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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宫墙误 作者:魂在江南(凤鸣轩03-07完结)-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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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吗?也许。
    但是这个天下,暗投的明珠又岂止我一颗?哪一个女子年少的时候,不曾做过最美好的梦?
    只是,梦终究是梦罢了。再美的女孩子,也免不了降落凡尘,在一个粗俗肮脏的男人身边,寂寞一世。
    所以我无比羡慕那些什么都不懂的蠢笨女子,因为她们,可以在肮脏男子的身边,无知无觉地日复一日过着庸俗不堪的生涯。
    两个丫头始终止不住哭泣,因而连我的房门都不敢出,我只得在喜婆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缓走出我居住了六七年的这间亲切的屋子。
    平日觉得弯弯曲曲无止无休的院中小径,今日竟显得格外短。我还不曾细细回忆,人便已来到了大门之外。
    两个丫头带着哭腔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小姐……”
    娘亲已忍不住痛哭失声。
    我的脚下微微一顿,仍是若无其事地由喜婆牵着向着花轿走去。
    出嫁的女子,是不能回头的,何况,我也从来不曾打算回头。
    别了,娘亲;别了,两个傻丫头;别了,哥哥和依旧在为我受苦的小妹;别了,我曾深深眷恋过的这个家。
    从今时今日起,我吕雉,不再有家了。





    正文 十一、惊恶语,萧瑟今生何所望
      更新时间:2013…1…29 14:27:52 本章字数:2014

    八抬的大轿稳稳地向前走着,锣鼓唢呐一路吹吹打打,吕府嫁女,意料之中地极尽奢华。
    听着一路之上好奇的看客们嬉笑着指指点点,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趣话,我的一颗心,却已在眼前一片耀目的血红之中,寸寸成灰。
    惟愿,脚下的这条路,永无尽头,就这样一直不慌不忙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可是苍天不遂人愿,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仿佛刚刚出门没有多久,我正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着的时候,猛回神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阵异样的喧哗,完全不同于家中宾客的文雅做作,也不同于街上看客的质朴与好奇,而是带了些我完全不曾接触过的粗豪不羁,或者说,下流不堪:
    “来了来了!”
    “哇,好大的排场!”
    “刘三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这是?”
    “放你娘的屁!这哪里是狗屎运?三哥走的是桃花运好不好!”
    ……
    这么快就到了吗?娘亲不是说,这一去,路途遥远吗?
    轿身猛地一颠,将仍在悠悠出神的我无情地扔回了现实——我知道,喜轿已经落地了。
    我的轿旁忽然响起一个男子粗鲁的大笑,宛若惊雷:“真他娘的倒霉!接个媳妇,还要跑这么远的路,这匹破马,险些将老子的屁股都颠成了两半儿!”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哄堂大笑,一个尖细的声音生生穿透这一片喧哗,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我的耳朵:“三哥啊,屁股颠成了两半不要紧,前边有没有颠坏了啊?可别到了晚上进了洞房,才发现媳妇白娶啦!”
    这些声音,就是我的夫君,和他的亲人朋友们吗?
    这样粗俗,这样无礼,这样肮脏不堪!
    虽然早已料到,一个无赖的生活,绝对不同于我从前所接触过的,但粗俗到这种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如果我在来的路上,便已突发恶疾死在了轿中多好!至少那样,可以不必生生忍受这些下流粗鄙的言语;可以不必知道,我的命运自今日起,究竟要从云端,跌到多深的地狱!
    那些粗俗的笑声仍在继续,我忍不住抬起双手,试图捂住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耳朵。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眼前刺目的红色突然更加耀眼了起来,在我微微发怔的空当儿,一只干枯却温暖的大手已经抓住了我掩在袖中的冰凉的手。
    视线完全被盖头遮挡,眼前的人物、院落,与我将要面对的生活一样,一切都是未知,我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犹疑之间,只听耳边响起一声微微的叹息:“请新娘下轿。”却是那喜婆的声音,带着些极力压抑的不忍。
    我的腿脚有些酸软,却也知道,事已至此,已不是我一句“不愿”,就能抗拒得了的了。感觉到喜婆的手微微用力,我只得咬了咬牙,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了出去。
    耳边又是一阵高声的喧闹:
    “哟,这么娇贵,不愧是他娘的大家闺秀啊!”
    “这他娘的连路都走不了,以后怎么下地干活啊?”
    “我说三哥,你娶了个弱不禁风的娇小姐来家里供着,供得起吗?到时候来我家里借米,我可没有啊!”
    “癞小五子你这个狗娘养的!三哥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净不放人屁呢?三哥哪里就会混到向你借米的步数了?再说了,他就真没了米,不会去老丈人家里借去啊?”
    这些言语,没有一句不是粗鄙、恶心、不堪入耳!
    在我的家里,除了父母兄妹处处文雅守礼之外,那些丫鬟小厮们,虽然有很多也是认不了几个字的,可是他们处处规规矩矩的,何曾让我听到过一个不该听的字?
    和丫头们去庙会上玩耍的时候,见了那些女人们骂街、小贩们争吵,听到过一些从未听过的字眼,我倒会感到十分新鲜有趣,觉得那也是鲜明生动的生活。
    可是今日来了这边,我才知道,原来那些市井小贩,那些恶女泼妇,也都可以称得上是文雅知礼的了呢。
    我几乎忍不住要冷笑出声:我从前,真个是坐井观天了,不来这边,我哪里知道,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多粗俗不堪的言语,竟会有这么多人,时时刻刻将这些让人恶心反胃的言语挂在嘴上!
    想想今后将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我便觉得,整个人生都已灰暗起来。
    一个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人,难道我还可以对他报什么希望吗?
    从今往后,我也不过是,留着一口气,勉强算是活着罢了。
    如果爹爹觉得,一具行尸走肉可以过得好,我便如他所愿好了。
    过门的礼节,娘亲昨晚是细细地对我说过的,只是我满心凄怆,十停里面,记下的不过三停。好在一直有喜婆在我身旁细细地照应着,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大概是出于怜悯吧,喜婆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和宽容,不辞劳苦地为我细细指点着每一次抬脚,每一次落步,每一次低头,每一次转身……
    而我,极好地扮演了一具行尸走肉的角色,一举一动,能敷衍过去,就绝不多费半点儿力气。饶是这样,还是赢得了那些聒噪的看客一阵又一阵的喧哗:
    “哟,大家主儿的闺女就是不一样哈!”
    “可不,这么多礼道儿,也亏三哥怎么耐烦儿呢!”
    “不知道一会儿洞房里面有什么新鲜礼道儿没有,三哥你学会了没有哇?”
    “你小子别嘴里可着劲儿浑吣!那事儿三哥还用得着你教吗?”
    “你们都他娘的闭嘴吧!别让新娘子听见了,一会儿跟三哥闹点儿别扭,三哥明儿还不踢烂了你的那家伙!”
    我已经不愿意再费神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了。这些人的嘴里,还能有什么好话不成?左右以后总能听得到的。今日听不到,还有明日;此时听不懂,还有日后。我总有一天会融入他们的生活的,难道今生,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成?





    正文 十二、叹孤苦,变故横生惊客心
      更新时间:2013…1…29 14:27:52 本章字数:2004

    一整套繁琐的仪式进行下来,终于得了空闲的我,早已累得双腿酸软,动弹不得。
    当然,或许更多的是心累吧?
    看不到希望,又如何会有力气,去应付那些明明毫无意义的杂事?
    外面依旧是一片恼人的喧哗,不时有不堪入耳的话语随风传将过来,吵得我只想大吼大叫,把那帮粗俗不堪的所谓宾客全部轰走。
    自然,我是不会真个去轰的。一具行尸走肉,一个不需要有思想有感情的赌注,一个永远都是男人附属品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对丈夫的宾客们发脾气呢?
    我知道,我如今该做的,除了顺从,习惯,迎合之外,别无他事。
    哪怕他的世界再低俗,再无聊,再肮脏,我今生也不会有机会逃脱出去。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我突然有些恶毒地想,不知日后,看着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渐渐变成一个粗俗不堪的村妇的时候,爹爹的心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儿后悔呢?
    静静地坐了很久,我已经可以确信,我所处的这间屋子里,是一个旁人也没有了的。
    想来也是。一应的仪节都已经结束,喜婆自然该是离开了,而这户人家,显然是不会有余钱养几个婢女在屋里侍候着的。
    我心下烦躁,也顾不得那些琐琐碎碎的规矩,索性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狠狠地扔到一旁,这才觉得心下稍稍松快了一些。
    屋子里的陈设,并不似我想象的那般简陋,看得出来,还是精心布置过的。虽然与我的闺房完全没法相比,至少却也不至于漏风漏雨。
    也罢,这个样子,我也算是可以知足了。
    至少尚不至于似娘亲说的一般,连个叫花子都不如。
    想想人生的境遇,也真是好笑,先时云伯伯那样的家境,我都半点儿瞧不上;如今只是比叫花子略微强些,我却可以欣慰地觉得,可以知足了。
    难道在我的心里,这么快便已认了命吗?
    呵,看来这第二次投胎,我的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好在我一向可以随遇而安,想用这点落差吓死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不管是娘亲,还是丫头们,都曾说我无论做什么都比旁人强。那么,我日后认认真真做一个无赖媳妇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比人强呢?
    望着桌上那对摇曳的红烛,我不由得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
    忽然间,床下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冷不丁地将正在出神的我吓了一跳。
    不管外面的宾客多么喧哗,这间屋子里却是极其安静的。在纯粹安静的屋子里,有时连烛花爆裂的声音都能吓人一跳,这床下的响动,自然更是分外令人惊恐的了。
    我屏住呼吸,极力压抑着自己不规律的心跳,侧耳凝神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会是什么响呢?新房里,该不会有什么神鬼精怪之类的吧?
    过了半晌,床下依旧寂然无声,我不由得自嘲地摇了摇头:人人都说鬼神之事,可是这世上,又有几人真的见过鬼神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何况,我平生不曾做过亏心之事,即便真有鬼神,我又何惧?
    心神稍定,方想起从前曾无意中听家中下人说起过,平常人家,便是住人的屋子里,也难免会有老鼠出没的。想必,方才的那几声轻响,便是老鼠所为吧?
    想到这里,原本刚刚放下的心,突然却又悬了起来:若是真有鬼神却也还罢了,这老鼠……据说是最肮脏可恶的东西,若是任凭它们居住在我的床下,我今后,还如何能安心入睡?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俯下身子半蹲在床边,大着胆子,狠狠心,猛地一把掀起了床幔,自己却终究是紧紧闭了眼睛,不敢再去一看究竟。
    床下半晌无声,我想,那老鼠该是跑掉了吧?
    有些耐不住好奇,我终于忍不住再次俯下身子,屏住呼吸往床下看去。
    谁知这一看之下,险些吓得我三魂去了七魄!
    床下,竟然有人!
    我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镇定,在被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居然还是不能叫喊出声,惊动外面的宾客。
    生生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尖叫,我沉声向着床下低吼道:“里面是人是鬼?给我出来!”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慢慢地伸了出来,吓得我不禁又打了个寒颤,不敢出声。
    终于,在我的胆子险些被吓破的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慢腾腾地从床下钻了出来,笑嘻嘻地望着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一脸顽劣。应该……是活着的吧?
    我定了定神,皱眉看着那孩子满脸厚厚的灰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孩子大概是见我一直看他,猜到了自己的脸上有灰,便笑着伸手往脸上抹了两把,谁料那灰土却是越抹越多了,看起来,整个人像是冬天取暖的时候被炉子烧焦了毛的小花猫。
    我这才注意到,那孩子的身上、手上、脸上,无一处不是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看来,这床底不知多少年不曾打扫过了,而那陈年积下的灰尘,只怕多半都沾到了这孩子的身上呢!
    看着那孩子一脸笑意,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你是谁?为什么要躲到我的床底下?你不冷吗?”
    那孩子笑嘻嘻道:“不冷!我跟二狗子、小三伢子他们说,我爹娶了个女人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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