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变新探-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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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报告主要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张学良对于周恩来提出的一些具体问题的意见;第二部分是张学良的一些重要观点;第三部分是周恩来对张学良的基本估计。但由于报告较长,又分两次写成,有些问题略有重复,加上当时收报有误,个别字读不出,个别段落被分割颠倒,因此以下引述的报告已略加整理。
对周恩来说明的有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红军东征、反蒋抗日、派代表赴苏和保证互不侵犯、和平通商等问题,张学良的意见大要如下:
一、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他完全同意,但他在公开抗日之先,不能不受蒋令,进驻苏区。他认为,红军与日帝一接触,不打红军,共同抗日的运动便可会起。
二、全国主力红军集中河北,他完全赞助。但他认为方面军在山西恐难立足,出河北太早,最好争取绥远,解决德王,以绥远为根据,靠近外蒙。
三、如我坚决东向,他可通知东北军在直南平汉路西的四师与我联络。四方面军如北上,他可使陕甘部队让路。二、六军团则须取得中央军同意方可,他愿为此事活动。
四、对蒋问题。他的问题部下确有分化,现在歧路上,他现在反蒋做不到,问题如蒋确降日,他定离开他。
五、派代表赴友邦,他由欧洲去,我们的人他可送至新疆,他并派人联络盛世才。
六、他再不听命,无以回答,问题是蒋有电责他,并转阎电报,说他隔岸观火。他原意先取关中,并求直罗鄜县封锁,但蒋坚令其由延安打通清涧、绥德,杨虎城由宜川出延长、延川。
七、国防政府、抗日联军,他认为要抗日只有此路,他愿酝酿此事。十大纲领,他研究后,愿提出意见。
八、最后商定红军在关中积极行动,在韩城、澄城牵制杨部,并派人赴陕南(由张设法送去),令陈先瑞向蓝田、鄠县活动,威胁西安,以便东北军借口而进行洛、鄜、甘、肤间的筑碉修路(彼此交通仍旧)。如此推延一月,看形势变动再定以后行动。
九、经济通商。
普通购物由我们在他防地设店自购,无线电、药品他可代购办,并可送弹药。应互派一得力人伪装侦察,保持交通。另派有政治头脑及色彩不浓之人在他处做事活动,克农因公开,不便在他处任事。《中共党史资料》公布的周恩来此一报告与原文比,一来内容上似不完整,二来日期上似乎也提前了一天。公布的时间是1936年4月10日,而原文落款时间则为11日。当然,报告起草和发报完成的时间可能为10日及11日两天,但公布者未加任何说明。另报告文字整理似乎也有可疑之处。如原文“对蒋问题”一段,应为“他的问题部下确有分化问题,现在歧路上,他现在反蒋做不到,问题如确降日,他决离开他”,公布的文字则修改为:“他认为蒋部下确有变化,蒋现在歧路上。他现在反蒋做不到,蒋如确降日,他决离开他”。从原来的文字看,除最后一个“他”字外,很难认为原文中前半段的“他”字指的一定是蒋介石。实际上,从讨论“对蒋问题”的角度看,“他”多半应该是指张学良自己,所谓“部下确有分化”,“现在歧路上”等,多半都是指张学良,而非指蒋介石。故这段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张的部下现在已有分化,而他自己现在却还很矛盾,至少“他现在反蒋做不到”,但是蒋如真的降日,他定离蒋另干。修改后的文字将前面的“他”改成“蒋”字之后,意思完全改变了,成了“蒋现在歧路上”,张因为蒋介石还处在抗日与降日之间而不能反蒋。这种修改很难认为是准确的。类似的情况还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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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拨雾(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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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恩来总结谈话中张学良就抗日、联苏、蒋介石国民党各派基本倾向及其前途等问题,所表达的主要看法是:
一、张谈抗日的问题,(1)抗日战争发生后日本将在中国沿海树立许多御用政府,封锁中国沿海,中国抗日沿海困难。(2)抗日是否能引起日本内部变化,或日本集兵阻隔,我将如何?
二、苏联是否必帮中国?苏联是否真心助中国?是否为利己?
三、张承认红军是真心抗日,剿共与抗日不能并存,红军东向可与日本接触,有了导火线,东北军即可响应。但他不相信红军进入山西立得住,到河北能胜日,故他希望红军到时由绥出察,可靠外蒙。
四、他认为国民党完了,中国只有两条路,一条共产党,一条法西斯。
五、他相信法西斯方法可以救中国,在国民党要人中只佩服蒋尚有民族情绪,领导大得力,故相信帮蒋能抗日。同时他也知蒋之左右多亲日派,蒋不能下抗日决心,且极矛盾。
六、张之立场,如蒋降日,张即辞职而另干。故现时派人去新疆联络盛世才,为打通西北,自成局面,张有把握。
七、张言他左右有一些研究法西斯主义的人,其中有几个共产党人(脱离党的叛徒)。他的内部有秘密组织,梁干乔在内。国家主义派在张处的已失败,李石曾等已降日。蒋在张周围有侦探,其特务均为蒋的人。
八、张认为阎太保守了,但不要逼之过甚。两三星期后张拟仍往太原,问阎是否有意联红军。同时,张亦认为阎与日人来往完全不得要领。
九、南京各派蒋系,(1)蓝衣社(真名复兴社)为蒋信徒。(2)陈果夫则主联俄,冯(玉祥)、于(右任)则主联俄联共,唐生智主抗日,翁(照垣)、蒋(光鼐)、蔡(廷锴)主抗日联共,陈诚、胡宗南主抗日不再剿共,政学系、安福系、何应钦、张群等均亲日,宋子文与蒋关系未恢复,张主张我们写信给陈(诚)、胡(宗南),并找CC派。
十、表示不愿打红军,但现在不能停,蒋之政策仍靠剿匪,故现处苦闷。北进想驻清涧绥德大道,道路旁山区可为苏区,亦可让出通黄河交通。同时他承认剿共北进就不能抗日。他承认在东北军中仍要提出红军抗日便是我们朋友、拥护红军抗日口号。他说明东北军北进肤施至少一月,他目前常驻洛川。
从以上周恩来关于张学良谈话重点的报告中,我们看不到在张学良的忏悔录中和刘鼎追忆笔记中所记录的劝告中共联合蒋介石的那些情况。很明显,至少在周恩来看来,会谈中关于蒋介石问题的讨论并不占重要地位。不过,周恩来仍旧明确提出,张学良应该离开蒋介石,和共产党一起实行“抗日反蒋”,而张学良的回答是:“他现在反蒋做不到”,以后要看形势发展再作决定。他这时对蒋的看法是,蒋是两面的,既有民族情绪,可能抗日,又为亲日派所包围,可能降日。因此,他对蒋也是两手,现在还想帮蒋,认为帮蒋才能抗日,同时也注意到另一种可能,故暗中准备在西北联俄联共,另立局面。有谁能够想象,处在这样一种将信将疑,连自己都准备另立局面的矛盾态度之中的张学良,会力劝中共应当拥蒋、联蒋?其实,周恩来对张学良的这种态度也是心中有数的,因此,周向张解释抗日之必要与可能,解释苏联援助中国之必然与真心,解释红军在山西站得住,对日军作战有把握,却并不多谈对蒋问题。并非这个问题不重要,而是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避免一切争论而已。因此,说什么周恩来被张学良的拥蒋、联蒋主张所打动,表示要回去劝说中共中央改变政策,恐怕不合逻辑。不仅如此,事实上周恩来仍旧把“抗日反蒋”视为一体。他明确认为:张学良现在之所以还不能“揭旗抗日”,就是因为目前“揭旗抗日”必然要与蒋介石相对抗,而他还不能完全改变对蒋介石的幻想。周恩来于会谈后第三天就在一封电报中说明过此点。电报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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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拨雾(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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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目前行动,彼因对蒋尚幻想及利害关系,反蒋尚不可能,但认识蒋真投降,彼即离蒋独干。
这段话清楚地表明,周恩来无论会谈中还是会谈后,仍旧寄希望于张学良能够转而参加抗日反蒋。而周恩来也断定,张学良具备这种转变的基础,只要条件成熟,他肯定会站到共产党一边来。周恩来总结他的印象是,估计张:
一、确有抗日联共联俄要求及初步决心,但揭旗抗日,必须情况发展到下列程度:(1)红军与日本直接冲突;(2)国际外交有进一步开展;(3)或蒋介石急他,蒋降日卖国状况益显著时。
二、目前行动,只要我们在关中能打击东北军,杨部在宜川不进,沿潼关到肤施大道发展游击战争,摧毁其沿途工事,并乘其主力回调,击中央军,打通永和关以南两岸交通,判断东北军北进行动可暂停止,以便促进局势开展。
三、张对经济、通商、交通上助我,确有诚意。
从上述报告及相关文件的内容中,我们怕是很难相信延安会谈有所谓张学良力劝中共实行拥蒋、联蒋,周恩来为之心动的情节。其实,关于周恩来延安会谈后究竟是继续坚持中共中央“抗日反蒋”方针,还是接受所谓“联蒋抗日”思想的问题,从周恩来回瓦窑堡后写给张学良的亲笔信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信称:
坐谈竟夜,快慰平生。归语诸同志并电前方,咸服先生肝胆照人,诚抗日大幸。惟别后事变益亟,所得情报,蒋氏出兵山西原为接受广田三原则之具体步骤,而日帝更进一步要求中、日、“满”实行军事协定,同时复以分裂中国与倒蒋为要挟。蒋氏受此挟持,屈服难免,其两次抗议蒙苏协定尤见端倪。为抗日固足惜蒋氏,但不能以抗日殉蒋氏。为抗日战线计,为东北军前途计,先生当有以准备之也。
在这里,周恩来主张张学良反蒋的态度,可以说是再明白不过了。蒋介石为日帝所要挟,屈服难免,其进兵山西、抗议苏蒙互助协定,足以为证。以蒋势力之大,排斥于抗日战线之外,固足可惜,但不能为了要抗日,就替蒋介石这样的人做殉葬品。故真的要为抗日战线计,为东北军前途计,就应当迅速准备联合红军,另立局面,揭旗抗日才对。由张魁堂整理的《刘鼎在张学良那里工作的时候(三)》称,周恩来信中所谓“为抗日固足惜蒋氏,但不能以抗日殉蒋氏。为抗日战线计,为东北军前途计,先生当有以准备之也”,是“中共主张有条件地联蒋”。此说显然曲解了文意。这就是周恩来的态度。其中岂有“联蒋”之意?
正因为如此,周恩来回瓦窑堡向留守后方的军政委员会汇报了会谈的全部内容之后,给毛泽东的第一封电报中,就直截了当地称呼蒋介石为“蒋贼”。他同时起草的向东北军宣传的口号,明确地主张东北军应以蒋介石为敌,主张东北军官兵“反对接受蒋介石命令自相残杀”,提醒他们认识到“强迫东北军捣乱抗日后方是蒋介石卖国铁证”、“强迫东北军开入苏区分散兵力是蒋介石阴谋”。
由此可想而知,如果说延安会谈促成了什么人对蒋政策的改变,那么至少可以肯定地说,被改变的绝不是周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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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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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经过两次洛川会谈,张学良与共产党在许多方面已经相当接近,但颇让人奇怪的是,在延安会谈中,张学良的言谈话语,却并不十分坦白。特别是在对蒋介石的态度问题上,张学良看来还多少留了一个心眼。结果,延安会谈并没有使双方关系取得重大突破。对于张学良的种种许诺,共产党方面还多少有些将信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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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蒋酝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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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经过两次洛川会谈,张学良与共产党在许多方面已经相当接近,但颇让人奇怪的是,在延安会谈中,张学良的言谈话语,却并不十分坦白。特别是在对蒋介石的态度问题上,张学良看来还多少留了一个心眼。结果,延安会谈并没有使双方关系取得重大突破。对于张学良的种种许诺,共产党方面还多少有些将信将疑。
在得到周恩来11日电报的第二天,毛泽东和彭德怀曾专门就此通知后方军事领导人说:“我们与彼方新的谈判已经成就。此种谈判就全局看对于我们是有利的,虽然就局部看属于不利(彼方进兵甘延并沿路筑堡)。”但毛泽东、彭德怀在电报中仍旧指示部队要保持高度警觉,对东北军仍要严加防范,称:“在我们没有得到彼方通知,因而没有发出可以允许彼方部队通过与建筑防御物的通知给你们时,你们应坚决打击之。在我们将来对外交交涉时,可将此种行动作为你们及地方部队独断行动,并不妨碍大局。”
两天后,毛泽东与彭德怀进一步提出立即设法去西安购买3000支步枪、60万发子弹,以及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