我平时主要负责浆洗打扫,不常做这事,可是,先生都夸我手头灵活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初初忙道,屏息试探着确认,“那么,这里,竟是一间医馆么?”见那小鬟点头,才彻底放下心来,心中暗道,无论怎样,总比被送去那种地方强,只是不知爹爹他们怎么样了,心下又是一阵黯然。

    小鬟为她包扎好肩膀,扶她重新卧下,“你歇下吧,先生给你服了阿芙蓉,应该还要再睡一会的。一应的事情,总得先养好伤口再说。”

    初初满腹,一时酸痛,一时惊慌,一时又有劫后余生的害怕,迷迷糊糊的,药效发挥作用,复又睡去。

    三十年前,太宗燕承率领的燕翎军攻克大齐的都城长安时,得前朝内应偷开城门,燕翎军一日而入城,长安城内的百姓建筑得以保存,当时的皇宫永安宫基本没有受到损伤。后太祖燕撰立国,定国号周,定都长安,将永安宫更名大元宫。

    沐辉宫是太后的居所,位于大元宫西北。三年前太宗驾崩,时任的皇后任氏升为太后,移居至此。然则,虽说本朝已历三帝,但太祖的元配夫人立国前已去世,太祖亦未再娶,因此任氏倒是大周朝沐辉宫的第一位主人。

    午后的暖阳将沐辉宫正殿牌匾上的“慈恩殿”三字照耀的熠熠生金,整个宫殿静悄悄的。一个宦从模样的中年人从角门进入,绕过正殿,向后面的寝殿走去。

    寝殿呈回字形,四周的偏殿耳房将中间的主殿围绕在中间,主殿的宫殿在十余级台阶之上,小巧周正,偏殿与主殿之间的空间宽阔,种植着树木花草,虽都是中规中矩的松柏、杨柳、杏桂海棠之类,到底给庄重肃穆的太后宫殿增添了些许生动之色。

    中年宦从显然对这里很熟悉,他穿过正殿与寝殿之间连接的耳房,未有阻拦,直接向后院正中间的寝殿走去。

    守门的宫女看到他,躬身道,“胡总管来了。”

    “嗯,娘娘呢,睡了吗?”

    “刚刚歇下呢。”

    “哟,”胡总管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进去通报,想一想再问,“现在谁在跟前伺候着?”

    “是叶宫令。”叶宫令叫余香,是任太后打小服侍的贴身丫鬟,现为沐辉宫正四品女官,保管凤印。除沐辉宫宫正任氏的乳母蔡氏外,是任太后身边第一得力人儿。

    “唔,”胡总管听说是她,心里有了底。走进寝殿,对守在寝室屏门外的宫女道,“通报吧。”

    通传的宫女进去不一会儿,白底仙鹤屏门里头便传来询问的女声,“是谁啊?”

    胡总管一听是太后亲自发问,且是问的外面,忙上前一步,“回娘娘的话,是老奴。”

    “唔,”太后低低应道,又一会儿,刚那通传的宫女出来,引胡总管入内。

    胡总管是任氏娘家大哥、现任吴国公任开慎的内府总管,常出入宫廷通报消息,太后这里也不知来过多少回了。此番照例被引到堂下正中,那里已摆上一把木椅,三五米之外的月洞门处垂着绿金珠帘,隐隐可见珠帘后的云鬓身影。

    “坐。”

    “不敢,”胡总管推却。

    “你是家里的老人儿了,别总推辞。”太后的声音有些疲惫。“盛家情形怎么样了?”

    胡总管溜着板凳边儿矮下身子,一听问话立马儿弹起,“回娘娘的话,正是这事来的急,这才扰了娘娘的凤休。老奴接到您的旨意赶到盛家时,禁军已经差不多抄家完毕,正往外拉尸首呢。”

    “尸首?”

    “是。圣旨宣读后,盛夫人带着盛家二十一名女眷,集体自裁了。”

    任太后没有料到,微微一念,却又正是那位夫人的做派。任氏幼时曾在盛家居住一年,依稀记得盛夫人的模样,那是个严明公正的女人,严明公正的主母。盛家百年清流,盛肇毅既继承了清流的桀骜放狷,更继承了清流的百年风流。如果说盛家的男主人像高山泉水,尽情挥洒自己的写意人生,盛夫人则像是巍巍青山,无论泉水奔流到何处,都将它围拢起来。这位盛大人,一生到处留情,除了家中的七位如夫人,外面更有无数知己红粉,而再妖媚狂张的女人,到了盛夫人面前,无不收起乖张,不敢造次。她用那种不可思议的女人的骄傲和包容,将丈夫和丈夫的女人们一并压服。而无论盛肇毅对这位刚威的发妻真实情感何如,两个人却是另一种和谐。现如今,泉水涸绝,青山崩塌,任太后不由发出一声唏嘘。

    “盛大人呢?”

    “盛大人和所有男丁,均被押入了天牢。老奴已经打听过了,他们家最小的男丁刚满三岁,是嫡长孙,皇上下令留人,老奴已将小公子安置了去处,就是四老爷门下一个姓伍的门客那里。他嘴严、老实,又不是京里人,平时不大与人来往,老奴曾经接济过他,是个可托之人。”

    四老爷是任太后的四哥任开严,现外放到广西做太守,京里的宅子只留几个下人看管,是非最少。任太后点头,“嗯,四哥哥家人少,虽说这也不是甚么秘密,但这种事体,总归是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你想的周全。”

    “娘娘谬赞了。”胡总管欠欠身,“还有一事。盛家的女眷里头,有一个没刺着心肝,活了下来。老奴斗胆,也一并带回,现正在邱太医那里。如何处置,还请娘娘定断。”这是他擅自行事了,皇帝只说留一名子嗣,但彼时看到小姑娘惨白着脸昏倒在女眷们的尸首堆里,满面血污泪痕,着实可怜,发现还活着,被兵士粗暴地拎着头发拽出来,那女孩儿昏睡之间蹙眉忍痛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触到自己一点恻隐之心,张嘴就叫留人了。此番回禀,倒觉到有些儿后悔,深怕太后怪自己节外生枝。

    过了一会,任太后问,“是嫡女么?”

    “哦,不是,”胡总管忙道,“是四夫人房里的一名庶女。”

    “也罢,”藉着对盛家的好感,太后道,“善事做便做一对吧,姑侄俩刚好可以照应。待她养好伤,一并送到伍师爷那里去,尽快与他姑侄二人离京。”

    胡总管舒口气,“是。”

    问话完毕,宫人们撤下椅子,领着胡总管出门。刚要踏出房门,绿金珠帘里面突的又叫,“等等。”胡总管忙又折回去,听太后问道,“皇上派的谁人去抄家?”

    “回娘娘话,是沈恭沈大人。”

    便听里面一声轻哼。胡总管见没了声,轻轻出去。

    沈恭,长安城神机营监军,二等功臣、辽东伯沈薄之长子。大周从太祖燕撰开始,对军队实行双官制,武将与文将搭配,武将统帅军队指挥战斗,文将监督武将参与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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