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弹-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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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石玉就出了木屋,走在街上,他一眼就看见了紫衣人。
紫衣人还站在昨晚同样地方,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到处都有好奇的眼光,在偷偷的看着他。
石玉正向他走过来,就在这时,远方忽然扬起了漫天灰尘。
紧跟着,五匹快马箭一般冲出了长街,奔到紫衣人面前,扬刀行礼。
这是骑士们最尊敬的礼节。
从他们这种礼节中,可看出这紫衣人身份不低。
但他为何要受这种委屈?他的目的是什么?此刻,最前的一匹马上的人,手里高举着一杆裹着白绫的长枪,往地上一插,枪上白绫立刻迎风展开,竟是一面三角大旗。
旗上赫然“盖世堡”。
大旗迎风招展,再看那五匹马,已转回头,扬长而去。
街上几十双眼睛,都已看得发直。
突听一人放声大笑,道:“盖世堡,好一个盖世堡!”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飞仙楼前,站着一个身穿又脏又破又的臭衣服的年青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改名换姓的高天翔。
他衣襟上的破洞中,插着朵珠花,也不知是从那个女人发髻上,摘下来的珠花。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脚步踉跄的走近紫衣人,眯着眼道:“昨天晚上,你好像就在这里了。”
“是的。”
“今天你还在。”
“是的。”
“你在等什么?”
“等阁下。”
“等我?”邓大吉笑道:“我又不是绝色佳人,你为什么要等我。”
“在盟主眼中,世上所有的绝色佳人,也比不上一个阁下这样的英雄。”
“太好了,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是个英雄,但盟主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人。”
“好,我喜欢这种人。他在那里?我可以让他请我喝杯酒。”他要别人请他喝酒,却好像是自己给了别人很大的面子。““在下正是奉了盟主之命,前来请尔今夜过去小酌的。”
“小酌我不去,要大喝才行。”
“盖世堡藏酒三千石,阁下尽可放怀痛饮。”
邓大吉一听,拊掌大声说:“既然如此,你想不要我去都不行。”
“多谢。”
“你既已请到了我,为什么还个走?”
“在下奉命来请的,一共有五位,现在只请到四位。”
“你请不到的是谁?”
“是……”邓大吉不等紫衣人说完,旋即大笑说:“我知道是谁了,看来他非但不愿请别人喝酒,也不别人请他喝酒。”紫衣人只有苦笑。
“你就算在这里等七天七夜,我保证你还是打不动他的心;这世上能令他动心的事,也许根本连一样也没有。”紫衣人只有叹气。
邓大吉很有把握,笑道:“要打动他这种人,只有一种法子。”
“请教。”
“你无论想要他到什么地方去,请是一定请不动的,激他也没用,但你只要有法子打动他,就算不请他,他也一样会去,而且非去不可。”
“真的?”紫衣人失望说:“可惜在下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他。”
“看我的!”邓大吉说着,大步向石玉走了过去。
走到他面前,朝他靠近,好像很神秘的样子,低声道:“笨蛋,演戏不用这么逼真,这是个机会,勿失良机。”说完,他不等石玉开口,掉头就走,边走边故意大声嚷道:“你若想知道,今晚到盖世堡,我告诉你。”石玉动也没有动,神色似乎很激动。
邓大吉走回紫衣人,拍了拍他的肩,笑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交差了,今天晚上,我保证他一定会坐在盖世堡的厅堂里。”紫衣人迟疑着道:“他真的会去?”
“他就算不去,也是我的事了,你已经完全没有责任。”
“多谢!”
“你不必谢我,应该谢你自己。”紫衣人怔了征,道:“谢我自己?这话怎么说?”
“二十年前就已名动江湖的‘紫面一郎’罗天北,既然能为别人,在这里站一天一夜,为什么不能替他做点事呢?”
紫衣人听了,脸色一变,良久、才淡淡地道:“阁下知道的事好像不少?”
“幸好也不太多。”
“今晚再见。”
“一定要见。”紫衣人长身一揖,拔起地上的大旗,用枪梢在地上一点,已凌空掠起。
就在这时,横巷中奔出一匹马来,紫衣人恰巧落在马鞍上。
骏马一声长嘶,已到十丈开外。
邓大吉目送着紫衣人远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这盖世堡当真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看来……”说到这里,仰天打了个呵欠,转头去找石玉时,石玉已不见了。
蓝蓝的天。
无边无际的草原。
远远望过去,一面白色的大旗正在风中飞扬。
旗下就是盖世堡。
石玉站在草原中,看着这面大旗,已不知道看了多久?现在,他才慢慢举步走动。
草原的一边,突然出现了一点红彤,流星般的奔驰过来。
石玉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并没有回头,继续走着他的路。
马上的红衣人却回过头来,一双美眸,盯了石玉一眼,同时玉手已勒住了疆绳。
好俊的马。
好美的人。
石玉却视而不见。
红衣少女忽然道:“你就是那个人?连罗护头都请不动的人?”石玉没有理采。
红衣少女柳眉扬起,大声道:“你听着,今天晚上你若敢不去,你就是混帐王八蛋,我就杀了你拿去喂狗。”说着,手里的马鞭,突然向石玉脸上,狠狠的抽了过去。
石玉还是没有理采,甚至也没有躲闪。
“吧!”的轻声。
鞭梢一卷,只不过在石玉脸上,留下个淡淡的红印。
“格格,原来你这人是个木头人。”一幌眼,银铃般的笑声远去,最后只剩下一点红影。
石玉这才抬起手,抚着脸上的鞭痕,暗骂一声:“疯婆娘!”
※※※※※※
邓大吉还在打着呵欠。
他今天至少已打过四、五十次呵欠了。
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东逛西逛,左瞧右看,好像无论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
就是对睡觉没有兴趣。
现在,他刚从一家棉花店里出来,正准备走到对面的杂货店去。
他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这地方每家店的老板。
好像都有点奇怪。
当他正穿过街心时,突然有一匹快马,箭一般冲人长街。
一匹火红的胭脂马。
人马还没有冲到邓大吉面前,她已扬起马鞭。喝道:“你不要命了吗?快避开。”邓大吉瞄了她一眼,仍然没有闪避。
红衣少女只有勒住缰绳,但手里的马鞭已狠狠的抽了下去。
这次她比对付石玉时更不客气。
但邓大吉的手一抬,鞭梢就已在他手上。
红衣少女脸色涨得通红。
邓大吉不过用二根手指夹住了鞭稍,但任他怎么用力,也休想挣脱。“她又惊又急,怒道:”你……你想干什么?“邓大吉用眼角瞟着她,懒洋洋的说:”
我只想告诉你几件事。“。
“我不想听。”
“不听也行!不过,一个大姑娘若从马上摔下来,那一定不会好看的。”红衣少女只觉得突然有一股力量,从马鞭上传了过来,好像自己随时都可能从马上摔下去,忍不住大声叫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不应该这么凶巴巴的,不凶的时候,你本是个漂亮的小女人;但一凶起来,就变成个人人讨厌的母老虎了。”红衣少女忍着怒气,道:“还有没有?”
“还有,无论是胭脂马,还是母老虎,踢死人都要赔命的。”红衣少女听罢,脸又气白了,恨恨说:“现在你总可以放手了吧?臭男人!”
“不,臭男人还有一样事。”
“什么事?”
“像我这样的男人,遇见你这样的女人,若连你名字都不问,就放你走了,岂非对不起自己。”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名字?”
“因为你不愿从马上摔下来。”红衣少女的心都快气炸了,眼珠子一转,说:“好,我告诉你,我姓姑,叫奶奶,现在你总该松手了吧?”
邓大吉笑着松开手,道:“姑奶奶,这名字倒……”说到这里,他忽然想通了,但此刻人马已箭一般的冲过去。
只听红衣少女在马上大笑,道:“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就是你这孙子王八蛋的姑奶奶。”她还是怕邓大吉追上来,冲出去十来丈,身子突然凌空跃起,掠人飞仙楼里。
好像她只要一进入这门,就没有任何人敢来欺负她了。
飞仙楼里,只有那神秘的老板,还坐在楼梯口的小桌上玩纸牌。
现在是白天,白天这地方从不招呼任何客人。
老板两发已斑白,脸上的皱丝纹中,不知隐藏着多少欢乐,多少痛苦,多少秘密,但一双手仍柔细如少女。
他正在将纸牌一张张摆在桌上,摆成了个八卦。
红衣少女一冲进来,脚步就放轻了,轻轻走过去,道:“大叔你好。”
邪门了!一进了这屋子,这又野又刁蛮的少女,好像就变得温柔规矩起来。
“坐!”红衣少女在他对面坐下,仿佛还想说什么,老板却摆了摆手,道:
“等一等!”她居然肯听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
老板看着桌上的八卦,神情仿佛很沉重,过了很久,才长叹了一声,意与更萧索。
红衣少女忍不住问道:“大叔,你真的能从这些牌上,看出很多事吗?”
“嗯!”
“今天你看出了什么?”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若知道了呢?”
“天机难测,知道了反而会有灾祸。”
“知道有灾祸,岂非就可以想法子去避免?”老板摇了摇头,神情更沉重,长叹道:“有些灾祸是避不开的,绝对不开的……”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出来呢?”
“就因为你看不出来,所以你才比我快乐。”红衣少女怔了半晌,才展颜笑道:“这些事我不管,我只问你,今天晚上你到不到我家去?”
“今天晚上?”
“爹爹说,今晚他请了几位很特别的客人,所以想请大叔你也一起去;再过一会儿,就有车子来接了。”
“我还是不去的好。”
“其实爹爹也知道你绝不会去的,但还是叫我来跑一趟,害得我还受了一个小鬼的欺负,差点被活活气死。”只听一人接口笑道:“小鬼并没有欺负姑奶奶,是姑奶奶先要踢死小鬼的。”红衣少女一听,怔住了!邓大吉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正懒洋洋的倚在门口,看着她笑。
红衣少女脸色一变,叫道:“你凭什么到这里来?”
“不应该到这里的人,不是我,是你。”红衣少女气得跺了跺脚,娇嗔道:
“大叔,你还不把这人赶出去,你听他说的是什么鬼话。”老板淡淡一笑,反劝说:“天快黑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你爹着急。”红衣少女又是一怔,狠狠一跺脚,冲了出门。
她走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邓大吉笑道:“姑奶奶走好,自己若摔死了,是没有人赔命的。”
“多谢你这乖孙子关心,姑奶奶是摔不死的。”语音未歇,只听门外一声呼喝,马蹄声响起,俄顷,就消失在街头。
邓大吉叹了口气,苦笑道:“好一匹胭脂马,好一个母老虎。”
“她就是盖世堡武林盟主的女儿?”
“嗯!”老板笑着说:“所以今晚你最好小心些,莫要被这胭脂虎咬断了腿。”
“她叫什么名字?”
“全香兰!你呢?”
“姓邓,大吉大利的大吉!”邓大吉问,老板呢?““在下胡俊。”
“胡说八道的胡,英俊的俊?”
“嗯!”
“好,好个胡俊,为我们有缘相识干一杯!”二人拿起了酒杯,一仰而尽。
斯时,车磷马嘶,停在门外。
邓大吉放下酒杯,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一辆八马并驰的黑漆大车,就停在门外,车旁一人黄衣,肃立待客。
车上斜插着一面白续三角旗:“盖世堡。”邓大吉走过去,黄衣人长揖笑道:“阁下是第一位来的,请上车。”这人年纪比罗天北小些,但也有四十岁了,圆圆的脸,脸白微红,不笑时已令人觉得很可亲。
邓大吉看着他,问:“你认得我?”
“不认得”
“既不认得,怎知我是盖世堡的客人?”
“阁下来此仅一天,但阁下的豪迈,却已传遍各个角落;何况,若非阁下这样的英雄,襟上又怎么有世间第一美人的珠花呢?”
“你认得这朵珠花?”
“这朵珠花是在下送的。”黄衣人叹道:“只可惜在下虽自命多情,却还未曾博得美人的一笑。”
“多谢你的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