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竹心-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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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眼前，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还在上演。
　　皇帝的手指轻轻的滑过绿袖的脸颊，又拉起了她的手，细细的放在掌心，像是看得很仔细，却又时不时的抬头去盯着绿袖的脸看。
　　绿袖一看便知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哪曾被一个男子这样对待过，此时已是连话都说不来了。只不过倒也不是恼羞成怒，而像是被羞得都手足无措了。
　　仿佛是怜惜她，他又问：“今年多大了？”
　　“民……民女十七了。”
　　皇帝嘴角向上又是一扬，有些愉悦的样子。
　　然后他放开了绿袖的手，视线也自绿袖的脸上移开，缓缓地扫过周围他所能看见的秀女的脸，嘴边依然是他那玩味的弧度。
　　凤嫣然此时才又把脸往下埋去，她想有了绿袖的前车之鉴，其他的秀女们一定都心怀期望，此刻必定一个个都紧张得很。
　　于是忍不住以余光偷偷的看，皇帝从钟艳傅兰的方向一路看过来，到了凤嫣然的脸上，也不过一扫，又再往她的前方看过去。
　　她被人忽略了……
　　凤嫣然心里有点不舒服，纯粹是自尊心作崇。
　　皇帝扫完了一圈，也没再对谁感兴趣，转身就往赵尚宫那去了。
　　“你做的很好，等这事完了，朕自会重重有赏。”
　　“奴婢不敢，这些都是奴婢的本分。”赵尚宫重重的行礼，恭恭敬敬又面无表情。
　　皇帝又看了看赵尚宫，很满意似的点点头，对身后伺候男子说：“今日就这样吧，常禄，回凤鸣宫。”　
　　“是。”这男子便是之前对赵尚宫发难的人，他向前一步，大声道：“皇上起驾。”
　　凤嫣然这才注意到这院子站了一圈的人，大部分是御林军，还有几个小太监和宫女。
　　一群人走的浩浩荡荡，她们秀女们自然是弯腰躬身，口中喊着：“民女恭送皇上。”
　　令凤嫣然感到些许惊讶的是，当皇帝走过绿袖身边时，竟连一眼也未再瞅过她。
　　如此平平淡淡的走了过去，一如他越过其他秀女的身边时，那般自然与洒脱，毫无半分犹豫。
　　若不是亲眼见到刚才那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经典戏目，凤嫣然几乎就要以为他对绿袖从未有过任何兴趣。
　　可方才对绿袖兴趣盎然、调戏得那般高兴的人分明是他……
　　凤嫣然不解了。
　　着实的弄不明白了。
　　这个皇帝刚才那一出到底算什么？
　　最后这么一冷落、一忽略，将之前那调戏的一幕给显得就好似是一场闹剧一般。
　　喜怒无常、喜新厌旧，凤嫣然在心里又为这位少年皇帝再添上了两个词。
　　　
　　待皇帝走远了，连声音都听不见了，合和宫的这一班秀女还是不敢放松，因为那头赵尚宫还在行着礼。　
　　这些日子以来，也曾有过一些似乎有些地位的公公过来看她们，她们早就学会了看赵尚宫的眼色行事，现在赵尚宫既然郑重其事的行着礼不起来，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到底是相处这么些时日了，赵尚宫待她们也是尽力教导，秀女们对赵尚宫早已有了一定的信赖。
　　直到凤嫣然觉得胳膊和腿都酸了，赵尚宫才慢慢的直起了身。
　　秀女们自然才松下一口气，一个个放松下来，往日的高雅站姿也顾不得了，弯腰驼背敲胳膊揉腿的比比皆是。　
　　也许是之前紧张得太过，此时一放松，竟无人察觉到赵尚宫锐利的目光。
　　“小主子们，虽然皇上走了，可是……”赵尚宫看着她们，缓缓地说：“小主子们可曾想过，若有人不作声的回到这里，看见小主子们此时的姿态，当作何感想？”
　　秀女们都是一呆。
　　赵尚宫看了看她们，像是恨铁不成钢，丢下一句‘小主子们回房歇息去吧’便转头走了。
　　留下一干秀女面面相觑，久久无声。
　　钟艳捅了捅傅兰，小声问：“兰兰，赵尚宫是不是生气了？”
　　傅兰摇摇头，不说话。
　　虽然是一排排的站法，可南院北院默契的界限分明，因此此时南院有些为赵尚宫的态度担忧时，北院的那一头却很快浸入了热闹中。
　　她们围着绿袖，兴奋得在说什么。
　　而南院立即就有人看不惯了，朝她们靠近了几步，故意大声说道：“你们倒是爬上了枝头就忘了地下的娘了啊，所以我就说北院的人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主儿。”　
　　“什么时候一向把脑袋抬得老高的南院的人也讲起情分来了？你们不是从来都把人家赵尚宫当奴才么！”北院站出来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立即的回了礼。
　　“啊呀，人家那是嫉妒在找借口呢，你何必戳穿人家呢！”依然是南院的人，笑得趾高气扬。
　　凤嫣然看在眼里，直觉就想到了小人得志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南院北院两方看起来又要吵起来了，她可一点都不想掺合进去。
　　果然没走几步，背后就传来了相互的声音。
　　“我们是嫉妒，那你们呢？人家一举得到皇上的亲睐，可怜你们连一眼都没被看呢。”
　　“哼，至少绿袖是我们北院的人。瞧瞧你们南院，说什么个个都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皇上怎么还是看上我们绿袖了？”
　　“是啊，正经人家的姑娘，哪能让人一眼看了就去摸摸碰碰呢。唉，所以说呀，我们比不得你们绿袖啊！我们南院也的确比不得你们北院啊。”
　　“你……”　
　　凤嫣然无奈，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地。
　　　
　　往生湖边此时没什么人，秀女大都还留在正院里，凤嫣然挑了个大石头，写意的靠着闭上眼。
　　可很快身旁就穿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睁开眼，竟是戚红绫。
　　“为什么走开了？”戚红绫问得冷冷清清的。
　　凤嫣然不明白她的意思，只说：“只是不想看她们吵架罢了。”
　　戚红绫听她的回答，看着她忽然一笑，依旧是冷冷淡淡的那种。
　　“你觉得你离开了，就代表你比她们不同么？”
　　“你什么意思？”凤嫣然皱眉，隐隐觉得有股怒气在胸腔升起，若隐若现。
　　“不，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总是让人觉得失望。”戚红绫淡淡的看着她，说道：“初见时，我还对你有几分期待的。如今想来，怕是我戚红绫看错了人了。”
　　“……我并没有要你来看重我。”凤嫣然也有些生气了，眼中染上了一抹火焰。她想她有点明白为什么钟艳会那么厌恶这人了。
　　“我也并没有看重你，从来没有。”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戚红绫瞅着她，看不出情绪，“路过罢了。”
　　凤嫣然见她看来是打算要走，就更不想去搭理她了。
　　却听戚红绫临走时丢下一句话：“人，若是太过的漫不经心，那就是自以为是了。”
　　　　　凤嫣然对戚红绫的话，思索了很久。
　　可是很久很久的思索之后，她还是觉得想不通。
　　为什么戚红绫要对她这么说呢？凤嫣然自认与戚红绫并没有任何的交际，其中与钟艳虽然有些关系，但就本身来说，凤嫣然也并没有任何想与她结交的意愿。
　　凤嫣然不明白戚红绫为什么会来与她说这句话。
　　是因为戚红绫与钟艳结怨的关系么？
　　凤嫣然记起自己认得钟艳傅兰的第一天，也是第一次见到戚红绫时，她曾说过：如果我是你，交朋友之前就该考虑一下这朋友是否值得结交。
　　她着实想不明白，当时也是，如今也是，分明她与她是毫无交际的，为什么戚红绫却要三分两次的来到她的面前呢。
　　戚红绫如此冷清而傲然地女子，为何会主动来与她说话呢？至少凤嫣然从未见过她曾主动去与旁人说过什么。　
　　在南院，戚红绫的地位是有点类似于精神领袖的。
　　正如北院有一个外貌出众的绿袖，南院也有一个空谷幽兰般的戚红绫。
　　她的傲，犹如茫茫白雪中的那一抹红绫，清艳而孤高，烈性而冰冷。
　　虽然她不常与旁人说话，可戚红绫天生就有一种令人折服的气息。单单只是站在一处，即便只是那样安静的站着，她也总是最引人瞩目的。
　　凤嫣然常常会觉得戚红绫比钟艳更不像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儿，她的身上有太多是南院中任何一个秀女都没有的东西。
　　是的，凤嫣然并不讨厌戚红绫。
　　她之所以从未想过与她结交，除了钟艳，更重要的是戚红绫这个人总让人升不起与她接近的念头。　
　　戚红绫仿佛天生就该是属于孤独的。
　　因此她就是空谷中的那株幽兰，合该一个人静静绽放她的美丽，旁人只可远观，也只愿远观。
　　凤嫣然有时候就像一个孩子，她喜欢别人喜欢她，若是有人不喜欢她、甚至于讨厌她，她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好像是被人打击了一样。
　　再说，凤嫣然不讨厌戚红绫，甚至有一点点欣赏她。
　　所以，当戚红绫对她说失望，对她说那些让她觉得受到打击的话，她觉得心里很不舒坦，甚至有些生气了。　
　　她也不是一个听不进别人教导的女孩子，因此她平静下来努力的思考，可思来想去没有头绪。
　　于是她开始想，是不是戚红绫看她觉得不喜欢呢？
　　是不是戚红绫因为钟艳而对她心存偏见，所以看她哪里都不顺眼呢？
　　她知道自己有些混日子，可她并没有伤害任何人不是吗？
　　为什么戚红绫要对她失望？之前她又对她期望了什么？
　　凤嫣然想不明白。
　　越是想不明白，她越是努力去想。
　　结果就是她越想越委屈，整个人缩在床头，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她又没有得罪她，戚红绫又何必来招惹她呢！凤嫣然揉着被子的一角，强忍着眼泪，这种完全找不到理由的指责，她为什么要去承受呢？
　　“小姐，你怎么了？”碧玉本是来看看她家小姐有没有踢被子，谁料却见凤嫣然缩在墙角，好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连眼睛都是红红的。
　　凤嫣然吸了吸鼻子，声音都是委屈的，“碧玉……”
　　“小姐，是不是今天皇上他……”碧玉也听说皇帝来合和宫的事，立刻就往那边猜想了去。
　　“跟他没关系。”凤嫣然抱着膝盖，说：“我就是……我就是心里头不舒坦。”
　　“不舒坦，是病了吗？”碧玉有些紧张的问：“小姐心里怎么个不舒服法？”
　　“不是……”凤嫣然可怜兮兮的看着碧玉，突然伸手拉了拉她，说：“碧玉，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让人失望？”　
　　碧玉一愣，随即大惊，“谁说的！小姐那么好，怎么会让人失望呢？！”
　　“可是，我平时不是太漫不经心了吗？”凤嫣然让碧玉的话安慰了一下，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点，却还是不安心，又问：“我平时看起来，是不是太没上进心了？让人看了觉得不舒坦？”
　　碧玉又一愣，有些不明白了，“小姐为什么要这么说？我觉得小姐很好啊，小姐只是不喜欢与人家争而已。”　
　　“碧玉……”凤嫣然瞅着她，心里觉得窝心，她眨着眼，说：“碧玉，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不不不，不可以不可以。”碧玉猛摇头。
　　“哪里就不可以了？”
　　“碧玉身上脏，小姐……小姐是小姐，怎么能……怎么能……”说着说着，有点语无伦次起来。也不为别的，碧玉只是第一次见她小姐用这般可怜的眼神看她。
　　凤嫣然这可怜也不是做出来的，她觉得有些寂寞，尤其是今晚，突然很不想一个人睡。
　　尽管，这一世凤嫣然自懂事之后就再没有和旁人一同睡过了。
　　“碧玉……”她眼睛红红得好像一只小兔子，眼巴巴地瞅着她，心里发酸，“碧玉，我想娘了……”　
　　这么一说碧玉也心酸了。
　　她自从六七岁被卖进了凤府，十年了，早就把凤府当自己家了。
　　碧玉也是个年级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离家来到这一个陌生的地方，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如今见凤嫣然这样，顿时也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姐，你别哭。”她还安慰着。
　　凤嫣然被她这一说倒真哭了，“你才别哭……”
　　结果喊着不哭不哭的主仆二人，这一晚抱在一起哭了大半夜。
　　最后哭得累了，碧玉与凤嫣然就这么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也许是哭出来了，心里就舒坦了，凤嫣然第二天觉得心情舒畅，格外轻松。
　　倒是碧玉第二天一早起来，似乎是不好意思，低着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搁才好。
　　凤嫣然只是一笑，用了早膳就往正院去了。
　　每日早上前去正院学习宫中礼仪已经成了规矩，即使如今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可赵尚宫没有发话，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