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手指 作者:王新民-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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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装作没听到。
夕阳西下了,他赶着一群鹅回来,父亲便端了杯水赶紧殷勤的给他;他看也不看,一把推开父亲的手便走。谁知父亲的手没拿稳,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这可是父亲喝了半辈子的茶杯。。。。。。父亲大怒了,冲上去想打他,可给母亲拉住了。他更加讨厌父亲了,心里还有点儿恨,有时甚至想,等长大了,就远走高飞,不认这个父亲了。
转眼中学了,他放假回来,个子也长高了,成熟了许多。父亲从地里回来,见了他,高兴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横了父亲一眼,见他半弓着背,太阳晒的脸黝黑黝黑的,赤着的脚上满是泥泞 ,心里感到厌烦,气冲冲的说:“问那么多干嘛!哎,先洗洗脚不行啊,那么脏就往炕上走!”父亲一怔,苦笑一下,赶紧说:“好,好,去洗。”母亲在旁埋怨说:“你爸干了一天活,累了,还洗啥脚啊,快躺一会儿。”父亲洗了脚又唠叨开了:“做啥饭啊?哎呀,咋不杀只鸡,给小然。。。。。。”话没说完,莫然已经不耐烦的哼道:“有的吃就不错了,毛病多!”父亲听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只听莫然又嘲讽的说:“咋啦?不愿听!你干脆打我好了,你不是很能打的吗?哼,忙了大半辈子,还住这么个破房子,除了打人还有多少能耐?我在学校都抬不起头来!”父亲气的手发颤,两步跨到他身边,举起了手;只见莫然一惊,顺手抄起了身边的笤帚。父亲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儿子,见他眼中也闪着怨恨的光,瞪着自己。他缓缓的放下了手,躺在炕上,用被子捂着头睡了,晚饭也没吃。后来听母亲说,那晚被子里湿漉漉的,原来父亲哭了,这是她这半辈子见他第一回哭。
他回校了,不多久,便听到噩耗传来,父亲开着拖拉机往地里的途中,不慎翻车。父亲被压在了下面,被人发现时,已经快断气了。他心说:“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可在母亲托人叫了几次后,他回去了。见父亲躺在床上,已快奄奄一息了。他站在床前看着父亲,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父亲喘着气说:“忘了那件事,原谅爸爸,啊?”他没有回答,看着父亲绝望地喘气,对母亲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句话,“孩子他妈,给。。。。。。小然,买块蛋。。。。。。糕,今天是,他的。。。。。。他的——”在绝望中含恨撒手归西去了。母亲握着他伸出的手,痛哭失声。
往后几天,每晚吃过饭后,总见母亲一个人躲在厨房的角落里哭。终于有一天,他实在不想看到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母亲更加憔悴,便冲过去喊了一声“妈”!只见母亲回过头来,泪流满面,颤着声音说:“他是你爸呀!”这一声,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响在耳边,他忽然失去了知觉,愣愣的站着,心里空荡荡的,就像屋子一样空荡荡的,少了什么,变得那么凄凉,泪水放肆了。。。。。。
又是一个黄昏,河滩沉静的晚风有沉静的檀木色。他赶着鹅回来时,正巧撞上母亲从地里回来,满头黑发白了一半,额上皱纹像刀刻了一样,眼眶深陷下去,脸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身子瘦小孱弱,弱不禁风似的单薄,赤着的脚上都是泥。
曾经也是这样回来的是父亲,可如今他没了——没了,父亲没了!他忽然感到害怕,一个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这样没了!从此之后,母亲要一个人孤苦伶仃得过后半生了,她还要重复本属于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来养活自己啊!
他茫然不知所措,想到父亲临终时的那张脸。蓦然,他冲了过去,任母亲的呼唤在背后喊得嘶哑和苍凉,始终没有停,一口气奔到了父亲的坟头。跪在坟前,放声痛哭起来。他想告诉父亲,他好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都是因为自己曾经年少轻狂!年少轻狂!他双手不停的击打在自己脸颊上,一下,两下。。。。。。
高考临近了。傍晚,河滩前。母亲一边赶着鹅一边对他说,等他考上大学,生日那天,一定让他吃上蛋糕。他又想起了父亲,又哭了。。。。。。
今天是他生日,他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颇为高兴,依旧惦记着他的蛋糕 ,并叫他无论如何也要买个蛋糕。他走出“话吧”,一步步朝最近的“一线缘”糕点店走去。街上灯火辉煌,又想起了父亲。很小的时候,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去逛庙会;跟着父亲去放羊,满山跑,累了躺在父亲怀里,叫父亲唱山歌,那么难听——他学着父亲的声音哼了一句,笑了,泪水又来了;还有父亲给他做过的木头剑,仍旧在床底下压着。。。。。。
到了,他忙擦干了泪,走进了“一线缘”。
宁静优雅的环境,高山流水一样轻柔的音乐,玫瑰色晨雾般朦胧的浪漫氛围,三三两两点缀着几对恋人。
他一眼就扫到了靠窗坐着的薛超。他拿着一面小镜子,对镜摆弄了一下头发,又看了看手表,颇为焦急的样子;一时又双手合抱放在胸前,憧憬的样子像个虔诚的教徒;白皙的脸上有几抹红晕,像在雪白的墙上,有好事者一刷子过去,留下的红油漆;嘴里哼着《甜蜜蜜》。
薛超一不小心眼角余光摄到了他,脸色立时变了。先是惊讶片刻,然后就是迷惘,最后终于露出了愤恨的嘴脸,冷笑一声,自嘲般的说:“不管怎么样,这是送给你的。”
莫然看着他,听他这么说,胸中像海滩上涌起一股夏天的海潮,温情脉脉,双目也捞起了海风蕴开了潮润的露。他鼻孔有点酸,忽然好感动,正欲上前道谢,哪知薛超冲过来,将他一把推开,夺门走了。莫一怔,忙回头,却惊诧不已。
第三章 解铃人在(1)缘分天
(1)缘分天注定
令他吃惊的不是薛超的不辞而别,而是他背后站着一个清雅的女孩。
她纤细苗条,不正是那个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的林佳君吗?她怎么会在这儿?莫然想到刚刚竟然以为薛超是为自己送生日蛋糕,真是自作多情,不免脸上有些热,颇为忸怩,问:“你。。。。。。是林佳君吧?”
林佳君依旧是冷冷的,像天山上埋了千年的冰,淡淡的道:“你——就是上次那个。。。。。。那个劝我买碘酒的男孩。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莫然。莫名其妙的‘莫’,飘飘然的‘然’。”
“嗯——关于我的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她还是像带霜的梨花。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听到黄磊的叫声,停了下来,然后才向我们走来。”
“是啊,这又能说明什么?”
“所以,关于你的脚步,我记得很清楚。一般情况,我们走路总是先迈左脚,甩右手,就算左撇子也不例外。而那天你却下意识的先迈了右脚,再加上你左脚每跨一步时的距离比右脚要短一点儿。所以你的左脚受过伤,还没有痊愈。于是我就对你说了买碘酒治病的法子。”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左脚,是跳舞扭伤的?”林佳君语气里颇有钦佩的意思,却依然有种大冬天嘴里含着冰的感觉。莫然也依旧淡淡的说道:“你还记得吗,你那天穿的是哪双鞋?”
“嗯——想不起来了。”
“我记得。是一双‘李宁’的板鞋。因为我想到你的左脚受过伤,所以特意看了看的脚,却发现,你穿的鞋也有文章。总的来说,如果你经常有体育训练的话,鞋底会磨损的很厉害;而你的鞋子的前缘却有磨损很厉害的痕迹。于是我便想,你经常跳舞。由此又想到,你是因为跳舞扭伤了左脚。没想到一问你,便果然如此。”
“真不可思议!——还有呢,你当时说,我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好像是这么说的吧?哎,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一身名牌,什么‘美邦’啊,‘李宁’啊,所以你家里曾经一定很有钱;但款式都是去年很流行的——而我注意到你的裤子,却洗的发白了,裤脚有磨损的痕迹,可见你穿了很久。女孩子很注重自己的形象,尤其是有钱的女孩子,尤其是有钱的又跳舞的女孩子,所以你不会没感觉,只是有些无奈而已。你家以前很有钱,现在突然出了什么事,可是出了什么事呢?”莫然说的很快,声音很低。
林佳君静静的望着莫然,像一副忧伤的画,她说:“我家确实出事了,可是——哎,你的推理好复杂!”
莫然笑道:“其实整个推理过程看似复杂,其实在我脑中也只有几秒钟而已。”
她吃惊地看着莫然,嘴角似笑非笑,像起风了,平静的湖面上起了一个小漩涡;眨眼,脸上又是忧郁。她走到刚才薛超坐过的座位旁,望着蛋糕,喃喃自语的念叨:“他是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我可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莫然笑道:“你出生于88年9月28日。”
“你怎么也知道?”
“蛋糕上插着十九根蜡烛,你该是十九岁了吧?真没想到咱俩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
“真的?”她脸上竟也有一丝浅浅的惊喜。
莫然见她脸上又埋上了深深的忧郁,便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可能,薛超看到——看到刚才。。。。。。误会了。你向他解释一下——”
“我为什么要解释?”她声音如她的脸一样请冷冷地,“他约我今晚九点在‘一线缘’见面,我本来就闲着没事,就答应了。可谁知到,他竟会想到给我过生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嗯,也真巧,在门口就看到你的背影,觉得眼熟,所以见你前脚进门,我后脚就跟上了,没想到——也无所谓,误会就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忽听身旁响起一片欢呼声,二人一惊,不约而同的望去。只见一群青年男女围着一个大蛋糕,并点燃了蜡烛。蜡烛不停地飞溅起五彩缤纷的火花,火焰美妙而浪漫。他们一起拍手,唱“生日快乐”歌。
一人笑道:“哎,小三,我们可都是信息学院的,就你一个外院的,真是的大煞风景!”被唤作小三的青年一本正经的说:“哪儿的话?我和肖文可是铁哥们儿,他女朋友——哦,嫂子过生日,我若不来,他日不好见面!”一个高高的个儿、穿衬衫的帅小伙一推他的肩膀,笑道:“你别嚼舌根啊!——谁是你嫂子?”说着望了站在人群中的女生一眼。那女生长的尤其的纯净,站在人丛中,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小三问她:“陈娟,你和肖文谈了三年了吧?”那女生陈娟尚未回答,穿衬衫的男子先开口了:“我们是大二才认识的,哪有三年?”他便是肖文。小三卖弄着三角眼,不住的向肖文“暗送秋波”:“文哥,你可要好好珍惜陈娟,如今世上像她这样长的靓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可越来越少!你要不懂得呵护,我可就要松松土了,哈!”
众人笑着骂小三,抓起一块蛋糕,便七手八脚的往陈娟脸上涂抹。不知是谁提议,大家一起跳舞助兴。肖文一听,立刻赞同,便招呼服务员。店老板娘似乎也乐的如此,叫服务生赶紧换了首欢快的曲子。欢快的节奏,优雅的旋律,气氛一下子浓烈起来。舞步杂沓,会跳的颇像那么一回事;不会跳的,也蹦跶几下,凑凑热闹。
林佳君看着众人,嘴角挂上一丝轻蔑,不由摇了摇头。她望着莫然说道:“一看他们踩上了舞步,我就忍不住心痒;再说了,今晚也是咱俩的生日,不如你做我的舞伴,咱也跳吧?”莫然一惊,忙摇头道:“我。。。。。。我可不行——”
“为什么?你不愿意?”
“不是,我——从没有跳过。。。。。。我不会。”
“那没有关系,我教你几个简单的舞步。来,过来。”
莫然不知所措,硬着头皮走到林佳君面前。听林佳君说:“你的左手——手提起来——握住我的右手,嗯,就这样。”莫然握着她的手,只觉得那是一双绝对完美的手。细腻嫩滑,柔若无骨,温软舒适。他登时面热心跳,连耳根子都红了。林佳君看了他一眼,又说:“你的右手揽着我的腰——怎么啦?快呀。”
“哦,我——”莫然轻轻伸手揽着了她苗条阿娜的腰肢。
林佳君教了几个简单的舞步,哪知莫然反应快的超乎她的想象,总是一学便会。
舞才跳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那陈娟忽然腹部疼痛,呕吐不止。众人骇然失色,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莫然见肖文脸色难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心中诧异,大声说了句“快送医院!”人已窜出了店门,叫了辆出租车。肖文送他的女友陈娟去了医院。
好好的舞会不欢而散,林佳君神色怅然,将薛超准备的蛋糕切了,递给莫然一块,意味深长的说:“想不到咱俩竟同年同月同日生,真有缘分!祝我们生日快乐。”莫然心头一热,深情的说:“祝你生日快乐,也祝我生日快乐。”
第三章 解铃人在(2)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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