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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关东过客-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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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琳躺在关屏山的怀里,双目微合。关屏山讲什么她好像都没听见,尽管讲的都是些奇闻趣事,她也不愿分出精力去听。她把头偎在丈夫的臂弯里,放松着身心,尽情地享受着,毕竟这温馨来得太不易了,她甚至感到有些奢侈了。 

  自家破人亡后,她几乎没过上一天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呵护的日子。在江南学琴学画,身上常常被罚打得横一道伤竖一道痕。十二岁就被破了身,十六岁开始接客,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来了什么人,牌一叫,就得扮做笑脸恭迎出去。全中国的窑姐有上百万,可有几个被十个没有人样的人轮番糟蹋?全中国的小老婆有几百上千万,可有几个被夫家日日锁在不见人气的小屋里,任由变态的管家恣意玩弄,怀了孩子都给你砸巴死?小时候,听娘说过,人间大难小苦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她不知还有哪一种自己没尝过,还有哪一种没受过! 

  关屏山连着来了三个夜晚,思琳感到自己幸福得都要疯了。每当关屏山睡熟了,她就爬起来,穿好衣服,理理凌乱的头发,庄重地朝南磕头,人们都叫菩萨为南海观音,那她一定是住在南边。她求菩萨保佑老鬼阿古不再回来,还求菩萨过了这个年,就把关老爷收了去,要收到天上,别收进地狱,实在不好收,就让他病得人事不省也行。总之,她想,只要关屏山当了这个家,她的苦日子就会熬到头了。 

  思琳又怀孕了。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敢声张,连洪顺嫂都没告诉。然而,这事毕竟不是说瞒就瞒得住的,没过多久,就被老阿古发现了。 

  关老爷这段日子很忙,忙“东北新文化发展促进会”的事,忙满汉全席的筹备。他历来办事认真,人家信得过,把这副担子交给自己挑了,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 

  那次的磋商会上,他许下诺言,要在“东北新文化发展促进会”正式成立的那天,给来自全东北的客人摆一个正宗的满汉全席。这满汉全席,他也只吃过一次,都吃了些什么菜,他已经记不起。只记得,那宴席的排场很大,就如一个什么盛大的仪式。 

  他在大南门里买了一幢房子,足够同时摆下一百桌席。门脸厅堂都重新进行了装修,宴席厅四面墙上,他准备画一些壁画,一半取材于满族民间传说,一半取材于中原历史故事。他派人专去景德镇定做了一批食具,还打制了一些银餐具、铜餐具。厨师也找得差不多了,都做过满汉全席,有的还曾被请进宫里,给西太后做过全席中的部分菜肴。宴席用料倒不难寻,鸡鸭鱼肉自不必说,像驼峰、鹿唇、猴脑儿、雀舌、象拔等,找来也并非难事,难就难在要随时用随时有。为此,他特意在城南自家地里建了一个小型动物园,买些市场里没有的熊、骆驼、猴子、梅花鹿等物,养起来。还请了几个会杀骆驼,会取猴脑儿的人,专等好日子一到,顺利开席。 

  大肚蝈蝈隔三差五就到关府来一趟,花小尤刚刚死了哥哥,他想让她安心静养一些时日,就与陶三林几个人把奔走筹备的事都担起来。这天,关老爷从口外买的几头骆驼到了,他特意请大肚蝈蝈去他的小动物园看看。回到府中,大肚蝈蝈仍很兴奋,不住口地夸关老爷办事周全。 







八十三




  关老爷心里很感自得,嘴上却说:“些微小事,不值一哂。” 

  大肚蝈蝈一咧嘴,似要哭:“我的爷,我给你磕头行不?说点我能听明白的话,行不?” 

  关老爷笑了:“尽量,尽量。” 

  大肚蝈蝈说:“我想起一件事,挺重要的事。警察局你有没有熟人?” 

  关老爷说:“倒也有一过……过得去的人。”关老爷本想说“过从甚密”,突想起大肚蝈蝈刚才的话,顺嘴改成了“过得去”。 

  大肚蝈蝈:“去找找,成立大会那天给助助威,省得南时顺那种人再来捣乱。” 

  关老爷点头称是。 

  大肚蝈蝈又说:“可这也不是个办法,咱不能一开会,开个什么鸡毛蒜皮会,都去找警察吧,总去找,人家也烦呀,啊,我这警察局给你家开的呀?我就想,还是自己家养的儿子亲,好使,关老爷,你说,咱这会里边要是有一些腰杆子硬的人在里边,就南时顺那些王八操的,还敢来吗?” 

  关老爷琢磨着,也对,这促进会要是有慕雨潇这样的人在里面,南时顺之流怕是不敢胡来。可慕雨潇来了,自己还能当这个会长吗?他不禁暗骂一句:想的荒唐。 

  关老爷移开思路,说:“这事以后再说,我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我这有一份满汉全席的菜谱,昨天晚上我又翻翻看了看,发现有些菜名老了,不合时宜,更与咱们促进会的宗旨不符,像这道菜,‘天大地清’,有大清二字在里面,还有什么‘五胡闹中原’,都不合适。我想把有些菜名改一改。” 

  大肚蝈蝈深表赞同:“好啊,听说这满汉全席一席一个样,人家菜都能变,咱们变个名怕啥?” 

  关老爷说:“你看这‘天大地清’,是用一百只飞禽的脯肉做的,盘底是白白嫩嫩的蛋清。菜不用变,咱把它改成‘百鸟和河’,如何?” 

  大肚蝈蝈:“这些事别问我,问我也不懂,要是花小尤还差不多,整个什么四六句倒挺在行。” 

  提起花小尤,关老爷挺关心:“郭先生最近见没见到花小姐?” 

  大肚蝈蝈说:“没有,一直没抽出空儿,哎,关老爷,今天不是没什么要紧事了吗?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 

  关老爷的脸冷下来:“我今生今世也不会踏进黄花寨这种地方。” 

  大肚蝈蝈说:“关老爷,照我看,您关家和黄花寨也没什么大仇,都是事赶事赶到一块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老这么憋着个劲,对谁都不好,戏里唱,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关老爷愤愤地说:“我绝非睚眦必报之人,可宵小猖狂,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关老爷一生气,已不顾及大肚蝈蝈能不能听懂,爱不爱听。 

  大肚蝈蝈一笑:“关老爷是指您小耳房里锁着的那个人?” 

  关老爷气得呼呼气喘,却不回答。 

  大肚蝈蝈又说:“我可知道,有一家人家也挺恨黄花寨的。” 

  关老爷问:“谁?” 

  大肚蝈蝈:“就是您锁在小耳房里那个女人的家人,他们恨黄花寨,恨慕雨潇,也恨您,关老爷。” 

  关老爷不以为然:“恨我什么?又不是我作践的她。” 

  大肚蝈蝈:“人家恨您,也有道理,人家说,我闺女一不是黄花寨的人,二不是就想嫁到你关家来,也是被人害的,被人逼的,关老爷,我看你人不错,咱爷们儿也处得来,有句话我得说,关老爷不爱听,我也得说,黄花寨坑了这女人,可她总是活着进的你关家门,真要是最后死在了关家,怕是不大可能往慕雨潇身上一推就能完事的。” 

  一番话在关老爷的心中掀起了涟漪,大肚蝈蝈走了好一会儿,他还坐在那里想着这事。是啊,黄花寨造孽,慕雨潇行恶,可小女子何错之有?你把她锁在暗无天日的小耳房里,屋冷齿寒,度日如年,真要是不堪忍受寻了短见,罪魁祸首算慕雨潇还是算我关家人?关老爷想着,不觉就有一丝悔意。 

  正想着要不要把思琳放出来时,管家阿古蹑手蹑脚走进来,附在他的耳边,告诉他思琳又已怀孕。关老爷心中陡然一惊,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大骂道:“逆子!” 

  阿古把关屏山带到了关老爷房里,关屏山不知什么事,阿古也没跟他讲。看关老爷脸色不善,关屏山心里就感发虚。 







八十四




  关老爷忍着心中的怒气,问:“那小女子又怀孕了,你知道吗?” 

  关屏山大吃一惊:“我不知道啊?”他确实不知道,思琳怕出意外,连他也瞒住了。 

  关老爷一拍桌子:“你不知道?出了鬼了!” 

  关屏山一脸委屈:“阿玛,我真不知道啊!从那小房锁上之后,我连她的边都没挨呀!”关屏山说着,看了阿古一眼。 

  关老爷从关屏山口气中听出他不像在撒谎,见他看阿古,不由得也盯了他一眼。 

  阿古明白关屏山那一眼的含意,不慌不忙地说:“钥匙只有我这一把,我终日带在身上,未曾解开过,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进那小屋。至于老奴,老爷清楚,早就废人一个,这种风流债是找不到我身上的。” 

  关老爷又死死地盯住关屏山,关屏山的语气越发坚决:“这事绝不是我做的,我进不去那小屋,再说,这妖妇害得我出门不敢见人,我恨不得活吃了她,哪还会有心情与她行温存之事?” 

  关老爷又看看关屏山,说:“你跟我来。” 

  关屏山随关老爷走出房门,走出院子,在门前立着的索伦杆子前站下。 

  索伦杆是满人祭天的物件,在满人心中,它是沟通天界与凡间的神器,在它面前说假话是要遭天谴的。所以,满人立誓,一般都是在索伦杆前。 

  关老爷指着索伦杆对关屏山说:“跪下。” 

  关屏山规规矩矩地跪下。 

  关老爷说:“你看好了,神圣的索伦杆就立在你的眼前,佑护满人的神灵和列祖列宗的魂灵都在看着你,你说吧,是不是你做的?” 

  关屏山的心有些慌,但马上镇定下来,他朝着索伦杆磕了三个头,朗声说:“圣明的神灵在上,列祖列宗在上,自那妖妇被锁进耳房之后,关屏山与那妖妇再无来往,所怀孽种也与关屏山无关,神灵明鉴,列祖列宗明鉴!” 

  关老爷如释重负,对阿古说:“把那小贱人带来!”便与关屏山先行回房。 

  思琳被带到关老爷面前,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个威严的老公公,只抬头看一眼,便低下了头。 

  关老爷看也不看她:“你怀的是谁的孩子?” 

  思琳偷眼看了看关屏山,关屏山面无表情。她支吾着说:“是……是……” 

  关老爷吼叫一声:“谁的孩子!” 

  思琳又看看关屏山,关屏山面色铁青。思琳忽觉心里涌上一股勇气,她的目光不再躲闪,直视着关老爷,说:“当然是我丈夫的孩子,你们关家的孩子。” 

  话音未落,关屏山跳了过来,大骂道:“你放屁!”伸出手,左右开弓,连打她四五个大耳光子。 

  思琳被打蒙了,眼前金星乱舞。心却比脸还疼,咬咬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关屏山揪住她的头发,又问一声:“到底谁的孩子?” 

  思琳看看关屏山,又看看关老爷,突然哭出声来:“我也不知道啊!” 

  关老爷闭上了眼睛,他下了决心,这个女子是不能留了。 

  晚上,关屏山偷偷从窗子里塞给思琳一个字条,上写:我要是认了,咱们再也不能相见,苦了你了,原谅我,保护好咱们的小宝宝。思琳看后,拽过被子,蒙起头大哭。 

  夜半时分,阿古又来了。关老爷已发下话,明天就将这小妖妇赶出家门。他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夜晚,他要抓紧时间再享受一次。 

  还是同以前一样,他进得屋来,二话不说,就先扒光思琳的衣服。然后,盘腿上炕,说:“今天咱们换个玩法,你给我唱段二人转。”阿古最近在烟馆里认识个娘儿们,会唱二人转,听了几次竟有些迷上了。 

  思琳没好气地:“我不会!” 

  没见阿古怎么下地,竟一下子就蹿到思琳的身旁,两个枯干干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往两边使劲地扯着,扯得思琳的两边嘴角撕裂般剧痛。阿古骂道:“小养汉老婆,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思琳嘴被扯着,含混不清地说:“人家真不会嘛!” 

  阿古放开手,把那两根手指用舌头舔舔,吧嗒吧嗒嘴,说:“你不会,我可以教你,过来,站好!” 

  思琳再也不敢反抗。 






八十五




  阿古重又盘腿上炕,说:“今天就唱《锁麟囊》中的一段,你听好,我先给你说这段词。换珠衫依旧是富贵模样,莫不是心头幻我身在梦乡?猛抬头见老娘笑脸相向,问一声老娘亲来自何方?这才是脱危难吉人天相,见我儿不由我喜笑非常,今日里他还我珠归掌上,望官人休怪我做事荒唐。先学第一句,光屁股依旧是富贵模样。” 

  思琳说:“唱错了,你刚才说是换珠衫依旧是……” 

  话没说完,胸前已挨了一脚,这老鬼的脚全是骨头,挨一脚就像被树棍捅了一下,思琳好半天才把那口气喘上来。 

  阿古说:“就照我说的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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