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年档案-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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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龙少伟笔挺着西装来到客厅坐下,他说:“任何零敲碎打的说法,只要把它系统化,就能摆到桌面上。”龙福海和一屋人对龙少伟这种说法都不解,他说:“具体讲。”龙少伟自顾自点着烟,徐徐地抽了几口,才在一屋人的等待中开了腔:“想搞成一个人,想搞败一个人,其实都是做一个项目。做项目,讲的就是策划。同样一个房地产,策划不同,广告词不同,编的故事不同,效果就完全不同。只要善于系统化,每一个人,包括在坐诸位,也包括罗成,你既能根据他的一些言行把他说成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化身,也能把他说成一钱不值。”
白宝贵奉承地说:“少伟这话说得就颇有些深奥了。”
魏国说:“别开生面。”
龙福海一伸手说:“年纪轻轻的,别净给他戴高帽。”他对儿子说:“你接着讲。”龙少伟说:“我讲得很清楚了,把有限的事实系统化,给它几个画龙点睛的口号,就成了一个可以卖出去的策划。做生意的,卖给市场,卖给下家。搞政治的,卖给上级,卖给下级。搞成一个项目,不过如此。”
白宝珍向来听不明白儿子的话,满脸费解地想张嘴。
龙福海一伸手打断她:“少伟的话已经非常明白了。”他指着白宝贵、魏国等人:“你们也都明白了吧?”白宝贵、魏国等人半明白半不明白地都点了头,赞叹龙少伟说得透。龙福海说:“古人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当然是一句反面的话,我们也可以反其意正面用之。我们要揭露一个害群之马,总能找得下足够的说辞,拿一个大一点的放大镜照照它。你看他表面上光明正大,其实漏洞多得很。说是社会办公舆论监督,走到哪儿让记者跟到哪儿,这种做法不仅是风头,而且是风头主义了。我看他除了讨论人事、研究财政,差不多的事情都让记者参与。政府不成政府,犯忌讳的事情多得很。好了,不多说了,你们也要善于系统化,再画龙点睛,搞成一个好策划,这项目就做成了。”
一屋子人拍手大笑。
龙福海威风凛凛,抬手一指白宝珍吩咐道:“打电话给公安局长关云山,让他现在就来我这儿一趟。”白宝珍站起,打电话。
家里却又来了一个人,是西关县委书记孔亮。聪明伶俐的年轻人一坐下,就有些紧张地说:“罗成明后天要去西关县做全面考察。”
第三部分当一把手,总要敢拍板
孔亮在县委等罗成。等了半天,却等来叶眉。
孔亮往窗外张望说:“罗市长到了?”叶眉手里提着头盔说:“不知道啊?”孔亮说:“你不是为他打前站的?”叶眉说:“哪儿是哪儿呀,我又不是他的马前卒。怎么,他也要来西关县?”孔亮说:“他说今明两天来。我这一上午在办公室没敢挪窝,等着他。”叶眉说:“他不打招呼可能来,打招呼倒不一定来。他不喜欢看节目单上准备的节目,喜欢出奇不意。”孔亮一摊双手:“那我就不一定这么干等着啦,先陪你吧。想看成绩,还是想看问题,随你挑。这一条我同意罗市长的方针,欢迎舆论监督。”
叶眉说:“听说你这儿干得不错。我来主要想看成绩,问题算其次的。”
孔亮笑着说:“这我倒有些意外了,真是不胜荣幸。”
叶眉说:“好像我就是专挑毛病的?”孔亮说:“罗市长说了,工作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叶眉说:“我只管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他的事。”孔亮说:“那好,我陪你去转,一边转一边给你介绍情况。你摩托车就停这儿,回来再开上。”叶眉说:“我还是开上自在。想什么时候分手,就什么时候分手了。”
两个人刚出办公室,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拿着遥控器从走廊那边追着一辆遥控玩具汽车跑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从一间办公室追过来,拉住小孩的手。孔亮让小孩叫叶眉阿姨,又对叶眉介绍:“这是我儿子小爽。他妈去北京开会,我只好把他带到县里来,托小姚给我带一带。”
小爽指着他爸说:“你是不是这里最大的官?”
孔亮连忙笑着说:“我当然不算。”小爽说:“我问了,别人说算。可我来了,你就不算。”孔亮说:“那当然,你从来都是一号首长。”说着,便拍拍儿子的脑袋,一边同叶眉往楼外走一边说:“他是我们家的一号,他妈是二号,我是三号。”
孔亮见叶眉笑了,心中多少有些轻松。接待叶眉,他也有些头大。儿子这个小插曲陪衬得挺好,他和叶眉之间显得家常些了。他趁势把气氛往家常去:“我这个人在家里没脾气,在外面也没脾气。我喜欢委屈求全。”叶眉说:“听说你有些事干得挺有决断的。”孔亮说:“当一把手,总要敢拍板。我再有决断,也是事事和大家细商量,不像咱们罗市长,雷厉风行。”叶眉说:“你是不是觉得他有点独断专行?”
孔亮笑笑说:“我对他的总结是,不怕惹人。”
叶眉问:“你怕吗?”
孔亮说:“有些还是怕的。不怕,连自己站后脚跟的地方都没有。”
下了楼,司机秘书在随时等候。孔亮让年轻秘书开着摩托跟在后面,他和叶眉同乘一辆汽车,接着说话。他说:“我真是没想到,你今天说主要看成绩。就到这会儿,我也还是半信半疑。”叶眉一笑。孔亮接着说:“你是支持罗市长的,这全天州都知道。我是龙书记提拔的人,又替他管着西关县老家。这事情就有点明摆着了。”
叶眉看了看前面的司机,说:“你讲话挺坦率的嘛。”
孔亮点着了烟,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我这司机,对我知根知底。我这班子的人,也都了解我。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都知道我干事讲实在。我绝不搞短期效应,离开一个地方,就让别人骂娘。我前后干过好几个地方,离开哪儿,哪儿的人都还惦记。我要过两年离开西关县,我相信老百姓也会说我好。”叶眉问:“罗成呢?”孔亮说:“罗市长真要在天州干成了,有上一两年、两三年时间,那他走到哪儿去,天州人都会翘他大拇指。”叶眉问:“你觉得他能干成吗?”孔亮说:“但愿他能干成吧。”
叶眉说:“你这回答很暧昧。”
孔亮让停车。其实,他们还在县城里。孔亮指着面前一片拆平的地对叶眉介绍:“这儿原来是一片旧民宅,现在都拆迁了,盖小楼。”然后指着旁边立着的高大的小区示意图,又比画着县城刚刚加宽的街道,对叶眉兴致勃勃地介绍一番。他说:“现代有经营城市的概念。城市有地皮,有人口,有文化经济中心等等资源,你把它经营起来,也就把它建设起来了。但是,经营城市的概念现在在县城一级还很不普及。我认为县城虽小,同样要有经营它的概念。”他一边介绍着县城规划,一边说得头头是道:“不要国家拨一分钱,城市在经营中就发展起来了。”工地上过来几个负责人,叫着孔书记。
孔亮对叶眉介绍着,对方却说:“罗市长刚才来过了。”
孔亮和叶眉互相看了一眼。孔亮问:“情况他都问了?”对方回答:“该问的都问了。”孔亮一摊双手对叶眉说:“咱们是踏着罗市长的足迹了。”
第三部分精简机构,裁减人员
车开到离县城最近的一个乡里,宽宽的马路两旁,夹着数百米长的二层楼门脸。平平常常的村边,就这样形成了方圆几百里有名的皮衣城。两边的店铺里挂满了各种式样的皮大衣、皮夹克。孔亮说,这也是他支持乡里村里采取灵活政策,不到几个月就建起来的,现在全国也小有名气。一个面孔黑红的三十多岁男人一脸亲热地快步迎上来,孔亮对叶眉介绍:“这就是这里的乡长。”
乡长告诉孔亮:“罗市长看完皮衣城,走没多久。”
孔亮对叶眉说:“看来这回他和你的思路差不多,先看点成绩,然后再找你问题。”叶眉问:“西关县有什么问题?”孔亮笑了笑说:“太邪门的问题,在我这里我相信没有。一般的问题,哪儿都有,西关县也不会没有。”叶眉说:“比如……”孔亮说:“比如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作风不深入,总有。”
叶眉说:“各项经济指标的水分呢?”
孔亮有些挠头了:“这在天州市眼下是个敏感问题。”他笼而统之地说:“我不敢说没有。”叶眉问:“有多少?”孔亮和叶眉已经告别皮衣城,坐上了车。他说:“这不好说。我总不会比别人多,只会比别人少,我主要靠干。”
叶眉却紧追不放:“罗成在太子县小龙乡发现的水分是百分之二十到六十。据小龙乡干部讲,整个太子县乡乡差不多这样。现在,太子县捂着不挤水分。我现在问你一句实话,天州市各县区上报的经济指标,大概有多大水分?”
孔亮又搔后脑勺了:“这个问题确实十分敏感。”
叶眉说:“希望你不说假话。”
孔亮为难了。他很想与这个来路不凡的女记者建立彼此信任,他也试图通过叶眉沟通和罗成的关系。在天州目前一眼看不穿的局势中,要多边外交。他说:“这话让我作为县委书记对一个记者讲,太难张口。”叶眉说:“就算对一个朋友讲吧,我不见报。”孔亮说:“水分确实很有一些。”叶眉问:“很有一些是什么概念?百分二十、三十、五十?”孔亮说:“就在你说的范围之内。我只能说到这儿了。”
叶眉问:“你能带头挤水分吗?”
孔亮说:“别人挤水分,我绝对不落后。他们敢挤掉一半,我就敢挤掉一半。他们敢全部挤掉,我就敢全部挤掉。但是,我带不了这个头。”叶眉问:“为什么?”孔亮笑了一下:“我还是拿你当朋友说话。当官,有许多事可以争先带头,但有些事是不能争先带头的,比如精简机构,裁减人员,还比如这挤水分。”
迎面一座宏伟的拱形大门,上面写着“绿色世界”。
下了车,叶眉也惊叹了。上百座高高大大的塑料暖棚几乎一望无际。暖棚都是用进口的先进材料制成,每座像室内游泳池那么高大。进到里面,电子控制的恒湿恒温,菜蔬花卉全部实行滴灌。孔亮介绍道:“这里的农作物全部不用农药,用其他技术灭虫。产品全部是绿色的,高价位,远销北京、上海、广州、香港。”又介绍说:“这是和农业科学院合作搞的,运用了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孔亮领着叶眉一棚一棚看下去,蔬菜很多是国外引进的新奇品种,花卉也有近百种叶眉从未见过的奇珍异品。
孔亮说:“这是一个乡搞的,我已经在全县推广。”
负责绿色大棚区的副乡长领着一班人迎上来说:“孔书记,您和罗市长是前后脚。他刚走,您就来了。”孔亮说:“我想他也来这儿了,他看着高兴吗?”副乡长回答说:“高兴。看得仔细,问得仔细,特别对经营情况问得很仔细。”
走在两边大棚相夹的中轴路上,孔亮对叶眉说:“这我是蹲在这个乡里,支持他们搞成的。任何领导看了,绝不能说我孔亮没干活。”
叶眉说:“你这话是不是让我传给罗市长听啊?”
孔亮说:“我今天基本上是对你实话实说,希望能够以心换心。我从心里边对罗市长又敬又畏。他和龙书记现在明显地不对付,干脆站在一边的干部,也就好办。像我,还真是不愿意随随便便往哪边站。我大学毕业时,罗市长正当县委书记,他那时的干法我就很佩服。我一直想,有一天能当个县委书记,按照自己的想法干点漂亮活儿出来。现在我刚干开,不愿意在上层斗争中当牺牲品。一下子把十年八年赔进去,这一辈子就完了。”
叶眉看着孔亮,一句话到位:“你是不是想让我为你疏通疏通?”
孔亮说:“有这个意思。罗市长一到天州,我心头就笼罩一片阴影。我是靠着龙书记上来的,可我不能靠他一辈子。我也想靠罗市长支持,我也不会靠他一辈子。我主要还是靠自己干。”
前方到了西关县的广昌焦铁厂。四面环山的一块平川上,远近几座炼铁炉、炼焦炉、发电厂,冒着一片淡淡的白烟。孔亮对叶眉说:“在这儿咱们肯定就碰上罗市长了。他比咱们看得细,咱们踏着他的足迹就追上他了。”又以诚卖诚地说:“说真话,我一想要见到他,心里就有三分畏怵。”叶眉问:“为什么?”孔亮半开玩笑地说:“可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