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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龙年档案-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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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女孩眼光和嘴都很利索

    叶眉来了,进门一抖头发,很俏。她笑问:“你们谈什么呢,我方便吗?”    
    罗成示意她坐。对这位省委书记老师的女儿,他有必要的亲热,何况是一个能折腾的省报记者。他说:“我准备明天的就职演说。”叶眉看了看罗成身边堆的地方志,坐下说:“那你肯定想开诚布公,先声夺人。”    
    罗成笑着说:“不那么简单,这里有难点。”    
    叶眉一句话到位:“还不是和龙福海的关系问题?”    
    罗成含蓄道:“是和整个环境的关系问题。又要放开讲,又要考虑大家的接受度,讲到什么分寸最合适。”叶眉双手理着往后抖了抖头发:“不说是龙福海,说是环境也可以。你无非又想广而告之号召天下,又不想太喧宾夺主。这是你左右为难之处。”    
    罗成和洪平安相视一笑,这个女孩眼光和嘴都很利索。    
    叶眉接着说:“经济学有个概念,叫‘生产可能性曲线’。一个国家的生产能力,又可以造大炮,又可以产黄油。大炮造得多了,黄油就产得少。大炮造得少了,黄油就产得多。大炮和黄油有一个搭配比例。你不可能同时都多。”罗成对洪平安说:“你明白叶眉的意思吧?”洪平安说:“她的意思是,你无非是在两难中选择一个合适的比例。讲得少了,没影响。讲得多了,喧宾夺主。”    
    叶眉又一抖头发:“就是这么回事。”    
    罗成站起来:“又要旗帜鲜明,又不忘全身之道,这是从政的常规。但有没有超常规的做法呢?”他从桌上书堆中拿起一本《丘吉尔传》:“丘吉尔你们都该知道。二次大战前夕,英国的舆论主流是迷恋和平、害怕战争。当时的首相张伯伦一天到晚和希特勒搞妥协退让,玩什么和平外交,在国内很占优势。希特勒也一直在放和平烟雾弹。丘吉尔当时疾呼警惕纳粹,战争不可避免,结果在英国遭冷落厌弃。后来大战爆发,张伯伦的政策破产,只能辞职。丘吉尔上台了,领导了英国的反法西斯战争。”    
    叶眉一下又有了和罗成争辩的兴奋:“那也有历史的巧合。完全有可能战争爆发了,当人们想起丘吉尔时,丘吉尔已经老得不能干了。”    
    罗成说:“那丘吉尔也值了。”    
    叶眉说:“你如果再被闲上十年,还从什么政?”    
    罗成少有地哈哈笑了,他回避这个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叶眉看了看洪平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这就是我调查的非法出版物。”罗成接过,是一本《天州古来英雄》。叶眉说:“这本书没有正式出版书号,本来只允许作为内部资料印两千册,他们印了二十万,而且通过文教系统发文,让全市小学生作为教材必买,这更是违法的。另外,书中绝大部分内容是剽窃的。”罗成翻了一下:“这书名还是龙福海题字嘛。”洪平安说:“龙书记肯定是下边人让题字就题了,不知内情。”罗成说:“这有可能。”他问叶眉:“你都调查清楚了?打算怎么办?”    
    叶眉说:“有些情况还在继续调查,可能要你支持一下。调查完了,联系各地媒体曝光。”洪平安说:“这样会把龙书记搞得比较被动。”叶眉看着罗成。    
    罗成说:“我想老龙也会欢迎舆论监督。”


第一部分要有从政的思想准备

    龙福海是忙人,他晚上带着马立凤到宾馆看望曹部长。    
    曹部长在天州故地重游了几天,准备离去。龙福海再三留他,说正月十五元宵节,天州的灯很好看,风土人情,曹部长应该重温一下。然后,他让马立凤拿出几卷字画,送给曹部长。曹部长一一打开看,点头称赞,又问:“都是仿制品吧?”龙福海说:“都是仿制品,不过仿古仿得像了一点。”曹部长这才点头:“这我才敢收下。”    
    龙福海说起明天天州市要开县处级千人干部会,说了有关罗成上任的事。    
    曹部长说:“我看出罗成来对你有点压力。你是一把手,又是老同志,能团结他干。”又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多向省里汇报。”龙福海点头:“省委夏书记那儿不是很熟。”曹部长这才露出一句话:“夏那里我还是颇有些熟悉。”    
    龙福海立刻添了一句:“您这次还去省城转转吗?”    
    曹部长说:“那倒不一定了。现在信息通达得很,凡事不一定都要见面。”    
    曹部长和省委书记夏光远很熟。龙福海立刻把这条信息添入自己的小九九。他很有些满意。和马立凤乘车离去,说笑了一路。马立凤把他送到家门口,走了。    
    龙福海一进门,白宝珍对他说:“孔亮等你半天了。少伟也回家了。”    
    客厅里坐着西关县县委书记孔亮,笑着脸上来,双手握龙福海:“再给您拜一次晚年。”龙福海的儿子龙少伟一直坐在客厅里和孔亮聊天,这时也叫了声“爸”。    
    龙少伟用父母的话讲,既不像爸又不像妈。挺高的个儿挺长的脸,相貌就不像。说话慢条斯理,也不像父母。龙福海夫妇俩都是一天几车话。    
    龙福海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孔亮很迎合地说:“少伟和我探讨他从政的可能性呢。”龙福海笑了:“他刚办公司一年,怎么又想从政了?”龙少伟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说:“现在从政比经商热。北京招聘几个国家公务员,就来上千人应聘。这是时下的风气。”龙福海哈哈笑了。到了家里,龙福海不像在外面谈笑风声。但现在不光是家人,还有外人,他就又习惯说说笑笑、摆弄环境了。用他的话说,一缸水死在那里会臭,洒上点明矾,拿棍子一搅,水团团转了,再淀下来才清亮。小时候在村里喝山沟里的浑汤水,家家户户这样。    
    他说起了车轱辘话。多话的老婆想插进话来,也不容易。    
    龙福海关于经商从政孰优孰劣说了一大篇,才问起孔亮有什么情况。孔亮讲没大事,西关县高科技大棚区产的各种绿色菜果,给龙书记送来尝尝。龙福海看着客厅一角放的几筐红黄黑绿的新品种蔬菜水果,拿起来笑呵呵地看着夸着,很像一个儿童抓起五彩皮球,欢天喜地。他连连说好,然后才听到孔亮平平常常说出正经话来。    
    孔亮说:“罗成这几天也跑了西关县,看了五六个乡。”    
    龙福海说:“他跑的地方真不少,发表点什么高见?”    
    孔亮说:“他问的多,说的少。还带去了报社电视台记者,拍了不少。”龙福海说:“拍什么?”孔亮说:“成绩拍得少,听说在几个穷村里拍得最多。”龙福海一下注意了:“这是搞什么名堂?”孔亮说:“我也是担这个心,都知道我是您一手提拔的。”龙福海挥了挥手:“也别想得这么窄。人家大将风范,不一定这样考虑问题。”孔亮说:“有龙书记大树遮天,我什么都不怕。”又指了一下龙少伟说:“少伟真想从政,可以先到我县里当个办公室主任。锻炼半年,可以当副县长。”    
    龙福海摇头:“他要从政,先到你们县煤矿当工人,下井一年再说。”    
    孔亮告辞走了。龙福海说起儿子来:“你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从政了?”龙少伟从来言简意赅:“我一直有这种选择,今天和你们探讨一下。”    
    白宝珍瞄了儿子一眼:“我看你还是做生意好。”    
    龙福海一摆手,打断了老婆的话:“从政也可以,对从政要有从政的思想准备。做官和做生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儿子说:“官场离不开市场,市场也离不开官场。”龙福海说:“你看着我在这儿当市委书记容易,这里的文章多得很。第一,你得做好上边这篇文章。我能干还是不能干,最终省里一句话。省里怎么了解你?除了一般的汇报,你得跑。省委、省政府两套班子,再加上一些有决定性的要害部门,总有三十多个人头。再加上省人大、省政协那些退下来的说话能管你的人头,起码有六十来个人。他们谁说话都决定你。怎么办?你得去跑,去沟通。平常没理由,逢年过节去。春节,十一,中秋,元旦,这四个节假日前后,你要想办法把这六十来个人都看望到。六十乘四,就二百四十人,你即使一天看上两个人,也得用一百二十天。一天跑上三家,也要用八十天。有时你跑一次还见不到人,这时间你都得打上。”    
    白宝珍添了一句话:“还不能空手去。”


第一部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龙福海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就像孔亮今天来,送点时鲜特产,表示一下情意。送东西送不好,也要送出副作用。跑也不能瞎跑。对每个领导的习惯,你都得了解。包括他们的老婆孩子什么情况,你都要心中有数。”白宝珍又要张嘴。龙福海伸手打住了她:“第二,你要控制住眼前的一班人。这一班人就像一盘棋,你是帅,还有士相车马炮卒。你要把他们摆顺。士相要不离自己左右,车马炮要直接听从你指挥,卒子听任他们往前拱。第三,要管好一大批干部,最重要的,就是要多提拔,多调动。你提拔的干部才能听你的。你调动过的干部才知道你一统到底都管着。第四,要在老百姓里有威信。一定要让老百姓听到你说话,见到你面。现在有报纸电视,现代化手段很多,老百姓天天见你在报纸电视上亮相,才认你。”    
    白宝珍说:“你说这一大篇话,也不问问少伟想不想听?”    
    龙少伟说:“我听着呢。”    
    龙福海说:“无论你从政还是做生意,都要自力更生。一开始可以在天州借势起步,以后要去别的地方发展,省里、北京地方大得很。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家各自为政。你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妈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你们做的事情各自负责,互不牵扯。”白宝珍说:“又老调重弹,你还真的不当你这个爸啦?”龙福海很严厉地一指老婆:“你懂什么?”白宝珍说:“我怎么不懂,不就是预先修好隔火墙吗?”龙福海想吹胡子瞪眼,儿子却站起来了:“我还是先做我的生意,今天不过是听你们一说。”    
    白宝珍看着儿子走出客厅,对丈夫说:“看你,都说的什么话?”    
    龙福海说:“你不知道,他生意做得胆大过分了。”    
    龙福海又一指她:“你凡事也要谨慎。”白宝珍说:“我谨慎什么?你能一辈子在台上?我不过是预先做点安排,出了事与你无关。你六亲不认就是了。”    
    只剩夫妻二人,龙福海顿觉疲惫,手抹着大盘脸哈欠连天。    
    白宝珍说:“你要陪曹部长看戏,罗成却在剧院门口对烧垃圾小题大做。你信任一个孔亮,罗成就去西关县找阴暗面。”龙福海摆了摆手:“就事论事,不要借题发挥。”白宝珍说:“不是我借题发挥,可能是人家借题发挥。”她拍了拍茶几上的报纸:“来第一天,就去神农乡处理什么宅基地纠纷,出风头。”龙福海说:“罗成想干,我怕什么?我只怕别人都不干。第一把手就要会当第一把手。他在神农乡开现场会,我到时出席就是了,这不就通吃全收了?”    
    白宝珍从报纸里抽出一份省报,指着说:“你知道写这文章的叶眉吗?”    
    龙福海瞌睡着:“不就是一个省报记者吗?”白宝珍说:“哪有这么简单。”龙福海一下不耐烦地站起来:“她老子当过夏光远的老师,她和夏光远的小子有点谈情说爱,不就是这些吗?”    
    白宝珍愣了。老婆不知道丈夫抽屉里锁有小九九。    
    市委副书记兼副市长贾尚文来了。    
    他给龙福海递上烟,又给自己点上,坐下说:“说个情况,那个省报记者叶眉这次来是调查所谓非法出版物,就是那本《天州古来英雄》。”龙福海说:“真是节外生枝,怎么弄出这些事?”贾尚文扶了扶眼镜说:“要光搞内参,批下来大不了咱们市里内部查处。看来,他们很想搞大曝光。”龙福海问:“他们都有谁?”贾尚文说:“罗成算一个吧?”龙福海阴着脸。贾尚文说:“您再说不知内情,可报纸登得满天下,天州人起码都知道是您题的书名,那还不瞎猜呀?”    
    白宝珍在一旁说:“这影响太坏了。”    
    龙福海说:“这都算平常事,你们别乱了方寸就行。”停了一下又说:“洪平安早就知道这个情况,怎么没来通报?”贾尚文说:“他现在跟着罗成,不太方便吧?”龙福海说:“让他还常来我这儿走动。”而后吞云吐雾地一挥手:“还是要把棋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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