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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晋江vip2013.10.24完结,灵魂转换)-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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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知道后没说什么,可如今要是再这么大规模地……只怕不行……而且,他们还请了佛爷来念经……”
  想到那些生还的人去景宏请佛爷,贺岩便觉头抽痛得厉害。一旦去请佛爷,必然就会惊动大族长,而从景宏到这里,即便是脚力快的男子,来回至少也要六天,也就是说,那么多的尸体,还要在寨子里停放六天以上!
  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瘟疫蔓延时院坝里淌满了病患的场景,还有在湖里看到的那具泡涨的尸首,不知为何,远远望着院坝里那些尸首,贺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竟是有一种错觉,似乎不久之后,那些腐臭的尸首旁边就会新添上养象寨的居民们——
  “上次不过一具尸体,就险些酿成大难,这一次——”恰好在这时候,一直跟在沈知寒身后的石将离又说了与他的错觉不谋而合的话,顿时便就在他的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贺岩,你数数院坝里有多少尸体,够不够让整个寨子的人一起陪葬?”
  沈知寒是何等眼力,又怎会看不出贺岩此时此刻的犹豫和担忧?
  “贺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的语调依旧平静,可是唇缝中挤出的每一个字眼下头都是难以负荷的沉重,尤其显得意味深长:“你是头人,我是医者,我们只能对活人负责。”
  贺岩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被那言辞之间沉重的责任感给震慑了。而石将离此刻看着他那模样,不得不佩服沈知寒惜字如金却是字字箴言,为了刺激一下他,她便故意补上了一句:“当然,如果人都死光了,你也就不用负责了……”
  这话在此时刺激贺岩,自然效果显著,可沈知寒却是微微蹙眉瞥了她一眼,尔后便不着痕迹地用手臂将她往后撇了撇。石将离暗自吐了吐舌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就抓住他的手,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们到底不是养象寨的人,我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会听我的话……”贺岩似乎也已经完全认同了他们的意见了,终于下定了决心,便喟叹着长吁一口气:“我先同他们说说看吧……”语毕,他便走向那十来个人,将他们召集到自己家的竹楼去,打算好好商议这件事。
  望着贺岩的背影,石将离转了转眼珠,轻轻拉了拉沈知寒的手臂:“我估计那些人是不会同意的……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便就被转过身的沈知寒那噤声的手势给打断了。
  “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立刻就知道她如今打的是什么主意,沈知寒原本淡然的眼眸瞬间便染上了一层阴郁锐利的肃然,转过头便用警告的目光睇视着她。“离他们远点儿。”指着那些尸首,他语出告诫,虽然言语有点硬邦邦的,可其间的关切却是一览无余。
  石将离低下头眨了眨眼,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他似乎是有什么打算,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留在原地,比那就往前走。可是走了几步,他却又像是不放心,调转脚步回来,干脆甚为强硬地以命令的语气低声道:“你马上回去喝药。”
  开玩笑!
  这个时候可正是关键时刻,好戏可就要开锣了呢,怎么能就这么被窝窝囊囊地撵走?!
  石将离置若罔闻地撅起嘴,并不理会他的强硬,只管站在那里不动。
  见她的犟脾气又上来了,沈知寒亦是无奈得紧。可她在这恶臭扑鼻的院坝边站着,且不说嗅多了尸臭对身子不好,他心里记挂着她,哪里又能全无顾忌地尽快实施自己的计划,将这事给告一段落?
  也不知几时,这个小女子竟然溜到了他的心上,如此牢实地掌控着他的每一份情绪。
  “小梨,听话……”他轻轻地唤她,哄她,见她仍旧垂着头不肯抬起来,便就伸手抬起她尚带不满神色的脸,俯下身子凑到她耳畔,低沉的声音极尽内敛,与他手指的力道一样轻,鬓边的发丝垂落到她的颊边、颈间,带着些微不经意显露的温柔和抚慰:“不肯回去喝药,难道,你是不想要我们的孩子了?”
  他这话堪称是一针见血,石将离立刻被“我们的孩子”这五个字给刺激到了。她有些发愣,心里还有些不情不愿,可一番踌躇之下,她却是唯有就此妥协,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后便打算先回去乖乖喝药。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然是知道的,当初她本就是个早产寤生之子,根基甚弱,而他那么一番心血调理她的身子,她又怎么能因为这点点的小事就拿这个开玩笑?
  罢了……罢了……热闹看不成了……
  见她沮丧地一路往他们所居的竹楼而去,沈知寒这才走到月芽身边,把声音压得极轻地询问道:“寨子里照明的松脂和灯油存放在何处?”
  “石大夫!?”月芽心中本就惴惴不安着,不经意听到沈知寒问起“松脂”,显示愣了一愣,尔后便就反应了过来,自然能揣测出他这么问的缘由,不免大吃一惊:“你……”
  一时之间,她也不太确定自己的揣测是否正确,毕竟,在她眼中,“石大夫”一直是个寡言少语的人。除了小梨,他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乎,若非必要,对任何人都懒得搭理。
  这样的人,最是让人看不透!
  “这是唯一的机会。”沈知寒眼见着那些人跟着贺岩离开,平静无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转为冷冽,此刻的神色简直称得上是异常冰冷,仿佛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一般,令人不寒而栗。顿了一顿,他撇了月芽一眼,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担忧,犹自补上一句:“放心吧,这事同贺岩无关。”
  “我……”月芽没想到他会有这样正中她软肋的言语,被看穿了心思,一时之间也有些羞惭之色。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这个寨子着想,咬了咬牙,她终于下了决心,轻轻点头:“我这就带你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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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明就里的众人在贺岩家的竹楼里坐下,打算好好听听贺岩要商议什么重要的事,而此时此刻,月芽已是带着沈知寒和几个信得过的贺家兄弟去了存放物品的地窖,将可以做燃料的松脂、菜油、烈酒等物搬出了一些来,撒在了院坝里那些尸体上。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养象寨的居民们自然闻不来那尸臭,再加之上一次瘟疫是由尸体引发的,众人也算有些觉悟,纷纷躲回了自家竹楼里,院坝里便几乎没有人影,自然也没有人看到他们此刻的行径。
  贺岩并不是个嘴巧的人,可到底是头人,板起脸来神色凝重,说起话来还是有些分量的。只不过,那些别寨的生还者虽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可却担心未得大族长和佛爷的同意,这么私下焚烧火化会惹上麻烦事,便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那个率先吃螃蟹的人去应承下来。
  天也越来越暗了,点起火把将那些尸体引燃之后,眼见着火越烧越旺,难有扑灭的趋势,贺家的几个兄弟这才拍了拍手,在沈知寒的示意之下拉长嗓门佯装慌乱地高声喊了起来——
  “哎呀,那些尸体怎么烧起来了!?”
  “走水了!走水了!”
  “快来人呀!”
  ……
  而此时,沈知寒却是站在一边,压低声音和月芽商量着什么。
  待得众人一赶到,看到院坝里的尸体全都烧着了,火势熊熊,火光几乎映红了天。空气中有着一股混合着尸臭的刺激味道,别说那些别寨的生还者们,就连贺岩也一并傻眼了。至于养象寨的居民们,提着水桶打算来救火,见着烧起来的是尸首,顿时都将手里的水桶给搁下了。
  一时之间,气氛颇有些怪异的沉寂。
  到底是亲眼见着至亲骨肉的遗体被大火逐一吞没,那十几个别寨的生还者不肯依较。
  “贺岩,你说,这是谁干的?”其中较为年长的一个妇人走到贺岩面前,嚎啕大哭地抓住贺岩的衣襟,险些背过气去:“我苦命的儿呀——”
  她这一哭,有的生还者也跟着一并嚎哭起来,颇有些凄凄惨惨的味道。
  若是自己同意后亲手焚烧的,那倒也没什么,可如今是不明就里地眼见着大火将至亲骨肉的遗体吞噬,那种滋味很是微妙,就如同那一日亲人在眼前被山洪和泥石流活活掩埋一般,让人如何接受?
  “贺岩!”男人们觉察到了些什么蛛丝马迹,立刻上前将贺岩团团围住,气势汹汹地质问:“不可能那么巧,你刚说要我们烧掉这些遗体,这些遗体就突然烧起来了!”
  “对!你肯定知道是谁干的!”
  “马上把擅自烧尸的人交出来!”
  火光熊熊映红了众人的脸,随着那些人的不依不饶和叫嚣,院坝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而贺岩对一切不明就里,被那些人团团围在中间,自然是百口莫辩。
  石将离回去喝完了药之后赶来,被搁在了人群的外围,正巧就看到这一幕。
  “怎么着?敢情我们养象寨的人替你们挖了这些遗体出来,运回这里安放,如今,你们连事都没弄明白就要同我们反目成仇了?”谁也没有料到,关键时刻,一向温婉的月芽竟然跳了出来,泼妇一般将那抓住贺岩嚎哭的妇人给推开,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指戳戳,几乎捅到了眼前几人的脸上,就连话也说得尖酸刻薄:“如果真要在背后下手,贺岩何必要来告诉你们,徒惹嫌疑?趁着你们不注意时悄悄下手不就成了?”
  “这——”
  不得不说,这话也的确有理,毕竟,贺岩没必要那么傻,一边自曝目标,一边又做这等天怒人怨之事,自然的,那些人也被这短短数语的反驳给竦得无法回应。
  石将离站在人群里,没有人为她解说,自然没有听明白月芽一阵咿里哇啦说的摆夷语爆炒豆子一般,究竟都是说了些什么,可她却也大致能猜到是哪方面的意思,失笑地频频摇头,感慨月芽这“泼妇”的形象颇有气势,叉腰一啸,不只吓住了这些嚎哭质问的人,也吓呆了贺岩。
  而下一瞬,令她更为惊异的是——
  “死者已矣,生者自重。”沉寂之中,只有烈火焚烧尸体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而沈知寒沉稳的声音一响起,比之月芽的叉腰一啸,那种震撼便就更是显著了。他神情淡然,说出口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摆夷语,明明是睁眼说瞎话的蒙蔽,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字字凝重严肃,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仿佛那就是不容置喙的事实,令人全心信任,无从怀疑:“这些尸首自行燃烧,定然也是亡者在天有灵,不愿大家因为一时执迷而再次陷入灾难。”
  似乎目光在刻意地逡巡着四周,他话音还未落,便就在人群的外层发现了石将离的踪影。语毕,他不慌不忙走向石将离,而周围的居民也都自发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看着他走到石将离的面前,一手揽住她那纤弱的肩,径自地便往自家的竹楼而去,只留给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自行燃烧?”好一会儿之后,那些别寨的生还者们才从沈知寒那充满震撼性的话语中醒悟过来,纷纷询问方才说话的男子是谁?
  “这是我们养象寨的石大夫!”被询问到的居民无不自豪地回答:“上一次,若不是有他,只怕,我们所有的人都完了!”
  “他就是石大夫?!”虽然上一次的瘟疫并没有蔓延到这次遭受山洪和泥石流的寨子去,可是,“石大夫”的名声,这些人也还是略有耳闻的。在摆夷平民的心里,巫医和佛爷的地位一样崇高,说出来的话有时比头人还管用。“石大夫”虽然不是巫,但他救死扶伤,应该也不至于会说谎吧?
  就这样,没有人再对那“尸体自行燃烧”提出疑惑,毕竟,不烧都已经烧了,还能怎么样呢,众人反倒是担心这事传到了佛爷和大族长的耳中,该要如何解释了。“怎么办?都已经派了人去请佛爷了……”
  关键时刻,贺岩也不迟钝,知道沈知寒的离开是让他以头人的威严来收拾大局,便不负所托地站出来,将泼妇一般拦在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月芽给揽到身后,这才不容置疑地开口——
  “今日尸体自行燃烧,的确蹊跷,不过众人有目共睹,并非是谁故意而为,这事,我开门节去景宏见大族长时,定会好好向其解释的!大家不要担心,也不要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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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贺岩忙着安排人带那些尸体焚烧殆尽之后好好收殓安葬,而这厢,石将离被沈知寒揽着肩,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刚才说的摆夷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没有听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可不过一句话便就能让那些人傻了一般站着不敢再反驳,可见这句话的杀伤力定然是不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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