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天下-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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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辰时,母妃竟然来了,是为了进宫见定妃来的京。自我离开淮王府,这是第一次见母妃。
我拉了她坐在床边,亲昵的唠着家常。
“我特意做了好些糕点,够你吃上好几个月的了。”母妃一脸慈和的笑。
“娘来就好了,何必辛苦做这些。”我微微笑着。
母妃愣了愣,有些怅然,“娘的糕点,你可记着味道了?要记着。”
“娘糕点的味道,女儿自是忘不掉的。”
她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父亲还好吗?”
娘愣了愣,随即说,“好,好……”
她伸出手,轻轻搂我在怀中,“这么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做了娘了。”
“昭儿……这些年,你都是娘最牵挂的孩子。你要记着,你来到这世上,并非因为命中注定要成为纳兰家的人,而是……注定是容家的人,你流着容家的血……注定是我的女儿才来这世上。”
我愣愣的看着母妃,今日的母妃倒是怎么了?难道她亦察觉到朝堂上的诡异,察觉到淮南王府中那一丝丝隐隐的不安?
在府门口,母妃一一叮嘱着,我笑着把她送上了轿子。
“娘,进宫劝慰了娘娘,晚一会,我就让王爷接您来我这住几天,我们好好唠唠。”
“好。”她点着头,忽然顿住,不放心的看着我,“昭儿,娘同你说的,你都记着了?糕点的味道,无论将来有没有的吃,都要记着,这样无论多难过……”
“娘,看您越发的不放心我了,我就是忘了自己个儿,也忘不了娘的糕点。”
“那就好,那就好。”母妃回应的瞬间,捕获到一丝落寞,可我却看不透。
我转了头,对着流觞,“你替我送王妃入宫。”
看着母妃淡淡笑着进了轿,那抹亮色在阳光下渐渐远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那竟然是最后一次见到母妃……
从府门口走入书房,一连多日,陆离都是埋在书房,亦不让外人进。
趁着他还未回来,我领着几个丫头帮忙收拾着。
果真是一片狼藉,满地的图纸和被揉成团的纸张,书桌上的奏折毫无规则的摊开。
我暗自惊讶,陆离是讲究规矩的人,何时乱成了这般,倒不是什么难事麻烦事惹了他的性子。
眼前的这份批回来的奏折,却让我自心底不安。
是陆离上的折子,却被皇帝的批的一塌糊涂。
“糊涂!杀!杀!杀!”
血红的朱批映入眼帘,只不过是几个字,却生生的扼住了我的喉咙。
这么快吗?皇上已经等不及了?
门口突然有人撞了进来。
“主子……淮南出事了,老王爷去了……刚刚……淮南府里两位郡王已经押送到了京城,由皇上亲自审决。”
胸口是什么在猛猛撞击,仿佛要穿透胸膛,竟是那样的痛。
杀!杀!杀!
那三个朱批的杀,果然指的是父亲以及两位兄长。
一时没有了呼吸,眼神呆滞的望向一方,声音颤抖着,“去——去拦淮王妃的轿子。”
她明明是笃定了去陪父兄。
北宫门停着一顶轿子,我从远处看着竟是那么熟悉……去的时候,是靛蓝色的,现在从轿子里不断涌出的猩红的血刺痛了我的眼。
外祖父走的时候是这样的猩红,萧玄也是……
“母亲——”嗓间灼热的痛。
晌午的阳光,却依然有雾气缭绕。
风中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流觞红肿着眼,声音沙哑干涩。
“半道上传来了老王爷和郡王们的消息,王妃只是让我们继续走着,没想……”
脑中一片空白。
我不信……娘走时答应的……
一只手向着轿帘伸去,流觞忙拉住了我,“郡主……求您别看了。”
我挣脱开她的手,怔怔地向前迈了一步,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
颤抖着手猛地掀开……
一团团白雾疯涌至我的眼前!
什么也看不见。
刹那间。
一切都轰然倒塌……
蜷在黑暗中,以为躲避了光明,就可以不接受事实。
萧玄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看到一点阳光,就会心慌意乱。
那个时候母妃就陪着我,将我紧紧搂在怀里,生怕我化作了灰散去。
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道光后,是轻轻的掩门的声音。
金色的靴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我厌恶的阖了眼。
一声轻叹后是命令的口吻,“用膳……”
我猛地睁了眼,不去看他,坐在桌前,不用筷子,只是用手往嘴里塞着,没有味道,却塞的满嘴都是,生生地堵在嗓间咽不下去。
“你不要这样。”他倒了茶递上。
我从容的接过,没有在意他忽然惊异的神情。
“烫——”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已经一饮而尽,嗓间撕裂的灼热。
他的脸色铁青,猛地站起来,一挥袖子,一桌子的膳食洒落在地。
“你——定要如此折磨自己吗?”他冷冷的声音出传来,我一脸麻木的听着。
一声暴怒的摔门而去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捂着嘴,眼泪终于溢出……
只三日的光景,淮王府已被抄。
女子早已远嫁,逃脱了牵连,容家向来子脉单薄,大哥成婚已久,大嫂生产时血崩而死,大哥不顾长辈的规劝,执意不再续弦,大嫂当年血崩诞下的女儿,也在抄家的混乱中失去了踪影。那个叫容紫陌的小女孩,曾经追着我喊了许久的姑姑,那个从小怯懦的紫陌,又该怎样承担这一次的劫难,或者,她还活着吗?
“娘娘,皇榜昭告天下说老王爷通敌卖国,才……”流觞已然泣不成声。
我揉了揉脑袋,杯中的茶已凉,“为何不见我父亲的尸身?”
“说是淮王府时,老王爷**于内室,尸骨无存。”
我忍着胸口的悸动,“还有呢?我的兄长可否能留个完尸。”
“今日午时……在午门口焚刑……”
不到午时,午门外已经挤满了人群,官兵已经把守在刑台四周。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
我的哥哥容靖,容陵被五花大绑在木桩上。
我听到一声悲戚的哭声,然后看见那抹白裙飞扬到刑场……是大姐容惜月……
她跪在刑场中央,看着两位兄长,手足无措的痛苦出声,偌大的午门再也没有人出声,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听着女子的哭声。
随着一声令下,开始点火,逐渐的火势开始蔓延,浓烟遮盖住了女人的白衣身影,嘶嘶的火苗吞噬声盖住了女人的哭声。我看见那火光越来越高,直到与天相接……
正文 第四十章 生子
元帅府,我守在昏死过去的容惜月身旁。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目光呆滞,只是一只手攥得我生疼。
“你……”她挣扎的出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庞元帅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容惜月的目光顿时冷凝住,猛然将我推至屏风后面,她是不想让庞戬看到我吗?
庞戬背对着我,一手捏住容惜月的喉咙,声音凛冽,“你最好识趣点,若还想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元帅夫人,就给我永永远远闭嘴。”
容惜月惨淡一笑,直直的看向他,“我家父兄在九泉之下绝对不会放过你。”
“你……不要命了吗?”
容惜月一把将他推开,“我还要这命做什么,我当然知道是你把假证藏在淮南王府,知道是你诬陷我父亲,知道是你一手悔了你的岳父……娶我入门你的确不情愿,是,我父亲为了我杀了你那青梅竹马,这些,我是有愧的,可是你……你好狠……”
庞戬紧紧握了拳,“你还是安心在府里守着,什么也不要去想。”
“庞戬,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吗?”容惜月的眼中冒出了火苗,“我的两个妹妹都是皇家的女人,将来总有机会翻云覆雨,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庞戬冷笑了几声,“你真的以为容家还有希望吗?你的两个妹妹恐怕是水深火热中,自顾不暇了……皇上决不会扶植第二个容氏皇后……淮南府我一个人就能搬倒吗?你错了,如果没有皇上的暗中部署,我是无论如何也扳不倒你父亲,倘若我不去对付岳父,皇上会一并灭了我庞家,你明白吗?你真的明白吗?我必须要得到最坚强的后盾……来保卫我的家族。”
容惜月笑笑。“你地意思是说。就像当年皇上借助我父亲地力量除掉炎伦太子一样。如今又借助你庞家除掉我父亲……皇上给了我容家二十多年地荣耀。又会给你庞家带来什么?!”
庞戬一甩长袖。“皇上已经允诺下一代地皇后立我庞氏。你们容家地气数已尽。”
容惜月一颤。“你是说……庞瑛……”
“放心。我们庞氏向来忠心耿耿。不会像你父亲地狼子野心。你若是乖乖地。自然这皇嫂地位置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妹妹是嫡室。你不要异想天开了。”
“嫡室又怎样?还不是皇上对容家作出地假象?!既然为笼络军士娶走一个容昭质。为何不能为了拉拢庞家娶走一个庞瑛。”
庞戬拂袖而去,我立在屏风后面,只觉周身冷寂。
正屋是不能见女人的血气,我在临盆前的两个月住进了东跨院。
私下里给孩子娶了小名,执儿……一心希望是个女儿,若是女儿,她会更加安全些。
那日从庞府回来后,是我在正屋见陆离的最后一次,他只是一脸凄然的望着我。
我笑笑,从房间里准备出我的东西,轻轻地说,“王爷这又是何必呢?总之我是因为容家的势力嫁给您的,如今容家在没有什么气力,王爷也将得到那万人瞩目的位置,我们二人本应该两不相干了。”
他拉上我的手,只是问,“如果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我看着他,戚戚然笑了,“你能代我恨吗?恨皇上?”
他吸了口凉气,不再言语。
走到门槛上,我顿了步子,压下了声音,“我二哥容陵尚存有血脉在世间,王爷如果能为我保他们,就劳烦了。”
从天亮到天黑,满屋弥漫血腥的味道。
这孩子在我腹中不满八月便急着要出来,容家的孩子大多早产,再加上这段时间的身心俱疲,让我也意料了这孩子不能足月生产。
力气被疼痛一点点抽走,意识一点点模糊。周围很吵,有人在不时的掐着我的人中,可知觉仍在褪尽。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临界,我放弃了思考……
耳边是流觞低低的啜泣。
一只手紧紧握上我,这双手温暖有力,指尖的长期握剑生的老茧却也咯的我生疼。
我眉头恍然蹙紧,微微恢复了些许意识,“流觞,快,让爷出去……一个大男人怎么进得来这地方。”
我把仅剩的眼光转向陆离惊恐的脸上,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是淡然的东西,是什么,我却没有力气看清了。
轻扯一下嘴角,深吸口气,聚集全身最后的力气重新抓住绑带
恍惚中走来一个白衣男子,腰间的玉佩轻轻晃动,一脸微笑的靠近我,“臭丫头,可有想我?”
我慌乱的点头,想啊,当然想你啊,玄……
他笑笑,一手抓着我的手,“我把你丢下,觉得累了吗?”
“好累,真的好累……”
他轻轻擦着我的眼泪,“要……同我走吗?”
我站起来,跟着他的脚步,突然觉得很轻快,他拉着我一步步的走着。
耳边是重叠的声音,一声又一声,似乎是没了尽头。
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愣愣的望着我,“他在唤你呢……”
不远处,有许多哭声,似乎还有陆离的声音……嘶哑着低沉着……夹杂在婴儿的哭声中,我猛然一惊,我的执儿……
玄淡淡地笑着,“你还是回去照顾执儿……”
他松开了手,我的身子向后坠去,重重的落了下去。
猛地睁开眼,屋中大亮,还是我熟悉的罗帐和面孔。
流觞紧张的望着我的脸,突然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口。
“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