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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胭脂染帝业(出书版) 作者:端木摇-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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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哀感流涕。
  紧接着,他派人来金墉城接我回宫,复立我为皇后。
  半个月后,司马衷大赦天下,改元光熙。
  ——
  回到宫城的那一日,晚膳时分,宫人奉上粗食,我正要吃,司马衷就来了。
  随驾的宫人将三碟菜肴放在案上,接着纷纷退下,只剩下我与他二人。
  他开心地笑起来,拉着我的手臂,“容姐姐,再次见到你,朕太高兴了。”
  殿中只有碧浅在,我吩咐道:“碧浅,服侍陛下坐下进膳。”
  他不肯松手,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容姐姐,容姐姐跟朕说说,你一人留在洛阳,有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朕,朕治他死罪。”
  碧浅道:“陛下若想为皇后出气,就赐死前贵人,前贵人……”
  我瞪向她,她不情不愿地收口,没再说下去。
  “碧涵姐姐?”司马衷狐疑地皱眉,好像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怎么欺负容姐姐了?容姐姐快告诉朕,她怎么欺负你的?”
  “臣妾饿了,陛下也饿了吧,先进膳吧。”
  “不嘛,容姐姐先告诉朕……”他摇晃着我的手臂,半是恳求半是耍赖。
  “陛下不先进膳,臣妾就永远不说了。”我含笑威胁道。
  “好,好吧。”他扭扭捏捏地坐下来,瘪着嘴。
  我夹菜递给他,他一喜,笑着接过,又笑嘻嘻的了。
  他吃着,我也吃着,只怕都饿了,不再言语。
  今年,我二十五岁,司马衷四十八岁,接近半百,我嫁给他,已经六个年头了。
  近几年的折腾,他御驾亲征,来往于洛阳与长安之间,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被亲人挟持,几度命在旦夕,身临险境,担惊受怕;他比之前更瘦了,可以说瘦得皮包骨头,可见他在长安过得并不好。
  虽然他呆傻、失智,但也并非完全傻掉了,他也知道被人挟持、软禁的痛苦与无奈,也知道这天下已经大乱,自己的手足、亲人正在骨肉相残,也知道这大晋江山变成生灵涂炭、流血千里,是他的错。因此,他怎么可能过得舒心、自在?
  其实,与其说他的呆傻误了朝纲、家国、天下,不如说是先帝、他的父皇误了这天下苍生。
  先帝不该立他为太子,不该传位给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傻子。
  可是,天下万民只会怨怪他,怨怪他的呆傻误了天下。
  他是无辜的吗?
  我不知道,只是越来越觉得,他可怜可悲可叹,我起了恻隐之心,怜悯他。
  给他夹菜,司马衷欢天喜地地吃着,不顾形象,好像一整年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膳食了。
  “和容姐姐分开这么久,朕想死容姐姐了。”他终于吃饱了,搁下碗箸,打着饱嗝。
  “陛下吃饱了吗?”我笑问。
  “吃饱了。”他接过碧浅递过去的绸巾,胡乱地擦嘴。
  “那陛下回去沐浴更衣,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日臣妾再陪陛下玩。”
  “好耶,容姐姐,就这么说定了哦。”司马衷拍手叫好,接着蹦蹦跳跳地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碧浅为我卸下钗钿,问道:“刚才,皇后为什么不让奴婢说?”
  我淡然道:“翾儿还在我手里,怕什么?”
  她忧心忡忡地说道:“万一陛下再次册立碧涵为贵人呢?”
  我道:“倘若陛下有心册立她,我又能怎么样?”
  其实,我可以让司马衷不再册立碧涵,可是我不想这么做,因为,他是否册立她,要看他对她的喜欢,到底有多深。
  ——
  如我所愿,过了几日,司马衷仍然没有册立碧涵为贵人,也不再宠幸她,给了她一份不闲也不重的差事,有内侍看着她。
  我笑了笑,他竟然为我剪除了宫中唯一的敌人,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么绝妙的处置法子?
  忧心的是,司马颖究竟在哪里,是否安然无恙?
  孙皓一直为我打探他的消息,可是,他总说没有他的踪迹。
  这夜,碧浅和表哥陪着我来到华林园。
  这些年,洛阳被士兵劫掠过,激战过,被大火焚烧过,被浓烟熏过,被尸首堆积过,早已破落不堪,满目疮痍。华林园也被那些烧杀抢掠的士兵糟蹋过,树木零落,花圃变成一片贫瘠之地,亭台楼阁破败得令人痛惜,断井颓垣,到处是火烧烟熏的痕迹。
  当年的繁华锦绣、风流韶华不复存在。
  物不是,人已非,司马颖,你在哪里?
  手中握着他送给我的玉刀,由于握得太久,这玉刀很烫很烫。
  “皇后不必太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避过这一劫。”碧浅总是宽慰我不要胡思乱想。
  “一有王爷的下落,我一定立即告诉你。”孙皓信誓旦旦。
  “表哥,我在想,东海王司马越掌权后,会不会有其他王爷讨伐他?”我问。
  “这个不好说。”他寻思道,“如果东海王掌政后大失人心,必定有人不满。”
  是啊,这是一个死局,周而复始;假若司马衷一直在位,势必有宗室变成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如此一来,这权臣就变成诸王讨伐的对象。
  只是,宗室诸王当中,已经死了很多人,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唱声,今夕何夕兮……
  久违的男子歌喉,熟悉,浑厚,哀伤,苍凉……心头猛震,我循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奔至瑶华宫,碧浅和孙皓也一路跟着我。
  他站在瑶华宫前,孑然一身,形销骨立,衣袂飘飘,熏黑的断墙让他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好像他已经不是俗世中人。那袭素朴的青衣那么熟悉,那张青铜面具锁住了他的面容,他站在天地之间,断井颓垣之中,仰望天宇,唱着一首苍凉的《越人歌》。
  青衣没有死!青衣还活着!
  可是,他为什么在华林园?他不是金墉城的活死人吗?难道他从金墉城出来了?
  唱毕,青衣转过身,望着我,却好像没有看见我,好像我只是一缕无形的风。
  我朝他走去,碧浅和孙皓留在当地,没有跟来。
  “公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很亲切,亲切得就像兄长,像孙皓那样,也许是因为他会唱《越人歌》,也许是因为他的清醒与智慧给我的指示。
  “你来了。”青衣的声音无波无澜,没有再见到我的喜悦。
  “我在金墉城找过公子,为什么公子不在金墉城?”
  “我是金墉城的活死人,陛下大赦天下,我就离开了金墉城。”
  “哦,原来如此。”一想又不对,我又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姑娘怎么也来这里了?”青衣徐徐笑问。
  看来,他没有告诉我实情的打算。虽然我有很多疑问,诸如他离开金墉城后去了哪里,在哪里栖身,为什么在华林园,等等。华林园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出入的,但我知道他有着看透世情的大智慧,不同于凡夫俗子,不问也罢。
  我笑言:“我来这里散散心。”
  从相识的那一刻开始,他没有问过我的身份,好像对我的身份并不好奇。他只是唱歌给我听,我有什么疑难杂症,他会开导我,给我指出一条明路。他就是这么一个气若幽兰、心如止水、言行清淡的高人。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身心很放松,没有任何负担,也能得到不少启发。
  可是,近来很担心司马颖,想着他究竟是生是死,在哪里落脚,心事沉重,烦郁无法排解。
  “姑娘心事重重,是否有什么烦忧?”青衣总能一眼看透我。
  “我做错了很多事,我想弥补,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希望他能为我解惑,或是给我一点启发。
  “若想弥补,就去弥补,无须犹豫。”
  “可是,我想弥补的那人,不知所踪,也不知道生死,公子,我应该亲自去找他吗?”
  “想去就去,无须犹豫,率性而为,有何不好?”青衣温和道,眉宇间似有怅然,“不过,我想提醒姑娘,倘若你去了,找到那人,自然是好,可是万一找不到呢?再者,找不到那人倒也没什么,假若你身处险境,那就无法做出弥补了。”
  他说的对,离开洛阳去找司马颖,始终太过草率。
  天地之大,他身在何处,我从哪里找起?就算孙皓陪着我去找,可是前路茫茫,去哪里找?还不如等孙皓有了他的踪迹,再去找他也不迟。
  想通了之后,我问:“公子时常来这里吗?”
  青衣凝视我的双眸纯澈、漆黑,“偶尔来,如若姑娘想见我,可在瑶华宫前这株树上绑一方粉红丝绢,我就会在此等候姑娘。”
  我微微屈身,“谢谢公子。”
  他淡淡一礼,唱着那曲《越人歌》,缓步离去,犹如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
  今夕何夕兮……
  ——
  司马衷下诏,搜捕司马颖。
  我知道,这是司马越的主意。司马颖曾经是手握重兵的皇太弟,在邺城颇有声望,如果他潜逃在外,始终是司马越执政的心腹大患。因此,司马越不会放过他。
  换言之,司马颖还没有死,一直在逃,我应该去找他吗?
  不,我已经复立为皇后,一言一行太过惹眼,还是再等等表哥那边的消息。
  八月,太傅、东海王司马越录尚书事,执掌朝政,成为新一任权势滔天的权臣。
  在深宫内苑等待、期盼、煎熬的日子,一日犹如一年,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焦虑得似有文火焚心。可是,我什么事也做不了,只能等候孙皓带来好消息。
  一日,我到华林园散心,碧浅陪着我。
  破败的园子虽然修缮过,但国库空虚,年年征战,朝廷与民间的财宝早已被洗劫一空,园子只是简单地清理打扫过,不可同往日而语。
  走进瑶华宫,昔日的一幕幕从眼前晃过;走上二楼,屋中空旷,只有一张木案,孤零零的。
  司马颖,你究竟在哪里?
  忍回眼中的热泪,才发现碧浅不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我惊惶地叫了两声,她没有回应,我觉得奇怪,正想往下走,却有人登上来,脚步声略重。
  那人身着一袭黑衣,一步步走上来,抬脸盯着我,目光如豹,狠悍冷冽,锁住了猎物。
  

胭脂染帝业【四】
  在这里见到他,时隔一年再见到他,我完全没有料到,这些日子我脑子里都是司马颖,倒把他忘记了。以前我一直担心他会来洛阳捉我,后来司马颖弃洛阳逃走,我整颗心就放在司马颖身上了,很少想起刘聪。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碧浅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她只是睡着了。”刘聪走上来,步步紧逼,“容儿,好久不见,嗯,我想想,有一年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退到窗扇前,无路可退了。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他黧黑的脸孔布满了乌云,是暴风雨前的前兆,“我想见你,自然有的是法子,这辈子,你休想躲开我!”
  语气狠戾,咬牙切齿。
  我咬唇,惊骇得不敢动弹。
  他攫住我的身,健壮的身子挤压着我,“你伪装得可真好,假装与我柔情蜜意,让我以为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让我以为你决定忘记司马颖,你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寻找机会逃走,是不是?”
  我不敢回答,看着他满目的戾气,我只能选择闭嘴。
  刘聪掐着我的嘴,低吼:“说!是不是?”
  嘴巴很痛,他的力道很大,掐得我无法说话,我也不想说,泪水在眼中打转。
  “不说,是不是?”他眼中的怒火喷出来,吼声如雷,在我耳畔炸响。
  我无辜地看着他,其实,这是故意装得楚楚可怜。
  下一刻,他咬我的唇,暴烈地蹂躏,仿佛一场狂风骤雨席卷了我。
  久违的剧痛淹没了我,他的啃咬仿佛咬破了我的唇,撕烂了我的嘴,血腥之气弥漫在口齿间。
  刘聪用力一扯,我的衫裙立即裂开,双肩裸露,胸脯暴露在他眼前。他狠狠地压着我,咬我的肌,啃我的肤,吸着我的骨血,残暴如猛兽,似要将我拆吞入腹。
  此时此刻,我倒不那么怕了,顶多再次被他强迫,我就当作被一头禽兽咬了一下。
  “就算我逃走了,你娘也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个事实无法改变,也无法抹杀。”我的声音冷如冰,“那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被你娘亲手扼杀。”
  果不其然,他不再摧残我,愣愣地瞅着我,目光有些飘移。
  热泪盈眶,我嘶哑道:“世上每个当娘的都无法承受丧子之痛,你有多痛,我就比你痛十倍。”
  刘聪抚着我的腮,脸上弥漫着凄风苦雨,“这件事,是我不好,可是,你也不该逃走……容儿,你走了,我多么难过、多么心痛,你知道吗?”
  我凄楚地看他,不说话。勾起他的丧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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