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烟云荣华碎-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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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回头,只收了声继续慢慢悠悠地绣着手里的鸳鸯肚兜。那刘婆子早知没这么容易,但却并不气馁,青鸾如今在荣府势微人轻,荣少楼又那样对她,越发不受人待见起来,如今她身边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自己好歹算是故人,只怕她心里也存着笼络自己的意思,不过都是为了在这府里挣条活路罢了,不怕她不答应。于是拿定了主意也不开腔,索性闭着嘴安安静静在进门处跪着,青鸾绣了一阵也乏了,见她还不走,这才慢条斯理地开了腔。
“只当奶娘厌了青鸾抬举莲儿去了,可如今既然押了宝,哪里还有再撤回手的道理?”
“奶奶这话实在是冤枉死了我老太婆。我帮着莲儿那丫头走出来,不过是看着奶奶在此地孤立无援,想助助她也成点气候,日后好给奶奶使唤罢了,谁知那丫头这么不争气,当真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才不过得意了一点半点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居然敢跟奶奶对着干。要不是这次大爷用得着她将她嫁了人,老婆子我也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来回奶奶,好好治治她的。”看着刘婆子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表忠心,青鸾也不拆穿她,毕竟这院子里只有她们俩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她还用得着她,而她也只能倚靠她,如今到了这个形势,只怕她们想不一条心都难了。趁势挤出了个和蔼的笑脸将刘婆子扶起,这事算是揭过了,刘婆子急于让青鸾重新信任她,自然附在她耳边低声出了许多主意。
“奶奶可曾觉得咱们这屋里,有个人不一样了?”
“你是说大爷?他自然不一样了,现在他眼里头还能有谁?被鬼迷了心窍,那个玉荷就是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呢!嘶──”青鸾气哼哼地搭了话,手下不免大力了些,一不小心就针尖扎了手,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忙将手中的活计丢去了一边,一面小心翼翼地吹着青葱般娇嫩的手指。谁知那刘婆子却笑着摇头。
“奶奶错了,大爷可说是变了,也可说没变。当初他可以为了你打伤怀孕的原配弄得她落胎,又诸多刁难变着方子将咱么弄了进来,那如今他有了新欢斥责奶奶几句,又有什么稀奇?他本就是个最多情也最无情的人,奶奶惯常在风月场里哄着这种人多了,如今难道真被他哄住了不成?他若当真是个有情义的,当初奶奶走了就该去寻,可他却另取她人,这不明摆着的么?”一席话说得青鸾面红耳赤,她这两年所倚仗的不过就是荣少楼的宠爱而已,如今想来他若琵琶别抱,她还真是只有死路一条,当即背心一阵冷汗。
“那你说,是谁不一样了?”刘婆子见青鸾已经知道怕了,心中暗笑,是得先镇住这女子好叫她日后都需靠着她行事,否则她一个老太婆还能有什么想头?忙掩了嘴神神秘秘道:“奶奶不觉得么?自然是大少奶奶!”
“她?哼!”青鸾一听刘婆子说起连馨宁,立刻一脸鄙薄。
“她还能怎么着?不就是一味缩起头来装孙子舔那个奴才秧子的脚丫子嘛!我看她是叫我整治怕了,现在见谁得宠就怵谁吧!”
“奶奶又错了,你见她如今像是怕了你,可你却不见大爷却对她越发尊重了,越来越听她的话了,万事都去同她商量了吗?再说她还有个肚子,我已经叫人打听过了,大夫一早把出来是男胎,大爷心里喜欢着呢!可这事他跟你说过没有?从前他什么话不告诉你,可见如今都开始为了她防着奶奶你了!这还不叫厉害?那再说大太太,她是最不待见大爷的,连带着不喜欢大奶奶,如今大奶奶有了身子,她怎么反倒对她好上了?这里头都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呢,那连氏我看竟是开了窍了,面上装好人,背地里卯足了劲跟奶奶斗呢!当初莲儿给大爷做了通房,也是她开口同意的,可不见得是在离间咱们?咱们可万万不可松懈啊!”青鸾闻言也暗怕了起来,她对连馨宁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自然是怕遭报复的,心里打了半晌的鼓,面上却不肯示弱,还是冷笑了一声道:“怕什么?有身子了不起么?那也得看她能不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左右坏事也做绝了,难道还怕天理报应么?还真不差这一件了!青鸾把心一横,走到柜子跟前打开了最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被几层绢布包裹得密密实实的小盒,一面交给刘婆子,一面细细嘱咐。
“莫打量这真是普通的胭脂水粉,这是个厉害东西,你须得想个法子将它混进连氏的屋子里去,要在能靠近她能闻得到味道的地方,越近越好。”刘婆子一听奇了,莫非这青鸾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机密武器不成?当下追问究竟是何物,青鸾却狞笑着再不说话,只催着她趁现在外头无人快快带着东西走吧。这里说到连府派人来接连馨宁,原本她是不愿回去的,当初她病得半死被发配到老远,也没见这个娘家有人出来问过一句,她也权当自己是个孤儿就算了,不必为这些无情无义的人心酸,可今儿见过来接的不止是连府里时常跟着三姨娘出门的几个婆子,竟然还有跟着她大姐姐悦芙陪嫁出去的丫头秀杏,莫非是大姐姐有事找她?当即心中警惕了起来,便回了荣太太,带着云书和婷宜上了车,出门跟着的媳妇子照例是派了李嫂。这李嫂说来也好笑,她家当家的是荣少楼的心腹,可她却不知怎得就是服了连馨宁,偏要跟着她跟前伺候,原本连馨宁因为李福来的关系并不愿再用她,但见她坚持,又是个有成算的老人了,想想就算不用她,笼络在身边也总比被青鸾拉扯过去要好些,便也一切由她。进了连府便觉得一切与往日不同,原先在三姨娘的日夜折腾下家里不说有多兴旺,却也确确实实是一副过日子的人家的样子,可如今才一进门,一股子腐朽冷清的气息呛鼻而来,连馨宁微一蹙眉,却见多时不见的老管家正佝偻着背站在她跟前请安。
“三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在佛堂给大太太请安呢,由奴才领路吧。”
“好,偏劳。”连馨宁跟着他一路穿过厅堂花园,四处皆十分安静,也没了原先在家时那些丫鬟小厮们说说笑笑到处跑动的身影,不由越发奇怪,忍不住还是问了管家几句,得到的回答却令人瞠目结舌。原来自从连霓裳死后,三姨娘就变得有点疯癫了,整日在连霓裳的房中抱着她旧日的衣衫说说笑笑,连老爷给她请了几次大夫,都说是失心疯,慢慢地越发严重,连连老爷都不认识了,也不再有大夫肯上门,因此连老爷也灰心了,就派了几个老婆子陪着她在东北角落上的小院子里住下,从此也很少过去,只说怕互相见了触景伤怀,难免又是痛心。听了这话连馨宁止不住地冷笑,触景伤怀?他是对个又老又疯的婆娘失去了怜香惜玉的耐性了吧?便故作关怀地继续询问:“那家里如今谁在管事?老爷身边总不成无人伺候吧?”那管家听了一愣,接着又叹了口气道:“三小姐也不是外人,如今老爷又纳了一房姨娘,就是原先三姨娘身边伺候的丫头海棠。这新姨娘年轻,家里的事还不大上手,只一门心思伺候老爷吧。”管家边说边连连摇头,他说得虽然隐晦,但是人也都能听出点意思来,就说这海棠什么也不管就想着勾引连老爷呗,云书在边上悄悄拉了拉连馨宁的衣袖。
“那海棠原先在家的时候就心气高着呢,原来竟存着这么个想头,难怪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她也比奶奶大不了几岁,如今倒成了奶奶的姨娘了。”连馨宁抿唇不语,那老管家却忍不住接了云书的话头。
“更有意思的话也还有,奴才一并说给三小姐知道吧,别到了跟前儿又大眼瞪小眼。新姨娘如今已经有了九个月的身子,临盆在即,小姐肚子里的小少爷很快就要添个小舅舅了。”
“那甚好,可惜老爷不在家,管家替我转达贺喜之意吧,等我那小弟弟出生了,自然还要来道贺的。”连馨宁隔着莲花池瞅着不远处的佛堂浅笑,这海棠也是个可怜人,连老爷纳了她哪里就是喜欢她的意思,想必多半是为了有个儿子吧,谁叫这偌大的产业如今尚且后继无人呢?她还不知道趁机好生帮着理理家事,反而仗着身孕躲懒,把个家弄得如此颓败的样子,只怕连老爷早就心中不喜,待孩子生下来总是要抱给太太养的,她这个不得力的姨娘还有什么用处?想来也替她可惜,不过却也实在无心无力去提点她罢了。老管家在佛堂前止步,连太太一向不喜他们这些曾经跟着三姨娘鞍前马后的人,他也不去惹起,只弯着腰对连馨宁做了个请的姿势,连馨宁朝他点头示意,就听见里头传来了脆生生的呼唤声,接着便是秀杏迎了出来,她倒脚程快,想必一到家就先赶过来报信了。
“三小姐可到了,快里面请吧,太太和大小姐可都盼着呢!”说罢就亲亲热热地过来挽连馨宁的手,连馨宁也笑着任她搀扶着进了屋,果然见大太太和连悦芙母女正对坐在炕上瞅着她笑。
“我的儿,你受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可把你盼回来了。”连太太笑中闪着泪意,连悦芙也在边上陪着垂泪。
“馨宁给太太请安,大姐姐好。”连馨宁心中泛起一股苦涩,却忍着还是落落大方地行了礼,早被荣太太一把拉过坐在她身前,一连声“我的儿”的唤了起来。不过也是些家常闲话,说了不多时荣太太便说要到前头去看看晚饭,连馨宁觑着悦芙的脸色像是有话要同她说,便忙笑着送连太太出了门。这里连悦芙怔怔地看着这个妹子正苦思不知如何开口,却见连馨宁已经笑吟吟地坐到了她跟前。
“以前在家时亏得姐姐疼我,才不至于过得太苦,姐姐有什么话要教导馨宁不妨直说,还求姐姐莫把馨宁当成外人才好。”连悦芙闻言心下也一阵放松,拉起连馨宁的手略顿了顿,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好妹子,这事搁在姐姐心里好几天了,当真是天大的事情总不敢往外说的,可又思量着咱们虽不是同母,却也打小就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同荣家一块去死啊!”说完又捂着脸哭了起来,弄得连馨宁满心疑虑一头雾水,却只得耐着性子给她拍着背,等她继续往下说。
第 94 章
连悦芙自己平复了一会子心情,这才继续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果真是个天大的事,惊得连馨宁一时不知说何是好。
原来宫里竟起了大变故,三天前,荣妃不知做了什么事触怒了龙颜,虽然不曾下旨降了她的位份,名义上依旧还是荣妃娘娘,却竟然已将她的妃子宝册收走,并迁居到了永福宫的侧殿,一应排场用度皆按着贵人的份例来,小阿哥也被抱走了,交给禧妃娘娘抚养。
更可怕的是整座永福宫都被禁卫军看守了起来,对外宣称荣妃娘娘忽染恶疾,需要在永福宫好生静养,无旨不得外出。如今里面一片慌乱,撤走了不少宫女太监,只留下奉旨静养的荣妃和几个随身伺候的宫女。
“这样的大事,何以我们三叔竟半句也不曾回家提起?”
“四阿哥如今封了亲王,已经搬出宫去另立府邸,荣三爷也跟着过去不大进得了宫了,想必还不曾收到消息,这事实在蹊跷,三妹,你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连悦芙忧虑地看着连馨宁,她原本就生得端庄清雅,眉宇间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子清愁,如今当真犯起愁来,那两道弯弯的涓烟眉就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了。
连馨宁听了她的话正在出神,荣妃被贬一事和心底一个深埋着的记忆突突地触到了一起,莫不是那件事被捅了出来?想想又不像,若当真真相大白,又岂止是禁足在永福宫这么简单。
思虑间听见她大姐叫她早做打算,她不由心中一动,但却不动声色地跟着蹙眉。
“若荣妃娘娘有个三长两短,荣家满门只怕难逃一劫,馨宁既然是荣家的媳妇,又能有何打算?”
连悦芙一听这话急了,忙按着她的手道:“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想头,姐姐自然为你想办法。今天叫你回来,就是想给你引荐一位贵人。”
说完便朝着里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中带着些微怯意,忧色更重。连馨宁这时才发现原来在那紫檀木雕花镂空屏风的后面,竟然影影绰绰有衣袂晃动,一方质地极佳的宝蓝色镶金线滚边衣袖隔着屏风的空隙被窗外进来的微风吹着晃动,一眼便可认出是内造的上好衣料。
莫非是宫里来的人?
连馨宁才要回头去问她大姐,却见对面的位子已空,连悦芙竟已经不知何时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她与那神秘的贵人共处一室。
“奴才连氏,请主子安。”
不曾做过多的揣测,连馨宁霍地起身朝着屏风的方向盈盈跪拜,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