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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关东过客-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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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大放悲声。 

  都里的哭声传到门外,外边的人立时哭声一片。有人喊着:“二娘,你死得好惨啊,老天爷呀,你咋不睁开眼看看,咋还让那恶贼活着啊!” 

  慕雨潇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牙咬得咯咯直响。花小尤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 

  都里止住哭声,哽咽着,轻轻放下孙二娘,下地倒了一碗水,把南时顺留下的药倒进碗里,又拿来煤油桶,将煤油撒满一屋。然后,闭着眼将那碗水一口喝干,上炕躺在孙二娘身边。 

  “小凤,那狗贼让我杀咱们慕爷,瞎了他的狗眼,他也不想想,二娘身边的人,能干这种没良心、没人味的事?小凤,你肯定说我做得对,看,你都笑了。”都里说着,腹内剧痛起来,他拿过火柴,说一句:“小凤,我……来了。”哧的一声把火柴燃起。 

  慕雨潇在门外突然闻到一股煤油味,他叫了一声“不好”,几步冲进屋里,却已是迟了,大火已经把整个屋子都吞噬了。 

  火光把慕雨潇的脸映得血一样红,他掏出枪,一梭子子弹全射向棚顶,他嘶声喊:“南时顺,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九十七




  ☆第十三章

  沈阳城整个都白了。 

  雪是昨天晚上开始下的,孙二娘家里那把火着起来后,雪就下了,雪花不大,却很密,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夜,把城里的楼,城里的树,城里的街都挂上了白帐。 

  黄花寨的人一宿没睡,城里很多人也都一宿没睡。孙二娘和都里的尸身被装进棺木里。按满人的风俗,萨满死后是要挂在树上,意为升天了。慕雨潇坚决不同意,他瞪着熬得气得哭得通红的眼睛,骂道:“这是什么他妈的鬼风俗,二娘死得这么惨,还要把她挂在树上示众,满人怎么尽他妈的邪歪事!”花小尤是满人,大肚蝈蝈是半个满人,从城里来送孙二娘的也大部分是满人,虽觉慕雨潇的话难听,却不是没有道理,也就没人坚持。 

  雪停了,天还阴着,满天都是云,却看不出哪是一片,哪是一朵。 

  送葬的队伍从黄花寨出发,足有几千人,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加入,进城时,已有上万人。 

  孙二娘的儿子和女儿,打着灵幡儿走在最前边,披麻戴孝,边走边哭。两个孩子身后就是孙二娘和都里的棺椁,分别由二十人抬着,暗红如血,在雪地中非常扎眼。 

  慕雨潇和花小尤、大肚蝈蝈并排走在棺椁后边,身着孝袍,脸色肃穆。他们的身后,就是陶三林率领的乐队,十只唢呐,十只管子,喇叭高啼,管子低泣,吹奏出的哀乐如哭如诉,听得路人都跟着落泪。 

  再后边就是上万人的队伍,每人腰里系着一条白布带,抬着纸人纸马等一应葬品。 

  路两旁站满了人,临街楼房的窗口也挤着人,有的还扬着一条或一块白布,脸上戚然凝重。 

  队伍在高丽会馆门前停下了。一排警察和两排士兵守在高丽会馆门口,荷枪实弹,面目紧张。高丽会馆大门关得紧紧的,门窗也都闭着,看不见一丝人气。 

  原来,孙二娘惨死一夜之间传遍了沈阳城,满城的肃杀之气让官府感到不安。日本领事馆也照会当局,要求保障高丽会馆的安全。官府的人虽然也恼日本人做事毒辣,却也怕民间纠纷演变成官方纠葛,就派兵守在会馆前,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 

  棺椁放在了地上,正对着高丽会馆的大门。孙二娘的两个孩子跪在一旁,人们开始上前拜祭,哀乐更凄婉地响起。 

  慕雨潇和花小尤、大肚蝈蝈并排站在二娘和都里的棺前。从昨晚到现在,慕雨潇想起孙二娘就止不住落泪,想当年自己只不过赶上帮了一点小忙,这孙二娘和都里就以死相报,这义这情叫人如何能承受得了!三鞠躬后,慕雨潇和花小尤都已是泪流满面。 

  每个人拜祭完,二娘的两个孩子都要磕头致谢。有人看见孩子就跪在雪地上,从家里拿来一块门板和一床被子,让两个孩子跪在上面。 

  闽江会馆的朱老板来了,献了一副挽联,上写“孙二娘都里千古,闽江会馆百人敬挽”,又拿出五千元钱,交给两个孩子。孩子哭着推辞,朱老板摸着孩子的头,两眼满是泪,说了一句:“好好活着。”擦了一把泪,走了。 

  关老爷也来了,关屏山和阿古一左一右跟在后边。关老爷献的挽联是他自己写的,上联是:哀烈女义士驾鹤西去;下联是:苦孤儿弱女扶柩东行。关老爷捐了两千元。 

  这是自吹城之后,关老爷与慕雨潇头一次相见,两人互看一眼,神情都很冷漠。 

  阿古在孙二娘的灵柩前真诚地鞠了三个躬,孙二娘临死前与他说的那些话,让他现在想起来更觉得慌,鬼头刀抡得他现在头皮仍觉发木发麻。 

  关老爷一联“苦孤儿弱女扶柩东行”,引得哭声四起,人们看着这两个弱小的孩子,纷纷捐款,不长时间,两个孩子的面前堆了有几万块钱。花小尤叫人找来一个箱子,糊上白纸,权当募捐箱,上写:二娘遗孤磕谢四方。 

  “春宵一刻”的老鸨子也来了,穿了一身不知从哪借来的黑布衣服,又脏又皱,很不得体。她先跟花小尤打了声招呼,还是毕恭毕敬地称“子玉格格”。然后,向孙二娘和都里棺椁三鞠躬,礼毕,一摆手,一从人将一木盒放在募捐箱旁,上有一行字:小集一万元,“春宵一刻”姐妹敬献。 

  人们议论纷纷,谁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些江南女子本与孙二娘没有任何瓜葛,却一下子捐出这么一大笔钱,怎能不让人感动?花小尤顿觉心口一热。 







九十八




  更让慕雨潇和花小尤没想到的是,罗士圈的关里人也集资捐了一百元。罗士圈就是黑姑曾经住过的地方,慕雨潇和花小尤去过那里,就是那些终日在饥寒交迫中挣扎的人,竟也捐出一百元!这一百元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就是对黄花寨的一般人家也算不了什么,可对这些钻冰窟窿掏鱼,挖耗子洞夺食的人来说,一百元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 

  老关东从来到高丽会馆前,一刻也没闲着,他领着一些人推车挑担,来来回回地往队伍中运送砖头石块,慕雨潇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制止,给南时顺这狗贼一个警告也好。 

  起灵时,孙二娘的儿子把一个瓦盆摔在地上,哭喊一声:“阿玛,额娘,西方大路,走好!”话音刚落,老关东一声尖叫:“动手!” 

  上万人几乎是同时把手中的砖头石块向高丽会馆砸去。只听呼的一声,似平地卷起一股狂风,密集的石块如炮弹般飞来,眨眼工夫,高丽会馆所有的玻璃都被砸碎了,有的门窗也被砸坏了,院子里的乱砖乱石堆起有二尺厚。 

  南时顺一直在窗前用望远镜看着这一幕。他受的伤不重,上些药,包扎起已无大碍。但孙二娘这一击却给他的心灵撞击不小,想起来,后背还感觉直冒冷风。现在又看见这么多人围在会馆外,哀声满天,群情激愤,虽有军警在外保护,心中仍不免惴栗。那石头雨飞过来时,他毫无心理准备,只觉黑糊糊一片,就像天塌了下来,狠狠地向他拍来,他惊叫一声后退一步,也幸而是这一步,让他免了一命呜呼,只腿上被砸了几砖头。 

  看着满屋满院的砖石瓦块,想起刚才那让人胆寒的一击,他突然觉得这个城市挺可怕。 

  孙二娘和都里葬在黄花寨不远处的一个向阳山坡上,慕雨潇叫人在坟旁盖了一个小房,他带着二娘的两个孩子,要在这里为孙二娘和都里守灵三天。 

  慕雨潇又收养了一批孤儿,加上早来的,现在黄花寨已有一百多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每年冬天来临,闯关东的关里人都要被这东北的严寒冻死一些。这些人从关里家出来时,只穿着单薄的衣装,原想到东北来挣些钱,再做冬装,却没想到忙了一春一夏加一秋,糊口都难,哪里还有闲钱买衣买帽。孩子倒是冻不着,一是不用出去奔波,二是家里哪怕只有一块棉布,也会给孩子披上。所以,爹娘死了,孩子却活下来。 

  现在这一百多个孩子都站在慕雨潇的四合院里,密密实实地,把院子塞得满满登登。 

  慕雨潇站在堂屋前,身边是孙二娘的两个孩子。 

  慕雨潇看了看满院的孩子,说:“从今天起,你们又多了两个兄弟姐妹,我给他们起了新名字,这个,”他拍拍孙二娘儿子的脑袋,“叫大满,他的妹妹叫小满,他们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女儿,你们要像对自己的亲兄弟姐妹一样对待他们,谁要是敢欺负他们,老关东!” 

  老关东应声而出。 

  慕雨潇继续说:“老关东,我这任务就交给你,谁要敢欺负他们,动手,砍手;动脚,砍脚。都听见没?” 

  孩子们齐声回答:“听见了!” 

  这是黄花寨中仅有的两个满族孩子,也是慕雨潇收养的孤儿中仅有的两个满人后代。 

  花小尤的嫂子找到黄花寨,非要把国清明带回去。花小尤说:“嫂子,你容我七天时间,如果七天后,你还是要带走清明,我绝不阻拦。” 

  花小尤正在施行一个计划,这计划也是因孙二娘的孩子而起。慕雨潇准备送大满去城里读书,花小尤说:“为什么不让那些孤儿都去?你忘了大肚蝈蝈喝了致幻粉后,说你的那些话了?” 

  慕雨潇问:“什么话?” 

  花小尤说:“他说你收养了那些孤儿,不教他们好,整天让他们舞刀弄枪的,说你想让他们当胡子啊!” 

  慕雨潇记起了这话,他承认大肚蝈蝈说得对,也想改,可忙乎忙乎就忘了。 

  花小尤又说:“你说过,想让所有来闯关东的人都过上好日子,都不被人欺负,你以为只是有块地种,有份工做,就行了?不管啥社会,啥地方,要想被人尊重,要想成为人上人,都得有知识,有文化,这些孩子中的绝大部分,长大后都不会回到老家去,他们要在东北成家立业,要在东北博得一个好前途,光靠舞枪弄棒是不行的,趁他们还小,现在送他们去学习还来得及,你说呢?” 







九十九




  慕雨潇深表赞同:“行,说得有理,咱明天就送他们去上学。” 

  花小尤:“我有个想法,不知你同意不?” 

  慕雨潇:“你说。” 

  花小尤说:“咱们自己办个学校,实行义务教育,把这些孤儿和黄花寨的孩子都送去学习。” 

  慕雨潇听了很高兴:“好,这主意好。” 

  花小尤说:“光说好不行啊,你得拿钱,不少钱呢。” 

  慕雨潇说:“钱没问题,好,自己办个学校,咱就叫黄花寨子弟小学。” 

  花小尤一撇嘴:“你以为你黄花寨名声多好听呀?你不知道城里边都管黄花寨叫土匪窝啊?再说啦,黄花寨才有几个孩子,别处的孩子就不收了?” 

  慕雨潇说:“也是,那你说叫什么?” 

  花小尤说:“就叫关东义小,义务小学。” 

  慕雨潇说:“这名字不错,就叫关东义小,办得大一些,关里人的孩子念不起书的,咱都要。” 

  花小尤问:“那满人的孩子呢?” 

  慕雨潇回答得很干脆:“满人的孩子一个不要。” 

  花小尤又来了那种笑,坏坏的:“那国清明呢?就我那小侄儿,国子秦的儿子。” 

  慕雨潇一愣:“那……那得要。” 

  花小尤又问:“那大满和小满呢?孙二娘的孩子不能不要吧?” 

  慕雨潇笑了。 

  花小尤抬手就给他一下子:“我说你以后对满人少点成见行不行?你没看看你自己,都差不多大半个满人了,瞅什么?你嘴里不服是不是?我问你,孝子山下你额娘是满人不?坐在你跟前的这个媳妇是满人不?晾包米的小屋里,你那个情人是满人不?满人救过你的命,满人为了你家破人亡,就连你现在住的、吃的,穿的,满人的东西还少吗?” 

  慕雨潇哑口无言,夜里难眠之时,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满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满人,厌恶满人,却认了个满人额娘,找了个满人媳妇,抚养了两个满人孩子。国子秦为了自己被南时顺打死,孙二娘和都里也为了自己送了命。恨满人,却在不断地领受着满人的情,满人的爱,怎么会是这么一笔乱账呢?他想想就感到头疼。 

  花小尤见慕雨潇神色有些暗淡,就抱住他的头,把唇贴近他的嘴,说:“我再给你来一个满族格格的吻,香香的,甜甜的,盛满了你心爱的人的柔情蜜意,你要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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