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 作者:乔治·桑(法)-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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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朝尚特卢伯树林那边疾驰而去。
他的心因不安和愤怒噗通噗通地跳着,汗水从脑门上淌下来。他把小青的腹部都刺
出了血,而它看出是往回家的路上走,不用催促,也跑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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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老太婆
热尔曼不一会儿又来到沼泽边过夜的地方。火堆还在冒烟;一个老太婆在捡小玛丽
堆在那儿用剩的枯枝。热尔曼停下来向她打听。她是个聋子,误解了他的问话:
“是的,我的孩子,”她说,“这儿就是魔沼。这是个坏地方,走近这儿得用左手
扔三块石头到里面,同时用右手划十字:这样可以赶走妖怪。要不然,灾祸就会落到打
这儿走过的人身上。”
“我不跟您说这个”热尔曼挨近她,大声嚷嚷说,“您看到一个姑娘和一个孩子经
过这个树林吗?”
“是的,”老太婆说,“淹死过一个小孩!”
热尔曼从头抖到脚;幸而老太婆又说:
“那是很久以前了;为了纪念这件不幸事。还竖了一个漂亮的十字架呢;但在一个
大风暴的夜里,恶魔把十字架扔到水里去了。眼下还可以看到它的一头。要是有人倒霉,
在这儿耽搁过夜,不到天亮他准保走不出来。他怎么走啊走都没用,他在树林里走上两
百里,仍然回到原来的地方。”
听到这一番话,农夫的想像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一想到大概发生了不幸的事,会
证实老太婆的说法,他这样紧张,以致觉得全身发冷。他看到没希望再打听到其他消息,
便又骑上马,在树林里满处跑,使足了劲儿叫唤皮埃尔,还打着响鞭,折断树枝,使树
林里充满了他走动的响声,然后他倾听有没有声音回答他;但他只听到散布在矮树林中
的母牛的铃铛声,还有争夺橡实的猪的嚎叫声。
临了,热尔曼听到背后有一匹马追赶上来的蹄声,有个中年人,褐色皮肤,身体壮
实,穿着半像半不像资产者,喊着叫他停住。热尔曼从未见过奥尔莫的农场主;但愤怒
的本能使他马上断定这就是他。他转过身,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人,等待着他说话。
“您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带着一个小男孩打这儿经过吗?”农场主佯装很随便
的样子说,尽管他显得很激动。
“您找她干吗?”热尔曼回答,并不想掩饰他的愤怒。
“对您实说吧,这事与您无关,我的朋友!但我没有必要隐瞒,告诉您吧,这是一
个牧羊女,我不了解她就雇定她一年……待到我见她来了,觉得到她太年轻,身体太弱,
胜任不了农场的活计。我辞退了她,但我想付给她短途旅行的费用,我一转过身去,她
却生气走了……她这样匆忙,连她的一部分衣物和钱包也忘了拿,里面当然没有多少钱;
兴许只有几个铜子!……反正我要打这儿经过,我想会遇到她,把她忘记拿走的东西和
我欠她的钱交给她。”
听到这个虽则不算很真实,至少很可能的故事,热尔曼的心太老实了,不禁踌躇起
来。他用锐利的目光盯住农场主,对方厚颜无耻而又坦然地顶住了这种探问。
“我要弄明白这件事。”热尔曼心里想,强忍住愤怒说:
“这是我们村的姑娘,我认识她,她应该打这儿过……我们一起往前走吧……我们
准定会找到她。”
“您说得对,”农场主说,“我们往前走吧……可是,如果这条大路走到头还找不
到她的话,我就不往下找了……因为我要走到阿尔当特这条道。”
“嘿!”农夫暗想,“我不离开你!哪怕我要二十四小时陪着你在这魔沼周围打
转!”
“等一等,”热尔曼突然说,他盯住一簇在奇怪地颤动的染料木,“喂!喂!小皮
埃尔,是你吗,我的孩子?”
小孩认出了父亲的声音,便像一只麂子从染料木中跳出来,但他一看到他的父亲由
农场主陪伴着,便吓得止住脚步,不知所措了。
“来,我的皮埃尔!来,是我呀!”农夫嚷着向他驰去,他跳下马,把儿子抱在怀
里,“小玛丽在哪儿?”
“她躲在那里,因为她害怕这个黑脸的坏蛋,我也怕。”
“嗨!放心吧;我在这儿……玛丽!玛丽!是我呀!”
玛丽爬着过来,她一看见农场主紧跟着热尔曼,便跑过去投在他怀里,紧偎着他,
好似女儿偎着父亲一样。
“啊!我的好热尔曼,”她对他说,“您来保护我;和您在一起,我就不怕了。”
热尔曼打了个寒战。他瞧着玛丽:她脸色苍白,衣服被荆棘撕破了,她像一头被猎
人围猎的小鹿一样,四处奔跑,寻找茂密的树丛。但她脸上既没有羞愧,也没有绝望的
神色。
“你的主人要跟你说话。”他对她说,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
“我的主人?”她傲然地说,“那个家伙不是我的主人,永远也不是!……热尔曼,
您才是我的主人。我要请您带我到您家里去……我愿意给您做事,不要工钱!”
农场主走上前来,假装有点儿不耐烦。
“喂!姑娘,”他说,“您忘了几样东西在我们那儿,我给您带来了。”
“没有的事,先生,”小玛丽回答,“我没有忘记什么,也不向您要什么东西……”
“您过来听我说几句,”农场主又说,“我有点事要跟您说!……来呀!……别害
怕……只说两句话……。”
“您可以大声说出来……我同您没有什么秘密。”
“至少过来拿走您的钱嘛。”
“我的钱?您什么也不欠我,谢天谢地!”
“我早料想到是这样,”热尔曼小声说,“但是不要紧,玛丽……去听听他对你说
什么……因为我也很想知道。然后你再告诉我。我自有道理。你到他的马跟前去……我
给你看着。”
玛丽朝农场主走近三步,他伏在鞍头上,低声对她说:
“姑娘!这是给你的一个漂亮的金路易,你什么也别说,明白吗?我只说我觉得你
身体太弱,胜任不了我的农场的活计……这事不用再提了……最近几天里,我会再到你
们那儿,如果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会再给你一点东西……如果你通情达理的话,只
要对我说一声就行了:我会把你带到我家去,或者在黄昏时,我同你到牧场谈心。你要
我带给你什么礼物呢?”
“喏,先生,这就是我给您的礼物!”小玛丽高声回答,把他的金路易扔在他脸上,
扔得还很重,“我非常感谢您,您路过我们村里时,请通知我一声:我们村里的男孩子,
全都会来接待您,因为我们村里的人,非常喜欢那些调戏可怜的姑娘的绅士!您会看到
怎么等着您的。”
“您是个爱撒谎、爱说蠢话的丫头!”农场主气咻咻地说,咄咄逼人地举起他的棍
子,“您想让人相信连个影儿也没有的事,可是您骗不到我的钱:您这种人大家都知
道!”
玛丽吓得往后退;热尔曼冲到农场主的马辔头旁边,抓住它用力地摇晃着说:
“现在全明白啦!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下来!我的老兄!下来!咱俩
来谈谈!”
农场主不想较量一番:他用马刺去刺他的马,想脱身逃走,还想用棍子去敲农夫的
手,使他松开辔头;但热尔曼闪开了,抓住他的腿,把他拉下马来,摔在蕨草上。虽然
他站了起来,使劲抵抗着,还是被摔在地下。热尔曼把他压住,对他说: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我愿意的话,可以痛打你一顿!但我不喜欢叫人受罪,
不过,没有什么惩罚能使你改恶从善……你要是不向这姑娘跪下求饶,就别想在这里动
窝。”
农场主对这类事有过经验,想用开玩笑应付过去。他说他的罪过没有这样严重,因
为只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他很愿意认罪,只要答应他抱吻一下姑娘,大家一起到附近的
酒店喝一品特酒,然后彼此和和气气地分手。
“你真可恨!”热尔曼回答,把他的脸摁到地上,“我真不要看你这副丑恶的嘴脸。
得,你也该脸红脸红了,你路过我们村里时,请走‘耻辱’①道吧。”
①这是村口处离开大道,绕着村子外围的小路。凡是害怕受到应得侮辱的人都走这
条小路,避免被人看见。——原注。
他捡起农场主那根枸骨叶冬青木棒,在腿上一折为二,给他显示他的腕力,轻蔑地
把断棍扔得远远的。
然后,他一只手牵着他的儿子,另一只手牵着小玛丽,气得浑身发抖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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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返回农场
一刻钟以后,他们已经越过那片荒野,奔驰在大路上,小青每见到一样它认得的东
西就发出嘶鸣。小皮埃尔把他所能了解的事情经过讲给他父亲听。
“我们到了以后”,他说,“就马上到羊圈去看那些好看的绵羊,那个家伙来找我
的玛丽说话。我呢,我爬上羊槽去玩了,那个家伙没看见我。他对我的玛丽问过好后,
就去吻她。”
“你让他吻了吗,玛丽?”热尔曼气得发抖地说。
“我以为这是一种礼节,一种对新来的人的地方风俗,就像你们村里一样,老祖母
要抱吻来干活的姑娘们,向她们表示她收她们,像母亲一样对待她们。”
“后来,”小皮埃尔接着说,他对叙述一件惊险遭遇感到骄傲,“这个家伙对你说
了一些难听的话,你叫我再也别重复,也别记住:所以我很快就忘了。可是,我爸爸要
我说出来的话……”
“别说,我的皮埃尔,我不想听,我要你再也别记住。”
“既然这样,我再把它忘掉吧,”孩子说,“后来那个家伙看样子冒火了,因为玛
丽告诉他,她要走了。他对玛丽说,她要什么他都给,给一百法郎!我的玛丽也恼火了。
他走过去要动手,好像要打她的样子。我害怕起来,扑在玛丽身上,大声叫喊。这个家
伙就说:‘怎么回事?这孩子打哪儿来的?给我撵出去。’他举起棍子要打我,我的玛
丽止住了他,对他说:‘我们回头再谈,先生;眼下我得把这孩子送到富尔什去,然后
我再回来。’他一走出羊圈,我的玛丽就对我说:‘我的皮埃尔,咱们逃走吧,快离开
这儿,因为这个家伙不怀好意,要对我们下毒手。’我们从谷仓后面绕过去,穿过一个
小牧场,到富尔什去找过您。您不在,那里的人不让我们等您。这个家伙骑着他的黑马
追赶我们来了,我们就逃得更远,后来躲到树林里。他也赶来了,我们听到他赶来的声
音,就躲了起来。他一过去,我们又向前跑,要跑回家去;最后您来了,找到了我们;
全部经过就是这样。对不对,玛丽,我没漏掉什么吧?”
“没有,我的皮埃尔,这全是真的。眼下,热尔曼,您要给我证明,对我们村里的
人说,我不能呆在那边,不是我缺乏勇气,不肯干活。”
“而你,玛丽,”热尔曼说,“我要请你想想,保护一个女人,惩罚一个无赖,二
十八岁的男人不算太老吧!我想知道,巴斯蒂安,或者另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优越的地
方就在比我小十岁,会不会被小皮埃尔所说的那个家伙打倒呢,你以为怎样?”
“我以为,热尔曼,您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一辈子都要感谢您。”
“就这样吗?”
“我的小爸爸,”孩子说“我答应您的话,我忘记对小玛丽说了。我没有时间,但
到家我要对她说的,我也要对外婆说。”
孩子这样应承终于使热尔曼思索起来。现在问题是要对岳父母解释,他对寡妇盖兰
的不满,但不便说是别的思想使他这样明智和严厉。一个人感到幸福和自豪的时候,似
乎很容易使别人接受他的快乐;可是一方面受到拒绝,另一方面又受到责备,这可不是
一种愉快的处境。
幸亏他们回到农场时,小皮埃尔睡着了,热尔曼没有弄醒他,把他抱到床上。然后
他竭尽所能,进行解释。莫里斯老爹坐在门口的三脚凳上,严肃地听他说话。尽管他并
不满意此行的结果,但热尔曼讲到寡妇那套风流的举动,问岳父他有没有时间一年五十
二个星期日都去求爱,到年终还有被回绝的危险,这时他的岳父点着头赞同地回答:
“你没有错,热尔曼,这是不可能的。”
接着热尔曼叙述他怎样不得不尽快带走小玛丽,使她免受一个下流主人的侮辱,甚
至是强暴行为,莫里斯老爹又点头赞同说:
“你没有错,热尔曼;这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