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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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沉吟片刻,缓缓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萧雨飞现在一定正在苦练剑法。你马上赶去梅谷,赶在他剑法练成之前,找到花溅泪,杀了她!你且记住,千万不能让他二人同时活在这世上,你一定要杀了花溅泪。否则他二人练成相思断肠剑法,双剑合璧,我们就很难对付!”
月几圆恭声道:“是!”迟疑了一下,道:“弟子若找不着花溅泪,那萧雨飞……”
神秘人沉默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执意不肯归降,你就将他擒来交给我。”
月几圆道:“他的武功必已大有进益,若弟子无能,不能生擒呢?”
神秘人又沉默了一下,道:“你……看着办吧!”
月几圆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回到房中,正暗自谋划,忽然月凌峰匆匆走了进来:“爹,大伯他醒了,闹着要见你,我和二妹都劝不住他。”
月几圆皱了皱眉,跟在他身后朝庄内一处偏僻的庭院走去。远远地就听见月几明在怒喝:“快叫那畜牲来见我——”夹杂着月丽人的柔声劝慰声。
进得院门,便瞧见月几明怒容满面,瘦削而憔悴的脸上须发皆张。月几圆迎了上去:“大哥,你要见我?”话音刚落,月几明已一掌掴了过去:“住口,谁是你大哥?” 月老夫人怜悯月几圆父母惨死,对他的宠爱远远超过月几明,从小就教育月几明,事事都要谦让着弟弟,几十年来,他还从未打过他。
月几圆不避不闪,“啪”地一声挨个正着,脸上顿时现出五个指痕,淡淡笑道:“不管大哥心里怎么想,在小弟心中,大哥永远都是小弟的大哥。”
月几明第一次挥掌掴了弟弟,见他脸上神情依然不变,微笑中带着恭敬,还依稀是那幼时常见的表情,瞧了瞧自己也隐隐生疼的手掌,几十年兄弟之情蓦然涌上心头,颓然坐在椅上,冷笑道:“你打算把我怎样?是千刀万剐还是活剥油煎?”
月几圆目中闪过一丝愧疚与痛苦之色,叹道:“大哥,你又何必如此说来刺伤我?无论如何,你总是我大哥。我纵对天下人无情,也不可能下手伤害你呀!”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恳切,月几明心中一痛,咬牙道:“在你逼死秋儿的时候,可还记得我是你的大哥?你已害我无后,还有什么脸叫我大哥?你作恶多端,我和你势不两立。你今日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
月几圆缓缓道:“大哥,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也没有办法。我如今已是白布落染缸,再不可能变回原来的颜色。我虽名为聚雄会会主, 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你纵然杀了我,也不可能阻止将要发动的武林内战。何况,我既已选择了这条路,不管最终是能得偿所愿,还是自食恶果,我都会一直走到底,不会再回头。”
月几明知道他所言不虚,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心中充满了悲伤、愤怒与绝望,圆睁了双眼看着眼前这已无可救药的弟弟。想起母亲临死前的嘱咐,更是万念俱灰。道:“你把内力散的解药给我,放我出去!”
月几圆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再正视他的眼,缓缓道:“大哥,你真是个书呆子!武林大变再即,你是我惟一还有所顾忌的亲人,我又怎会再放你出去?事已至此,我们兄弟彼此再说什么都已无益,小弟只想保守这最后的底线,避免你我兄弟阵前相见。所以,只有委屈你在这聚雄山庄住上几年。待我大事已定,才能放你去出。”
月几明脸色一变:“你想把我软禁起来?”
月几圆道:“也可以这么说吧!看在你的面上,将来我对大嫂也会手下留情,尽量保全她的性命,好让她日后能陪伴大哥。但现在,没有我的许可,你不得离开这庭院一步。”
月几明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若要囚我在此,我宁可死!”
月几圆缓缓道:“死?大哥,你女儿虽然死了,可是叶秋烟却还活着。你难道不想再见她一面?如果我所料不错,叶秋烟已经重返中原,重回梅谷。你又岂能去死?”
月几明颤声道:“什么?她,她已重回梅谷?你,你快放了我去见她——”
月几圆断然道:“不行。我已说过,除非我大事已定,否则绝不可能让你走出这聚雄山庄。你若不想把叶秋烟孤零零地抛在这世上,就听小弟一言,好好地保重你的身子,在这里耐心等候。峰儿,丽人,爹有事要出庄几日,好好照顾你大伯!”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月几明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悲怒交集,忽然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一跤跌倒在地。花溅泪之死,本令他痛不欲生,可叶秋烟未死的消息,却令他又陡生生机,没有勇气轻言去死。月几圆早已摸透他的脾性和处境,他竟是只有听凭他的摆布,丝毫没有自主的余地。
萧雨飞的剑法已日益精纯。
这一日,他又在断魂崖上练剑。剑光如匹练,剑式连绵,如江水滔滔,奔流不息。身随剑动,剑随心发,宛如流水行云,羚羊挂角,不着痕迹。
叶秋烟待他收剑停手,微笑道:“好剑法!飘儿,你的剑法已突破了第九重大关!”
萧雨飞目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叶秋烟道:“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萧雨飞笑道:“不,现在我只觉自己剑一在手,脑中便一片空灵,使起剑来随心所欲,得心应手。这剑似乎有了生命,我一拿剑,它便在我手中活了似的,只是我还不敢相信。”他笑得很甜,很开心。自花溅泪死后这一个月来,这是他第一次笑。
叶秋烟道:“任何一套剑法都自有它的破绽之处,这相思断肠剑法也不例外。但若是两人合使这套剑法,相辅相助,刚柔相济,一攻一守,便可互相弥补破绽,就再无隙可击。你孤身一人,尚不是那神秘人的对手,千万不要贸然前去寻仇!待无迹归来,你二人配套练习,待你二人已能配合得天衣无缝了,才算真正大功告成。”
萧雨飞道:“那还要等多久呢?”
叶秋烟微笑道:“怎么,沉不住气了?别急,一急便会心浮气燥,欲速则不达。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该走了。”一转身掠入梅林不见了。
四、五月间,晚梅早已凋尽,积雪也已化尽,梅树上已长满茂密的绿叶。
萧雨飞望着叶秋烟的身影消失在梅林中,这才转身走到那深不可测的断魂崖边,对着崖下低语:“语儿,我的剑法已成,为你复仇,指日可待,你高兴么?这一个多月来,你我虽是阴阳相隔,但你无时不在我心中,无一夜不在我梦里。我们还是在一起,根本未曾分开!”
他解下暖玉箫,就唇吹了起来,吹的自然还是那曲“长相思”。他要让箫声将他的喜悦与娓娓深情送至天际,让她感知。
蓦地,他背后一寒,一种本能的警觉使他感到了身后有人。这人武功很高,还未有何举动,已有一股凌厉的杀气迫人眉睫而来。他没有惊惧,他也正想试试自己的剑究竟已有多犀利。神定气闲,将一曲“长相思”修悠悠吹毕,这才放下箫,猛地回头!
月几圆正背负双手立在距他两丈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杀气,似要划破他的肌肤。萧雨飞看着他,目中已有火焰在熊熊燃烧。他的剑还未出鞘,却也已有一股凌厉森冷的剑气透发出来,直迫月几圆。
月几圆道:“我感觉得到,你的剑法又精进了不少,站在我面前的你已不是以前的萧雨飞。”萧雨飞点头:“不错,以前的萧雨飞已死。”月几圆道:“恭喜恭喜!”萧雨飞道:“你来就是为了对我说恭喜?”
“当然不是!”月几圆笑笑:“我是来送你去见你的心上人的!”话音一落,他就忽然抽出了背在背后的双手,右手中拿着一柄古朴厚重的宝剑。这剑虽不及相思断肠剑犀利,却是一柄特制的重剑,剑身远比普通宝剑厚重,不易削断。他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只因这地形对他很有利。萧雨飞背后便是万丈深谷。他相信凭自己的武功足可将他迫退,而他只要后退一步,便必死无疑。他看着他,就如一个猎人看着他即将到手的猎物。
萧雨飞也一翻手拔出了断肠剑。他的动作十分缓慢而有力,目光异常平静地注视着月几圆。长而窄的剑身,清粼粼的剑芒宛如一泓平静的秋水。
月几圆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他早已感觉到眼前这沉默的少年,武功已今非昔比,但这会儿,这种感觉更强烈,更清晰。然而,他的长剑还是出手了!剑如闪电,人也似化作一道长虹,飞刺萧雨飞的咽喉!
萧雨飞往后一退,往崖下坠去,脚尖却勾住了崖顶,身子一下子反弹起来,跃过了月几圆的头顶,向地上落去。同时,反手一剑洒出万点寒星罩向月几圆。月几圆回剑挡过他的功势,脚步一滑,也离开了崖边。
萧雨飞剑势已展开,剑式连绵,一剑快似一剑,剑剑不离月几圆要害之处,拿捏时间之准,出手之迅稳,妙到毫巅。
月几圆刚交手几招,就发现萧雨飞不但剑法精纯,而且内力十分雄厚,远非昔日吴下阿蒙。自己原以为就算剑法不如他精妙,凭借自己深厚的内力也可将他杀死。不料萧雨飞的内功之精湛竟已在他之上!他明白,今日要杀萧雨飞已不可能,于是改攻为守,封住自己全身要害之处,适机而动。
两柄剑纵横交错,剑气满天,摧得梅叶纷纷零落。身形闪动带起的疾风,将摧离枝头的梅叶搅得满天飞舞,宛如一只只绿蝴蝶。忽然,绿蝴蝶们一下子四处飞散,有几只旋转着反向空中飞升,那是月几圆的身形盘旋拔起所带来起的旋风!他身形旋起,长剑在半空中一划,幻出两朵耀眼、灿烂的剑花,直刺萧雨飞的双眼!
这是他瞅准的一个反败为胜的良机,居高临下可随时改换方向的剑势,已将萧雨飞所有的退路封死。他这一剑是志在必得,气势先声夺人。
萧雨飞却不退反进,比刀还锐利的目光已迎上那当头罩落的剑光,手中断肠剑挥出直摄月几圆的剑锋!这一剑之威,尤其是剑气中那凌烈的杀气,足可摧垮任何人欲胜的信心与勇气。
“当”的一声,月几圆的长剑已断!不只断了一下,是断成了九截!
这正是那招曾一剑削去方贵头发的“相思九转肠”!只不过,如今这一剑之威已远非昔日那一剑可比拟。
萧雨飞这一剑不但削断了月几圆的长剑,那森冷的剑气还划破了他的衣衫,将数十只绿蝴蝶刺碎,变成一片绿雨飘洒在地上。月几圆的剑虽已断,但仍有余力反击,可他却偏偏未能反击。只因萧雨飞这一剑还削弱了他的斗志与意志,他已无信心,已无勇气再出招反击。月几圆本不是个很容易被摧毁斗志与意志的人,但现在他确实已丧失了再出手的信心。
好霸道的一剑!
月几圆勉强笑了笑,道:“我手中已无剑,难道你还要杀我么?”萧雨飞冷冷道:“我本来不想杀你,但你做得太绝了!她已死了,你却连她的尸身都不肯放过。月几圆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住口!”萧雨飞厉叱道:“你还想抵赖,你看,这是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根手巾,取出包在巾中的一页纸笺:“这张纸我一直留着,我随时都不会忘记你的残忍、你的毒辣、你的冷酷!”他目中燃烧烈焰,似要突然喷出将月几圆烧为灰烬。
月几圆心中一陈发颤,看了那纸一眼,道:“这不是我写的,此事也非我所为。”
萧雨飞道:“纵不是你干的,也必是你儿子或你女儿干的,你一定知道。”
月几圆冷笑道:“这绝非我的人干的。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我的亲侄女,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做,连萧石死后我都那般对他,何况是她?而且,若真是我所为,我为何不敢承认?我岂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萧雨飞一怔,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不错,你虽不是好人,却也非小人。如果此事是你所为,相思剑就已该落入你手中。今日,你必会带着相思剑来与我决战。但,我还是要杀你!”
月几圆道:“你不是立过誓永不杀人么?”
“不错,我是立过誓永不杀人,但,”萧雨飞一字字道:“我立过的誓言,做不到的这已不是第一件了。今日,我就以你来开这杀戒!”剑光一闪,剑尖已抵在了月几圆的咽喉处,一股冰冷的寒气直透月几圆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