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悠悠馆-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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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错。哦,还有,现在有人托我搞最简单的墓志铭拓本,到时你来参观一下吧。”
文保泰摆着师傅的派头。
策太郎本来就想进一步研究文保泰的拓本技术,加之又接受了那须的任务,当然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务必拜托您!”
拓本,可以说是一种印刷术。
一般的印刷,是在铅字上涂上墨汁,图章则涂上朱砂,然后盖到纸上去。
拓本呢?由于文字是刻在石碑上的,凸凹不平,取拓本时便会出现黑底白字,至于铅字或印章上的字,都是反过来的,盖在纸上就会出现正面的字了。石碑上刻的文字是正字,如果在石碑上涂上墨汁或朱砂,然后把纸覆盖在上面压下去,不但会将石碑弄脏,而且印出来的文字是反的。
拓本时,要注意若干问题。
在被拓体上铺上纸,然后用水把纸湿润一下再按下去。这种作法叫“装满水”。当然,被拓体塌陷下去的地方也要完全按下去。有些地方用开水代替生水。在纸未完全晾干的时候,用沾了墨汁的棉花球在纸上拍打,由于纸凹处没有沾上墨汁,这些地方是白色。
这么一讲,似乎拓本技术很简单,可是,真正做起来是非常困难复杂的。从被拓体上取字墨汁过于渗透,弄出来的字会比原来的字体瘦小,倘若不注意,也会取出粗大的字体来。
如果被拓体表面光滑,在纸上渗透水,纸立刻会脱落下来。如果用胶邓剿淙缓芪鹊靥奖煌靥迳希欢饺菀资芩穑∠碌耐乇静坏郊改旯饩熬突岢晌评玫乃槠岩员4妗R虼耍惺币弥赜停蛘呤鞘褂眉骞陌总浮咀ⅰ咳⊥乇尽�
【注】 —种中药的名称。——译者注。
上面说的只是一般的取拓本技术。至于像文保泰这样大名鼎鼎的人是用什么特殊秘方来搞拓本呢?当时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揣测。
其实并无奥秘之处。文保泰为了使渗透了水的纸尽快地达到将干未干的程度,采用西洋人用的吸墨纸吸水,效果很好。
文保泰的工作场所虽然窗户小,可是,装上了天窗,幽雅的悠悠馆仍然显得非常亮堂。取拓本时,最理想的条件之一是尽量利用自然光。
他的房子里铺上了深灰色地毯,但不是天津产的高级品。地毯很容易被墨汁弄脏,还是用廉价品为好,于是主人选购了耐脏的深灰色地毯。
搞拓本有时也可以坐着工作,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要欠起身子半蹲着,或是用膝盖跪在地上。膝盖直接跪在铺着毯子的地板上,很快就会感到疼痛不堪,于是文保泰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那就是在地毯上再垫上三张日本式的席子,以减轻工作时的劳累。
没有铺地毯的角落虽用水泥砌了一个洗水池。水是用抽水机从自家的水井中抽的,通过简易的水管灌入水池。据说,这口井的水最适合取拓本用。文保泰对家中有这样一口井极为得意。这套设备还是在建悠悠馆时委托日本技师设计安装的呢。
文家虽说是名门望族,可是大清王朝已是日薄崦嵫了,他的家族也不例外。欧美各国实施经济侵略政策,给中国陈腐的社会机构以沉重打击,并毫不留情地破坏其最薄弱的环节。
文保泰扬名之前,他家表面上一直是讲究排场的,由于上述情况的影响,据说当时家境已日益衰落了。
两年前,策太郎旅居北京时结识了文保泰,当时的文保泰依靠自己的特殊技能,好容易才维持这衰败的局面。爱好书画古董的文保泰,似乎是刚刚积蓄了一些钱。
悠悠馆的建成,不仅表明文保泰技术高超,而且还避免了家境衰败。
“我讨厌繁华热闹的环境……所以,把工作场所设在这里。”
文保泰一边说着,一边哗啦哗啦地打开门锁。
馆内的墙壁是灰色的,紧靠着墙壁的柱子很别致,它是按照主人喜爱的形式用水泥将自然石块砌起来的。乍看似乎很粗糙,但别有一番风味,令人感到朴素自然。
策太郎一面向里边张望,一面说:
“真有艺术气氛哪!”
虽然,策太郎说的是奉承话,在这所房子里,确实有一种高雅的气氛,完全没有华丽的装饰。屋内的气氛相主人的性格根相似。
“给客人拿些什么好啊?”走到门口时,一直在旁侍奉的仆人问道。
“嗯。是啊!……啊……你去告诉芳兰,让她端茶来……沏白毫茶吧。”
文保泰答复说。
策太郎想起来了,这家主人是按照客人的身分区别对待的。白毫茶是高级茶,在“沏白毫茶”的潜台词里,实际上有暗示仆人“贵客来临,万勿疏忽”之意。
“您不必客气了,今天我只是来拜望问候的。”
策太郎说。
“你喝杯茶再走吧。”
文保泰兴致勃勃地说。
在日本席的旁边有三张用金粉画的蔓藤花纹的考究的紫檀木椅和一张漂亮的桌子,桌子腿上镶着象牙工艺品。
这些椅子非常豪华,策太郎坐在上面反而感到有些拘谨。
顷刻,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将茶盘端了上来。
这大概就是主人刚才说的“芳兰”吧。圆圆的脸、丰腴的双颊、朱唇紧闭、面带稚气,是个美丽纯洁的少女。
一瞬间,策太郎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住了。
“嗬嗬嗬……”
策太郎的眼神无法逃脱文保泰锐利的目光。侍女芳兰走后,文保泰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啊,那个少女她……她是您新雇的吗?”
策太郎有些羞赧口吃地问道。
“是啊。”文保泰回答说,“那个姑娘到我家来还不到半年呢……近来社会上动荡不安,雇佣人也得小心注意才行。没有可靠的人,是靠不住的啊。”
“是吗?……”
“从可靠性来说,那个姑娘是没问题的。不管怎么说,她是那桐阁下介绍来的。除了客人以外,我的屋子只有她能进来。”
文保泰说完便站起身走到芳兰离去时关好的门旁把门闩拴上。
三、密谋
第二天,策太郎到金鱼胡同那须启吾那里去汇报了拜访文保泰的经过,井阐述了自己的见解。那须听后高兴地和策太郎开玩笑说;
“你不是很有侦探的才能吗?这次顺利的话,索性就别做古董商了,干脆改行当侦探,怎么样?”
那须说的是玩笑,可的确是对策太郎的观察力给予的高度评价。
为什么那须启吾如此欣赏策太郎呢?
策太郎根据自己的观察认为,悠悠馆不仅是文保泰的工作场所,同时也是文保泰和别人密谈的地方。
何以言之,因为除了芳兰以外,其他人都不许入内。这一点看来,不正是暗示悠悠馆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吗?再说,当时跟随他和文保泰一起走的那个男仆人,走到门口时便停了下来,未曾踏入悠悠馆一步。
只有芳兰一人被允许出入于文保泰的工作场所,而芳兰又是由那桐推荐来的。从这些迹象看来,或许她是被派来当联络员的吧。
第二个理由是,既然悠悠馆只是工作场所,为什么客人用的桌椅却那样讲究呢?
据文保泰说,经常有人来求他取拓本,他感到太麻烦,只好决定,凡来取拓本的人,都要通过在琉璃厂开设的古董店——“修古堂”代办。文保泰认为自己并非一般的商人,而是文人雅士,只不过是向别人善意地提供自己的技术而己。至于酬金呢?一般则由委托者自行决定,只要不至于达到失礼的程度,可以和“修古堂”协商,按照被拓体的大小,拓本之难易决定酬金。
这样一来,委托文保泰搞拓本的人就没有必要到悠悠馆来了。只有苦力才能将石碑运进悠悠馆,然后立即离去。至于何时交货,也都通过“修古堂”和订货者联系。
因此,悠悠馆的椅子,最多也只是给“修古堂”主人和文保泰商洽时坐的吧。再说,琉璃厂的书画商不管来头多大,也只不过是个商人。不管怎么说,在悠悠馆摆设那样讲究的桌椅,这未免太浪费,而且很不相称吧?
退一步讲,即或文保泰有时工作疲劳需要躺下休息,也不会选用紫檀木椅子吧?
“悠悠馆肯定是为大人物来访时准备的。”
策太郎这么猜测。
由此看来,悠悠馆建在住宅的后门,不仅方便运石碑,而且对于深夜的秘密来客,不是也挺方便吗?
策太郎又提到那天侍女芳兰离开房屋时,文保泰顺手去扣门栓的动作,确实使人感到这种现象不大正常。
当时,策太郎不过是作礼节性的拜访,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文保泰扣门栓的动作不是有些过分吗?这家主人每次在客人进门之后一定要扣上门栓,大概已成习惯了吧。
这么一想,愈来愈感觉到在悠悠馆里进行密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总之,体要和文保泰保持密切联系。简单地说,就是要奉承拉拢文保泰。一旦有什么事要办,立刻就把悠悠馆当作一个重要的联络点。这就是你的任务,你要好好地干啊。”
那须启吾说。
“当然。我会好好干的。不过,什么时候才能使用这个联络点呢?”
策太郎想了解此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人都想知道白己所做工作的意义,以及这一工作在全局中所占的地位。
“不久就会知道的。”
那须以冷漠的态度委婉地回答了策太郎。
“要是事先知道,有所准备不是更好吗?”
“那倒不一定。有时不知道反而更好。别那么着急。现在应当首先和文保泰搞好关系。为了做好这项工作,当然要活动经费的。这笔费用从哪里来呢?我想总会有着落的。可是,我现在很难说。你先把这笔款子收下吧。”
那须说完,取出一个纸包,塞到策太郎手里,然后得意洋洋地接着八字胡须。
“这是什么?”
策太郎用手携了携纸包,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活动经费呀!”
“是钱吗?”
“这还用问?当然是钱!你打开看看,数一数。”
那须说后,策太郎打开了纸包。
“啊……”
策太郎脱口而出。
里面整整齐齐地包扎着两捆蓝色的美钞。表面看来都是十元一张的。
“为了让你使用方便,都兑换成十美元一张的纸币,每捆一百张,一共是两千块美元。你不数一数吗?”
那须说。
“不,请稍微……”
策太郎用手撩了探险上的汗水。
“既然是公家的,我想不用数了吧。”
那须又捻着胡须的尖端说。
策太郎感到吃惊,并不是没有道理。当时两千块美元是相当大的一笔数日。就拿他在鹿原商会工作的薪水说吧,换成美元,每月还不到四十块,而且他是有特殊技术的人,薪金远远超过一般人。现在摆在面前的两捆美钞,足足相当于他四、五年薪金的总和。
“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随时要和文保泰打交道。这笔钱就是活动经费。明白了吗?……比方说,在半夜,有什么事需要你做,你就要从床上一跃而起,马上去办,去探听消息。这些不都要用钱吗?”
“这么多钱,怎么用啊?”
“那就靠你动脑筋了,你也不能像小学生那样,让别人把着你的手,一点一点地教给你?你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吧?其实用不着我来详细说明,你自己随机应变就行了。这些钱最多也不过两千美元,不必畏首畏尾地发怵嘛!”
“最多两千美元?”
策太郎目瞪口呆地说。
“要是不够,到时再提出来嘛!这是关系到国家大事的问题。必要时,需要用多少钱都应该拿出来的。”
“是!”
策太郎不得不接受了下来。
虽说那须让自己大胆干,可是,这么一大笔钱带在身边,不知为什么,总感到有些担忧。他想到自己在去年曾将一尊被视为日本国宝的佛像从奈良运到东京时的情景。当时,他的眼睛老是东张西望窥视着四周,生怕会出什么事似的,无法安下心来。现在的心情正像当时一样。
总之,策太郎要好好想想如何使用这笔巨款。
翌日,策太郎又去拜访文保泰。当文保泰招他带进悠悠馆,他冷不防地问道:
“我很想请先生帮我取拓本,是不是也要通过修古堂呢?”
“你嘛?什么样的拓本?”
文保泰反问道。
“是尊佛像。有位日本客人想把它弄成拓本,然后裱成挂轴。可是我的技术还差得远呢。我想……”
策太郎昨天才从一个将去日本赴任的外交官家里,买进一尊小佛像,像是宋代文物。他是鹿原商会的职员,做这种买卖完全是正当的。他想利用这一点和文保泰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