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竹心-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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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到女官，自然就提到了她们都曾见过的内宫内尚书，白子语白内官。
她说大部分的女子为官，都是来内宫做事。最多的是负责抄写文书、整理书籍的女书史，再上去也就是负责采买发放、记录功过等杂物的女史，最高也不过内宫内尚书，其所作的也不过就是那些琐事，不同的只是官位稍高而已。
对于内宫女官，赵尚宫说：也只有内宫内尚书是由官员品级的，其他乃是流外之官，与宫女也算类似，不过是往日所作事务不同罢了。
凤嫣然当时听在耳中，心里的感受就有些复杂。
她曾经始终认为女官应当是极为风光的，毕竟古人如此轻视女子，唯独对女举人、女官这些另眼相待。谁想到，宫内的人却将那些女史比作宫女，怎叫人心里平静。
想的有些恍惚时，却见赵尚宫目光飘向她，似是责怪又仿佛是惋惜。
事实上，这种目光也不只是一次了，凤嫣然常常会见到赵尚宫用这种神情来看她。
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疑问，单纯只是觉得被人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觉得不太自在罢了。对于这个宫里，人也好、事也好，她毕竟还是不在乎的。
无论如何，哪怕是被赶了回去，对她也反倒是好事吧。她自打做了秀女的第一天起，便是抱着这个念头。
只是在几日之后，赵尚宫开始教她们宫中礼仪时，板正了她略微放松的肩膀，冷声说道：“若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情，那么无论你干什么，都是做不好的。”
凤嫣然当是被她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着，第一次体验到了羞愧难当的滋味。
当日，她硬憋着委屈，僵着身子强迫自己做好所有的动作，最终赵尚宫却再没有看她一眼。
就这样，一转眼她作为秀女在合和宫也住了近半个月，凤嫣然与傅兰钟艳二人的感情渐好，其间白内官曾让她们展示过各自的琴艺及棋艺，自然落选者是一个都没有。
原以为这选秀的过程便就如此平静的在学习礼节及闲散中一点点过去，但半个月之后的某一日，凤嫣然猛地察觉到，合和宫的秀女似乎少了些。
分明那时考琴考棋都是安然通过的，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人却是不知不觉的减少了呢？
傅兰幽幽的摇着扇子，柔声说：“不稀奇呀。还记得白内官曾说过，往日的一言一行若稍有不当，便有可能落选么。怎么，小嫣可是忘了？”
“没，只是……我们并不知情啊。”凤嫣然有些郁闷。
钟艳嘻嘻哈哈的揽住凤嫣然的肩膀，不以为然地说：“要我们知情做什么，她们落选总归是有理由的嘛，反正跟我们无关，小嫣这么关心干嘛。”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她们走了，我们这边一点都不知道呢？”凤嫣然只是觉得，就算是落选了，至少也该告诉她们。
“兴许，是因为走的都是北院的人吧。”傅兰说。
凤嫣然叹了口气，西南院与西北院如今被简称为南院北院，甚至南院北院的人说到对方，都是用‘那边的’来代替。
她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南院与北院两方的人一旦碰上就会摆开水火不容的架势，那情形，真不比钟艳碰上戚红绫时平和多少。
她是真没想到，连选秀这样的事都能有派别之争。
现在就连钟艳，在碰见北院的人时也会暂时与戚红绫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哈哈，北院那些人就该走，都是些什么人呀。”钟艳幸灾乐祸，她巴不得敌人再少几个。
“可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她们的落选理由，你们就不好奇么？”凤嫣然看着她们两人，问。
“这……”傅兰语塞。
“若是按学习礼节时的表现，我应当早就落选才是。”凤嫣然似乎总是做不好那些动作，不是这里太用力就是那里太无力，反正她就是搞不明白一个礼节为什么要有那么高的要求。
而凤嫣然在学礼节时候的表现，所有在合和宫的秀女与宫女都是知道的，赵尚宫最‘关照’的人就是她了。
但她如今却依然留在这里。
那些比她学得好、学得认真的人，却一个个被送走了。
钟艳没怎么多想，只说：“就算是这样，小嫣你到底是太后亲点的秀女嘛，哪有那么轻易就能把你落选了。”
傅兰在她说出这话时就使力的用胳膊撞她，钟艳转头看她，见傅兰冲她猛使眼色，全然不解，问：“怎么了？你眼睛不舒服吗，转来转去的。”
凤嫣然顿时失笑，急忙掩嘴，免得笑得夸张了，又对眼里冒火的傅兰说：“没事儿兰兰，我不介意，我本来就是因为太后的旨意才当了秀女的么。”
钟艳缺心眼儿的应着附和说：“就是啊，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登时把素来好脾气的傅兰气得眼发红，又说不什么来，便在一边指着钟艳直跺脚。
她们正热闹着，一个宫女忽然急急忙忙的跑来，没等她们说话就开口急忙忙得说：“小主子们，赵尚宫让你们立刻往正院去。”
“为什么？我们不是才从哪儿回来么？”钟艳觉得奇怪。
宫女见她们悠闲的模样，急得也学着傅兰直跺脚。
“皇上来了。”
皇上一定很少来合和宫，看把这些宫女给吓得……凤嫣然站在正院，不远处的门前，一左一右两个宫女站的笔直。
凤嫣然觉得很有意思，往日里赵尚宫教授她们礼节时也都是一个个排排站好，就好像是前世学校里大家站在操场上听校长讲话似的。
此时却是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同样是站着，站得笔直略显紧张以外，还时不时地低头检视，务必要求自己站得挺直的同时还要站得漂亮、站得令人眼前一亮。
凤嫣然看着身边平日熟悉的几张面容上变幻的神情，心下叹息。
好好的一张脸，表情竟作得跟唱戏似的。
不过她的目光还没来得及转上一圈，就被领她们来的那个宫女催着站好去了。
凤嫣然无奈，便漫不经心地往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去了。
而傅兰与钟艳，则是站在了最后一排稍靠外些的位置。中间隔了两个人，凤嫣然到最后也没看见她们两人站在那时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情。
“皇上，秀女们已然到齐。”她们听叫赵尚宫说道。
然后，一个男人立即传来了不满的声音，“这才刚到齐，竟让皇上等她们？”
“奴婢该死。”
久久静默。
凤嫣然心中打了一个突，难道皇帝真的生气了？
她偷偷的抬起头，却见一个男子踩着无声的步子走来。
太阳还有些大，凤嫣然眯起眼，觉得那个步出屋子的身影有些模糊。
“此番选秀，至今有几人？”
“回皇上的话，还余四十一人。”
听见赵尚宫的回答，凤嫣然吃了一惊。
她知道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可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人落选了么？
凤嫣然对这一些秀女都并不熟悉，尤其是北院的，南院的人至少进进出出之间还能混个脸熟。再按傅兰之前的说法，走了的都是北院的，那她之前一点都没觉得少了谁，也并不是多奇怪的事了。
似乎，她就是混日子来的。
凤嫣然低头眨眨眼，这个想法深得己心，不错不错，果然还是自己最了解自己。
想得入神，也就一时没顾上去看那个皇帝。
殊不知皇帝慢步在她们这些秀女中，像是巡视般一个个细细的看过来。
待一个黑影替她遮住阳光，凤嫣然有些奇怪的抬头，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黑影是谁。
甚至于看见了面前十几步外的那个男子的一身黄色龙袍，还怔怔的慢了好一会儿才猛地回过神来。
急忙将视线收回来，也幸好皇帝当时的目光并未往她这边。
皇帝走走看看，步速极慢，此时却在凤嫣然斜前方顿下了脚步，目光也仿佛是看见了什么，竟定在那里不再动弹。
凤嫣然有些好奇，不由得又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
其实，也未看清。
此时却听皇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凤嫣然此时听见了众多的抽气声，也许是过安静，分明应该是听不见的响声，此刻居然格外清楚。
又听一个颤得令人心疼地声音答道：“民……民女，民女名叫绿袖。”
“……绿袖？”
凤嫣然看过去，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叫做绿袖的秀女。
她看见的只是那绿袖侧过身来的那半张侧面，可她却是记得这张脸的。
这张被誉为是北院之最的脸，以她我见尤怜的美丽令人无法轻易忽略、轻易忘怀，凤嫣然即使是个女子，却也很难不为那张脸惊艳。
原来她叫作绿袖……
这个绿袖，真是凤嫣然两世所见中最美的女子了。
而此时这张脸，却被皇帝的手指轻轻的抬起。
凤嫣然顺着那只手看去，才真正的看清了皇帝的长相。
她怔住。
心中却是有些失望。
凤嫣然对与皇帝的印象，总是与前世里的电视剧和小说联系在一起的。
在她的印象中，皇帝应当是高大而英俊威武的，步宇轩昂，英气粼粼，就像是由天而降的麒麟般。皇帝说话时，应当是中气十足，有着不怒自威之感，皇帝的眼睛应当是炯炯有神，令人畏惧却不由得由心尊敬的。
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皇帝，应当是高洁的、尊贵的，尤其是这个皇帝姓龙，她更不由得想起真龙天子这几个字。
可眼前，这龙姓皇帝便在她的不远处，轻佻的以左手食指挑起了绿袖的下巴。
凤嫣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就像是玻璃，现在正碎裂成一块一块。
这个真实存在于眼前的皇帝，有着一张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秀气的脸，尖尖的下巴宛如少年般秀美。当然，这本就是一个十九岁便坐上了龙座的皇帝，自然这般年纪，说他是一位少年也并无不可。
他的皮肤有些病态似的白，那奶白色在阳光下恍若透明，凤嫣然即使离他那十几步的距离，却也能清晰地看见他太阳穴附近那根细细的青筋。
他的眉毛没有一般男子的浓密，也不同于英俊男子的粗而黑。他的眉毛略有些细，但并不至于像女子那般秀气，只是相比而言，眉头的颜色略略的浅一些，眉峰处却渐渐的转粗挑高，为他的脸添了些强硬的男儿气。
她的目光又渐渐下移，停留在了那双眼上。
那是一双美丽的眼，若不去看其中的内容，单单只是这双眼，便是综合了妖娆与清丽的。
而且……这双眼对凤嫣然而言，却也有些眼熟。
她并未深思，只觉得一个男子生了这么一双眼，未免女气。
可是，凤嫣然虽看不惯他这张脸，却只能说他秀丽，融合着一些书生气，不过是不够英俊、不够男子气概，如此而已。
凤嫣然又想起那个曾有一面之缘的龙墨羽，曾经的四皇子、如今的康王。
他与皇帝长得并不相像，龙墨羽的下巴是方方的，浓眉大眼，与她大哥凤耀然类似，都是阳光而英俊的外貌。不同点只在于，凤耀然英俊得豪气，而龙墨羽英俊得儒雅。
再看眼前的皇帝，他与龙墨羽全然不是同一种类型，自然比无可比。
可凤嫣然看着他决计不会想到儒雅、阳光、英俊等形容词来描述他，她只觉得这皇帝这样的容貌再配上此时的动作，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至于皇帝的长相，凤嫣然若是平下心来说，自也不至于有多难看，再说这皇帝的相貌生来就略显秀丽，也能算得上是好看了。
倒是凤嫣然，她对这样相貌的皇帝，脸上写着明明白白的不喜欢。
皇帝对此却全然未觉，似乎专注于眼前的绿袖，他慢慢凑近的绿袖，轻轻的说：“真美的名字。”
“谢……谢皇上赞赏。”绿袖脸红得几乎快烧起来了。
他嘴角微微一勾，道：“而你，你比你的名字更美。”
凤嫣然又一次怔住。
对皇帝嘴边的那个笑，她似曾相识，并且印象深刻。
还记得那个坐在高高的树干上，挂着那玩味而孤傲的微笑的少年，那树荫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抹笑，令凤嫣然莫名的记住了。
此时，同样的弧度，同样的意味，甚至连那下巴的曲线都是重合的。
莫非，那日她所见到的紫衣少年，就是皇帝么？
凤嫣然不信。
她对那个笑印象深刻，因为它出众。
她对这个皇上却不屑，因为他配不上皇帝这个名号。
再一想到自己那沉稳古板的父亲，每日上朝都必须朝他跪拜，她心中更是不快。
而眼前，一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还在上演。
皇帝的手指轻轻的滑过绿袖的脸颊，又拉起了她的手，细细的放在掌心，像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