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1 基地前奏-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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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钎丝追问。
“这样比较安全,大姐。”
“躲什么人?”
“躲政府。”
“政府为什么要抓达凡?”
“我不知。这样吧,大姐,我告诉你他在哪里,再告诉你怎么走,然后你们自己去——如果你们不要我带路。”
谢顿说:“不,芮奇,我十分确定我们没有你就会迷路。事实上,你最好等在外面,我们谈完之后你好带我们回来。”
芮奇立刻说:“我会有什么好处?你指望我肚子饿了,还在附近晃来晃去?”
“如果你在附近晃来晃去,晃到肚子饿了,芮奇,我会请你吃一顿丰盛的晚餐,随便你喜欢吃什么。”
“你现在这么说,先生。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铎丝的手快如闪电,瞬间便拔刀出鞘。“你不是在说我们说谎吧,是不是,芮奇?”
芮奇的双眼睁得老大,他似乎未被这个威胁吓到。他说:“嘿,我没看到,再来一次。”
“事后我会再来一次——假如你还在这里。否则的话,”锋丝以凶狠的耳光瞪着他,“我们会把你揪出来。”
“喔,大姐,得了吧。”芮奇说,“你们不会把我揪出来,你们不是那种人。但我会待在这里,”他摆了个姿势,“我向你们保证。”
然后他就领着两人默默前进,样空旷的回廊中,他们的脚步声显得分外空洞。
他们进入那个房间之后,达凡立刻抬起头来。当他看到芮奇后,凶狂的表情随即转趋柔和,并朝另外两人很快做了一个质问的手势。
芮奇说:“两位哥儿们来啦。”说完他咧嘴一笑,便径自离去。
谢顿说:“我是哈里·谢顿,这位年轻小姐是铎丝·凡纳比里。”
他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达凡。达凡的皮肤黝黑,有着达尔男性独特的粗黑八字胡,但是除此之外,他还蓄着短短的络腮胡。在谢顿见过的达尔男子中,他是第一个不曾仔细刮脸的人。即使是脐眼的那些土霸,他们的脸颊与下巴也是光溜溜的。
谢顿说:“请教你的名字,阁下?”
“达凡。芮奇一定告诉过你。”
“你的姓氏呢?”
“我就叫达凡。你们来这里时曾被跟踪吗,谢顿老爷?”
“不,我确定没有。如果我们遭到跟踪,我相信那些人逃不过芮奇的耳朵和眼睛。即使他未曾察觉,凡纳比里夫人也会发现。”
铎丝微微一笑:“你对我真有信心,哈里。”
“越来越强。”他意味深长地说。
达凡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但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被发现?”
“是的,我听说了这个所谓的新闻记者。”
“那么快?”谢顿看来有点惊讶,“但我以为他真是一名记者……而且并无恶意。是芮奇建议我们叫他帝国特务的,这是个好主意。周围的群众立刻变得凶恶,我们就这样摆脱了他。”
“不,”达凡说,“你没有冤枉他。我的手下认识这个人,他的确为帝国工作。可是你们的行事方式和我不同,你们不用假名,也不经常更换住处。你们用自己的真名行动,并未试图长期藏匿地下。你是哈里·谢顿,一位数学家。”
“没错,我就是。”谢顿说,“我为什么要取个假名字?”
“帝国正在缉捕你,对不对?”
谢顿耸了耸肩:“我所待的那些地方,都是帝国势力不及之处。”
“那仅是就公然行动而言,但帝国不一定非公然行动不可。我奉劝你们销声匿迹……真正消失。”
“就像你……如你所说。”谢顿一面说,一面带着些许嫌恶四下张望。这个房间与他刚才经过的那些回廊一样死气沉沉,到处充满霉味,而且有一种无比阴郁的气氛。
“是的,”达凡说,“你可能对我们有用。”
“如何有用?”
“你跟一位名叫雨果·阿马瑞尔的人谈过话。”
“是的,没错。”
“阿马瑞尔告诉我说你能预测未来。”
谢顿重重叹了一声,他厌倦了站在这个空洞的虏问坐。达儿坐在一个坐垫上,室内还有其他的坐垫,但它们看来并不干净。此外,他也不希望靠在满是霉斑的墙壁上。
他说:“要不是你误会了阿马瑞尔,就是阿马瑞尔误会了我。我所做到的,只是证明有可能选择一组起始条件,从这组条件出发,历史预测不会陷入混沌条件,且能在某个限度内具有可预测性。然而,那组起始条件应该是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也不确定那些条件是否可在有限时间内,能由任何一个人,或是任何数目的一群人找出来。你了解我的话吗?”
“不了解。”
谢顿又叹了一声,“那么让我再试一次。预测未来是可能的,但或许不可能找出如何利用这个可能件。你了解了吗?”
达儿以阴郁的眼神望向谢顿,然后又望向铎丝:“所以你无法预测未来。”
“现在你总算掌握重点了,达凡老爷。”
“叫我达凡就行。但是也许有一天,你能学到如何预测未来。”
“那倒是可以想象的。”
“所以说,那就是帝国要你的原因。”
“不,”谢顿举起一根手指,像是要说教,“在我看来,这反而是帝国未倾全力捉拿我的原因。若能毫不费力就抓到我,他们或许会想将我带走,但是他们明白,此时此刻我什么也不知道,因此不值得为了我而干预某区的地方政权,以致搅乱川陀上微妙而脆弱的和平。这就是我还能以本名活动,而不至有重大安全威胁的原因。”
一时之间,达凡将头埋在双掌之中,喃喃自语道:“真是愚蠢。”
然后他满面倦容地抬起头来,对铎丝说:“你是谢顿老爷的妻子吗?”
铎丝平静地答道:“我是他的朋友兼保护者。”
“你对他的认识有多深?”
“我们在一起几个月了。”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依你的见解,他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你若是不信任他,又有什么理由该信任我?假如因为某种理由,哈里对你说了谎话,难道我不会为了支持他,而同样对你说谎吗?”
达凡无助地轮流望向对面两人,又说:“无论如何,你们愿意帮助我们吗?”
“‘我们’是指谁?你们又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达凡说:“你看到了达尔这里的情形,我们受到压迫,这点你一定知道。根据你对待雨果·阿马瑞尔的方式,我无法相信你对我们毫无同情。”
“我们万分同情。”
“你也一定知道压迫的来源。”
“你是想告诉我就是帝国政府,对吧?我这么想,而我敢说它的确是主要的压迫来源。另一方面,我注意到达尔有个轻视热闾工的中等阶级,还有个令本区各处陷入恐怖的罪犯阶级。”
达儿的嘴唇收紧,但他依旧保持镇定。“正确,相当正确,但原则上帝国鼓励这种趋势。达尔具有引发重大危机的潜力,如果热闾工进行罢工,川陀几乎立刻会遭到严重的能源短缺……以及因此而来的一切灾难。然而,达尔本身的上层阶级会花钱雇用脐眼或其他地方的流氓,去教训那些热闾工,让罢工半途夭折,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帝国允许某些达尔人飞黄腾达——当然是相对而言——好将他们收买为帝国主义的走狗;然而,它却拒绝厉行削弱犯罪分子的武器管制法令:帝国政府在每个地方都这样做,并非只在达尔如此。过去那种以凶残手段直接统治的模式已无法派上用场,他们不能利用武力贯彻他们的意志。如今,川陀已经变得如此复杂,如此容易动摇,帝国武力必须保持一定距离——”
“衰微的一种体现。”谢顿想起夫铭的牢骚,随口说了出来。
“什么?”达凡问道。
“没什么,”谢顿说,“请继续。”
“帝国武力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不过他们发现即使如此,他们仍旧能动许多手脚。例如鼓励每个区猜疑近邻;而在每一区中,又鼓励各个经济和社会阶级互相进行某种斗争。结果使得川陀每个角落的人民,都不可能采取团结一致的行动。不论在任何地方,人们宁愿互相斗争,也不想对中央极权的专制采取共同市场。这样一来,帝国不费一兵一卒即可统治川陀。”
“在你看来,”铎丝说,“能做些什么来改善这一点?”
“我努力了许多年,试图在川陀人民之间建立一种团结感。”
“我只能这么猜想,”谢顿冷淡地说,“你发现这个工作困难到近乎不可能,而且大多时候吃力不讨好。”
“你的猜想完全正确,”达凡说,“但这个党正在茁壮成长。我们的许多刀客已经渐渐了解,刀子的最佳用途不是用来彼此砍杀。上次在脐眼的回廊中攻击你们的人,是那些不知悔改的例子。然而,现在支持你的邡些人,那些愿意保护你,为你对付那个特务记者的人,他们都是我的人马。我和他们一起住在这里,这并非一种迷人的生活方式,但我在此安全无虞。我们在邻区也有志同道合者,我们的势力正在一天天扩展。”
“可是我们又扮演什么角色呢?”铎丝问道。
“首先,”达凡说,“你们两位都是外星人士,都是学者,我们的领导群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我们最大的力量源自贫困、未受教育的群众,因为他们受的苦难最大,但是他们的领导能力也最差。像你们两位这样的人,一个就抵得上他们一百个。”
“对一位以解救被压迫者为目标的人而言,这是个奇特的估算。”谢顿说。
“我的意思不是指人,”达儿连忙说,“我是仅就领导才能而论。在这个党的领导者中,一定要包括具有知识力量的男女。”
“你的意思是,需要像我们这样的人,好让你的党虚有值得尊敬的外表。”
达凡说:“只要有意,某件高贵的举动总是能被说成一文不值。可是你,谢顿老爷,则不只是值得尊敬,不只是拥有知识,即使你不承认自己有能力看穿未来的迷雾……”
“拜托,达凡,”谢顿说,“别用诗意的语言,也请你别用条件句。这并非承认与否的问题,我实在无法预见未来。遮挡视线的可不是烟雾,而是铬钢制成的壁垒。”
“让我说完。即使你不能以——你管它叫什么来着?喔,心理史学的准确度真正预测未来,但你曾研究过历史,对于事件的结果或许有某种程度的直觉。啊,是不是这样?”
谢顿摇了摇头:“对于数学上的可能性,我或许有些直觉式的了解,但我能将它转换成具有多少史学重要性的东西,答案则相当不确定。事实上,我并未研究过历史。我希望自己曾下过工夫,为此我极为遗憾。”
铎丝以平稳的口吻说:“我是个历史学家,达凡。你要是希望的话,我可以说几句话。”
“请讲。”达凡的口气听来半是客气,半带挑衅。
“首先,在银河历史上,曾发生过许多次推翻专制的革命,有时是在个别的行星,有时是一群行星,偶尔也发生于帝国本身,或是前帝国时代的地方政府中。往往,这只意味着专制的更替。换句话说,一个统治阶级被另一个取代——有时后者比前者更有效率,因此更有能力维系自身的统治。原本贫苦的、受压迫的百姓,依然是贫苦而受压迫的一群,或是处境变得更糟。”
一直专心聆听的达凡说道:“我晓得这种事,我们全都晓得。说不定我们能从过去学到教训,更加了解该如何避免。此外,如今存在的专制是真实的,那个或许存在于未来的却只是潜在的可能。如果我们总是不敢接受改变,认为也许会越变越糟,那根本没希望免除任何的不公不义。”
铎丝说:“第二点你必须记住的,就是即使公理在你这边,即使正义之神发出怒吼与谴责,然而,通常拥有绝对武力优势的都是那个专制政权。只要在情况危急之际,有一支配备动能、化学能和神经武器的军队,愿意用它们对付你的人马,那么你的刀客利用暴动和示威的手段,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永久性影响。你能使所有受压迫者站在你这边,甚至能吸引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可是你还得设法笼络安全部队和帝国的军队,或者至少得大幅削弱他们肘统治者的忠诚。”
达凡说:“川陀是个多政府的世界,各区都有自身的统治者,他们其中有些也是反帝人士。如果我们让一个强区加入我们这边,那就会改变这种情况,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