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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冯志刚] 埙和萨克斯的慢板-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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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杯咖啡吧。”肯立刻把烟藏进口袋。
    我专心听贝蒂说的什么,但只能听出大意,而她极高的嗓音和肯的男低音对比十分明显,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好笑。
    贝蒂拿来三杯咖啡。
    “陈,要糖和奶吗?”
    “不,谢谢,我习惯喝清咖啡。”而肯却加了三块糖。
    “贝蒂,你为什么不去做晚饭呢?”肯显然又想支开贝蒂。
    “今天我定了比萨饼——就在去给你买烟的时候。”
    “哦——”肯耸了耸肩。
    于是我们聊起天来。贝蒂问了一些诸如“中国也有把街头表演当做信仰的人吗”之类让我无从回答的问题,多亏肯替我打了圆场。而且肯的回答总能把她逗乐得手舞足蹈,看着她快镜头般的动作,我有一种想乐而乐不出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一顿比萨饼,肯把我安排在他们的客房。尽管不大困,我还是睡了一会儿。
        第四乐章
    还没有睡够就被肯叫醒了:“陈,快起床,该去干活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几点呀?”
    “天已经亮了,只不过你还没有适应这种时间。”
    于是我穿好衣服,和肯一起离开了他的家,贝蒂还没有醒。
    我们不饿,所以没吃早点,直接来到那个小酒馆门口。街上人还不多,肯就又和我聊了起来。
    “陈,我劝你听我的,把那个女人忘了吧,其实就这样生活不也是很好吗?”
    “那是因为你不孤独,而我一个人身在异乡,我的亲人、朋友都在中国。”
    肯沉思了一会儿,点着头说:“的确,我比你幸运,我有能体贴我的父母、情人,安闲,自在,有收入,有爱情,所以我觉得这样不错。”他又拍拍我的肩膀,声音充满了同情,“那么,你就给斯科特写信吧。”
    那天下午,我回到公寓按肯说的地址给斯科特化学研究所写了一封信,请他们卖给我解药。
    接下去的几天,我还是和肯在一起。有了这个热情的朋友,我也不再感到特别的孤独了。
        第五乐章
    信寄出去一周后没有回音,我真担心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解药”,又写了一封信寄去。
    再过几天,当我和肯分手后回到家里时,一眼看见门口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不许再给斯科特化学研究所写信,否则小心你的狗命!”
    我想这一定是那个女的写的,因为字迹有些纤秀。显然,我寄去的两封信都被她截留了。
    看来,我只有亲自去那研究所求助了。可是,万一在那里碰上那个女贼怎么办?她虽不大可能杀人,但绝对不会让我见到研究所的人,而我行动缓慢,无法抵抗任何人的攻击。
    但我真的不想这么活下去,冒再大的险也无所谓了。于是我急急走出公寓,叫了辆出租车,向斯科特化学研究所开去。
        第六乐章
    当我走进斯科特纽约办事处所在的大楼时,直觉使我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我。我扫视了一下,周围都是走得飞快的人影,大门外却伫立着一个带墨镜的女人。原来就是她!
    她大概正在搜寻我,不让我见到斯科特的人,于是我装做没注意,继续环视大厅,然后向电梯移去。
    从指示灯上看,左边客运电梯已经从50层降到第6层了。我在电梯口前用余光瞟了一眼,见她已经站在大厅里了,我赶忙移到右边的电梯口,背对左边的电梯门,假装专心等右边的一部。
    我斜着眼看左边的指示灯,细心数着电梯在每层停留的时间,都是4下。终于左边的电梯到底了,我数到3时,猛地一转身用最快的速度钻了进去。在门刚好关上的一瞬间,我看见她也飞跑了过来,但她晚了一步。电梯载着我开向20层的斯科特办事处。
    我又验证了,电梯在每层行驶1下,停留4下,而我每数一下就是五秒钟,那么,乘以5是25秒,这就是说,电梯每经过一层楼实际要花25秒钟时间。噢,天啊,她爬楼梯都能赶上我!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到了第三层楼,我赶紧走出电梯,想找个地方先躲一躲,正好右边的下行电梯开着门,我急忙钻了进去。很快我回到了大楼底层,这时凑巧旁边的货运电梯也到了,我立即冲进去,里面站着一个身着蓝制服的工人。
    “嗨,老兄,把我带到20层好吗?”我顺手从袖子里变出一张钞票,这是我从肯那里学会的魔术。
    “可以。”那个工人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但他用拇指在中指和食指上搓了搓,示意我再加点,于是我又给了他10美元。他很不情愿地启动电梯,不多久到了20层。上帝保佑,但愿那个女人没追上来。
    可当我走出电梯,正在寻找斯科特办事处时,突然看见她就立在我的面前,满头大汗。
    我本想装做没看见她,再走回电梯,可她已经扯住了我的衣服。
    “田中,亲爱的,你又跑到这儿来出洋相了。跑也没用,快跟我回去,如果你再这么装疯卖傻地在街上出丑,我们就分手好了!”
    我知道我再喊什么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周围的人们都肯定会认为我是她的叫做田中的日本丈夫。我极狼狈地被她牵着顺着楼梯往下走。
    一路上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编造出来的瞎话,我被她拉住跟在后面,丧气地垂着头,眼前老晃着她那件缀满金属环的皮短裙。
    因为我走得慢,我们老半天才下到一楼。大厅里聚集的人们被她的叫嚷吸引了,都朝我们看,我愈发窘迫。在快出门的时候我突然被钢管扶手绊了一下,我急中生智,顺势扑向她,把她身子紧压在钢管上,随即搂抱着她狂吻起来。由于她自己装成是我的妻子,当然不好推搡挣开。我抱着她没完没了地亲着,而她也紧紧抓住我的衣服,生怕我跑了。大厅里的人果然没看出我们都是在演戏,朝我们微微一笑,便纷纷转过头去了。
    我赶忙拿出一根在街头变中国戏法用的尼龙绳,悄悄把她皮裙上的环儿在扶手上系上死结,
    过了好长时间,我才放开了她。“亲爱的,我并不是来找斯科特的,其实是专门来找你的。”我微笑着用刚练会的正常速度对她说,“自从那天见到你以后,我就忘不了你的美貌。”
    大概是我的吻太“深情”了,她好像有点相信,稍稍放开了我的衣服。我顺势向后挪了两步,冲她摆摆手,说了声再见,就向电梯跑去。她这才发觉自己被我戏弄了,却又脱不了身,急得破口大骂起来。
    我顺利地上到20层,并终于找到了那家研究所的办事处。但真不走运,就这么一耽搁,办事处已经关门了。我呆呆地瞪着那块铜牌,真不知该怎么办。
        第七乐章
    我想,现在就下楼去,一定会碰上那个气极败坏的女人。我在这层楼的电话间拨通了肯的电话,告诉他我在这里碰上的麻烦,请他务必来帮助我摆脱困境,我还告诉了斯科特总部的地址和电话——这是我从那办事处的铜牌上看到的。
    我乘电梯下了楼后,见那个女的还在大门处费力地解扣儿。我松了一口气,从容地走过去,推开旋转门走出大楼。可就在这时,她也急速冲出大门,向我扑了过来。原来她早就脱身了,只不过做做样子诱我上当罢了。
    她紧紧抓住我的衣领,用一件很硬的东西抵住我的后背。我不知是不是枪,却也不敢反抗。
    “嗨,亲爱的,你可别动真的。刚才咱们可出尽了风头,你要是杀了我,警察不会找不出线索的。”我佯作镇静地说。
    她用膝盖狠狠地顶了一下我的尾椎,喝道:“你这中国猪,敢这么骗我,我要让你知道点厉害!”
    “嗨,别这么生气,我对你可是真心的。顺便问一下,你没有艾滋病吧?”
    于是我又挨了一下,看来她真的发怒了。就这样,我被押着,慢腾腾地走过夜幕下车灯闪烁的一个个街口,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我不敢再开口说话,只听见汽车飞驰而过,看到一条条光龙穿梭在高大建筑的背景之上,这一切又变得那么陌生,没有可靠感。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在国内时夏天的夜晚在街上乘凉的情景,而现在纽约正是冬天,并且已经下了雪。我的心境渐渐充满了凄凉,还夹杂着恐惧。
        第八乐章
    她押着我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露天停车场。
    “中国人,你把我惹急了。你不顾我的警告,差点坏了我的事儿,我今天不会放过你的!”她扬了扬手,果然握着一支手枪。
    “我不会再呆在纽约了,就回中国去。请你卖给我解药好不好?”我央求道。
    “好的,”她嘎嘎笑着,“我就直接把你送回中国吧!”说着她举起了枪。
    一声极沉闷的枪响传入我的耳中,同时,一股热流涌出胸膛,随后才感到了极度的疼痛。
    我还能看到他,她的动作更快了,像一道闪电,把我拎起来扔进一辆汽车,并在汽车上浇了汽油。我毫无反抗能力,在昏迷过去的一刹那,我仿佛看见了一片火光……
    慢慢地睁开双眼,光线、声音、外界的一切信息,由虚无到清晰,渐渐涌入我的意识。周围很亮,一片洁白,我想我是躺在医院里了。
    肯和贝蒂站在床边,还有一位不太高的老人,瘦瘦的但很有精神,他们看到我醒了都十分高兴。
    我想坐起来,但胸口还隐隐作痛。
    肯告诉我这位老人就是斯科特先生,是很有名的医药学家。然后他给我讲了所发生的事情。
    当那个女人正要点燃汽油时,恰好有几个人经过,而她也以为我已经死了,或者很快就会死的,也就没再点火,赶紧溜了。那几个人看见我倒在车里满身是血,忙叫来救护车。医生看了我的伤势,听了心跳,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打算把我直接送到太平间,并报告警察。这时肯和贝蒂带着斯科特先生来了,因为我衣袋里有肯的电话号码,警察及时通知了肯。
    斯科特先生坚持要医生按正常情况给我治疗,取出了子弹,缝合了伤口,这样我终于保住性命。
    原来,正如肯说的,我们被注射了那种药之后,血液循环和新陈代谢比一般人慢了5到10倍,一旦受伤还会更慢。而这又恰好能改变病员体内的生动化学反应,减缓他们的生理活动,给医生以更多的抢救时间。但由于这种药还没有公开,医生又不了解我的状况,见我受伤后,心跳十分缓慢近于停止,便误认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谢谢您,斯科特先生,”我说话有点困难,只能用慢速度来讲,“当然也谢谢你们——贝蒂和肯。”
    “没什么,看见你挺过来了,我们都很高兴。”斯科特先生说,“你也许想恢复原来的状态吧?”
    “是的,您有解药?”
    “我有,但我请求你和肯一件事,如果你们答应,我会非常感激的。”
    “您请说,”我看出他面有难色,“我想肯也会答应的,是您救了我的命。”
    “实在对不起,其实那个伤害你的姑娘,是我的女儿。她在大西洋城赌博欠了一笔债,所以就偷走了我的成果到处去骗钱,甚至犯下了杀人的罪恶。我对她的行为很憎恨,但更感到难过,因为她变成今天这样是由于我一直忙于工作,没教育好她。我想请求你们不要起诉她,好吗?”
    “可是……”
    “我求你了,我会使你恢复正常,并且我愿同你和肯共享这项专利。要知道,这项成果用途十分广泛,可以用于医疗、体育等各方面……怎么样?答应我的请求吧!”
    这好像是在做一笔生意,无异于践踏法律——当然是美国的法律。可如果我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而坚持要起诉的话,又会伤害斯科特先生,他毕竟救了我呵。
    我回头看看肯,他好像很乐意。
    “好吧,斯科特先生,请您尽快让我们恢复原状吧。只要您的女儿不再干这种事,我就不会起诉她的。”
        尾声
    两个月后我的伤全好了,也恢复成了正常的人。肯已经和斯科特先生合伙开发了美国的市场,而他本人正准备去参加奥运会的铁饼预选赛。
    我在机场给他和贝蒂送行。
    “陈,祝我好运吧,我感谢那一段生活,也很怀念它。”
    “我也很感谢那段日子——尽管我不愿再去回忆它。当然我很高兴在那样一个陌生的时空里,认识了你和贝蒂这样忠诚的朋友。我祝你成功!”
    “谢谢。对了,你也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拿了冠军就和贝蒂结婚,我们要请你做伴郎。”
    “好的,到时通知我。”
    肯是属于美国的,无论贫困,疾病,无论多么艰难,他都会乐观地生活在他的家乡。
    而我是属于中国的,只有那里才是唯一使我有归宿感的地方。
    不久后,我带着有关那种药的全部资料,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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