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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龙年档案-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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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视同仁,颇让叶眉失落。    
    叶眉开着摩托车急驰几十公里,来到一所山村小学。小学的老师们早已看到天州日报转载的“非法出版物塞进学生教科书”的报道。叶眉继续采访学校对这一事件的反应,接着做新闻。    
    校园穷困简陋。正放学的学生们在三五成群地离去。女校长指着这些穿着就显出穷困的孩子们说道:“本来就有很多学生交不起课本费,又规定必须买这本二十八块的额外教材,更添了学生家长的困难。”她招手叫来几个学生。山村孩子窘促地看着上边来的记者。校长说:“这些都是住校的学生,离学校几个山头。他们自带米面,每人每月再交七块钱伙食费。二十八块就等于他们四个月伙食费。这在我们穷困山区确实不是一个小负担。”    
    叶眉摸黑赶回省报驻天州记者站,已经很晚。    
    她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暗中守候。她和记者站的年轻男女打招呼,摘头盔,兴冲冲上楼。她进自己房间撂下包,脱掉外衣。她拨拉着玩具猴说话:“你神气什么?把你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你就老老实实拜唐僧为师,去西天取经了。”她抖开头发,换上拖鞋,夹上睡袍,去卫生间洗浴。她洗了头,洗了身子,欢快地哼着歌,趾高气扬回了房间。她拉上薄薄的窗帘,一边对着镜子梳理头发,一边放开音乐。她自然不会知道,有两个黑影拿着猎枪上了对面楼房的房顶。在枪手眼里,看见她人影在窗帘上晃动。猎枪上膛瞄准。叶眉全然不觉地活动来活动去。最后站定,对着镜子吹起头发来。    
    窗玻璃被轰然穿透。叶眉尖叫一声,倒在那里。    
    


第二部分成立专案,限期侦破

    罗成去医院看望叶眉。他已把女儿罗小倩从省城接来了,此刻,正坐在车上对女儿指点着道路两边的情况。他指着路边的一所学校说:“待会儿让田玉英阿姨领你去学校,熟悉一下校园。今天是礼拜天,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了。”    
    进了医院,罗成匆匆往里走。    
    罗小倩看见医院门口的花店,说:“你们等等。”一会儿,她拿了一束鲜花,和田玉英手拉手跑过来。罗成点点头,揽住女儿上了楼。    
    一群记者正从病房出来。见罗成来了,又退回去,端着相机、摄像机将罗成看望叶眉的现场围起来。叶眉盖着被子倚在病床上,看到罗成,她笑了,说只受了一点轻伤。罗成看到床上摊放的几张报纸,醒目标题是“揭露违法出版物的记者遭枪击”。    
    罗成以市长的身份表示了慰问,讲了一定要捉拿凶手,追查幕后策划人。    
    记者们走了。罗成这才将罗小倩介绍给叶眉:“这是我女儿。”又吩咐女儿:“快叫叶眉姐。”罗小倩说:“我刚才已经叫她叶眉阿姨了。”    
    罗成和叶眉都笑了。两种叫法都有些不伦不类。    
    罗小倩一进来已将鲜花给了叶眉,叶眉就很喜欢地拿着鲜花和父女俩说话,她说:“可能不光是查违法出版物查出来的事,可能还和这有关。”她从身前摊放的报纸中抽出一张,上面登着“开业一个月,天天来警车”的报道。    
    罗成点头:“我今天早晨已经看到这份报纸。”    
    罗成来看望叶眉,当然是政治行为。叶眉遭枪击,要远比叶眉揭露“违法出版物”影响大,他要充分利用这个事件做文章。他有些幽默地说:“过去我们说先烈的血不会白流。”叶眉说:“这可能是我该付出的代价。”罗成说:“用经济学说就是成本。”叶眉往后抖了抖头发,笑着说:“既然付出成本,我就算算我的收益。”她拍了拍面前的报纸:“挨了一枪,我的知名度肯定大了几十倍。”罗成说:“也给我们天州市整顿环境添了一个下手的机会,会有一篇好文章让你看。”叶眉说:“那是你罗市长的收益,不是我的收益。我搞独立核算,看我付出成本后自己得到了什么?”    
    罗成哈哈大笑,指着叶眉手里那束鲜花:“这算不算?”    
    叶眉看了罗成一眼,然后嗅着花说:“这算。”    
    田玉英领着罗小倩去学校熟悉环境了。    
    罗成周日召集了稳定社会领导小组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除了领导组成员,还有天州市工商、税务、市容督察、公安、检察院、法院等有关单位负责人。他一到会场,就没有好脸色。叶眉挨黑枪,他就冒火。刚才在路上,田玉英委婉地说起对罗小倩人身安全的担心,更让他冒火。田玉英说起叶眉遭枪击:“你把女儿留在省城,肯定不放心。带到这儿来,又会有新的不放心了。”罗成当时很火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这火就带到会场上来了。    
    罗成站在那里说:“你们说,天州这叫什么环境?外地人在这里办企业,一个月查了人家三十回。工商去,税务去,市容督察去,公安开着警车去。查不出问题,还在那儿天天转警灯,到底是谁指使这种无法无天的活动?记者来天州查非法出版物,竟然就在天州市地面上遭黑枪。我罗成来天州当市长,这黑枪是打给我看的?我女儿也到天州上学了,有人开始为她的安全担心,这不是岂有此理吗?”他冒火坐下,看见旁边放着香烟,气呼呼地抽出一支。贾尚文连忙给他点上。他吸着了,又掐灭:“我开会,全体禁烟。”    
    罗成脾气大。他的脾气理直气壮。    
    罗成一左一右坐着贾尚文、孙大治两个市委副书记。贾尚文因为是副市长,就归着他管。孙大治分管政法委,在市委常委内和他罗成多少是平行的意思。现在成立了领导小组,罗成就有了管他的份儿。罗成知道孙大治在天州基础不浅,又是个七分观风向的精明人,所以对他比较用心。面前公检法的负责人占了与会者一半,原本都是孙大治直辖。现在罗成一统天下地连管带训,弄不好很触犯孙大治,权限和面子都在这里了。    
    但罗成知道自己仗着理。    
    孙大治果然很配合地对全体说:“这事影响确实很大,不少新闻媒体都报了。现在我们要把压力变动力,一个,迅速查清‘开业一个月,天天去警车’的背景。要一查到底。”贾尚文插话:“还有工商、税务、市容,都查上。”    
    孙大治说:“第二个,打黑枪的事要迅速成立专案,限期侦破。”    
    公安局长叫关云山,外号关云长,高大魁梧,大脸粗红,这时立刻说:“我们已经立案了。”


第二部分我们也得逼一逼你们

    罗成听着孙大治、贾尚文一左一右讲话,算是缓过火头,指了指会场说:“我和大治、尚文承担了稳定社会这一摊子。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没法交待。我们也得逼一逼你们。问题解决不了,你们这公安局、工商局、税务局、市容督查办的一二把手承担责任。”孙大治扶了扶眼镜,对关云山说:“老关,对罗市长女儿的安全,你也要暗里关照一下。”关云山点头说是。罗成却烦了,摇头叹道:“真是岂有此理。”而后一下站起来挥手道:“散会。”    
    罗成回到家里。他昨天才从宾馆搬出,又去省城把女儿接过来。    
    新家是个独院,一栋二层小楼。罗成进了院,田玉英已经领着罗小倩看完学校回来了。洪平安正领着工作人员在客厅里摆弄沙发,他指着一个正在客厅里擦窗台的十七八岁的姑娘说:“她叫香香,以后她帮着你们做饭、收拾家。”又说:“家具大致齐了,还缺什么再给您配。”田玉英说,她家离这儿很近,早晚可以接送罗小倩上学。    
    罗小倩笑了:“我这么大了哪用啊?我自己骑车上学。”    
    洪平安领着工作人员告辞了,田玉英也走了。香香在别的房间里收拾。罗成和女儿在大沙发上相挨着坐下。女儿跪在沙发上摸着父亲的胡子说:“这胡子有三天没刮了,你是不是没遵守规矩?我让你两天刮一次。”罗成笑了,摸了摸:“这是两天的长度还是三天的长度?”罗小倩说:“这长度肯定是三天以上了。”然后理了理罗成的头发,端详了一下:“我爸爸除了黑一点,可以说是堂堂正正美男子。”    
    罗成笑了:“现在三天两头要下乡,更要晒黑些。”    
    罗小倩说:“我还要重申对你的规矩。”罗成说:“我没敢忘。”罗小倩说:“第一,没有急事时,走路要慢半拍。”罗成说是。“第二,刷牙一定不要着急,要慢慢刷,刷够三分钟。刷之前要用热水把牙刷烫软。”罗成说:“我没敢忘。”罗小倩说:“关键要持之以恒,这是磨炼你急性子的好办法。”罗成说:“你那些条款我都知道。”罗小倩说:“总的要求,在外面不许着急,在家里管我不许婆婆妈妈。”    
    罗成笑了:“你这不婆婆妈妈?”    
    罗小倩说:“我上学回来晚点不许操心,我骑车挺注意安全的。”    
    罗成慨叹一声,搂着女儿在身边坐下。罗小倩说:“我一直记着你的话呢。第一,注意安全。第二,注意安全。第三,注意安全。”罗小倩伸着手指头说:“还有什么过十字路口要领,左拐弯要领,遇见摩托车要领,我都没忘。见到坏人,要机智勇敢。坏人是心虚的,不要怕他。嗓门一定要大。”罗成拍了拍女儿:“好了,你来天州感觉怎么样?”罗小倩说:“比省城当然差点,学校也小点。”罗成说:“不后悔吧?”罗小倩说:“我跟爸爸到一块儿了,后悔什么?要不我爸爸没人管了。”    
    女儿摸着罗成的胡子问:“让我来,你后悔了?”    
    罗成说:“噢,没有。”


第二部分世上没那两个活人最干净

    马立凤有时觉得自己像头母狼,每天叼食回来,喂一窝狼崽。有时又觉得自己像个蜘蛛,跑来跑去,四面八方织网。网是她的,又不是她的。网中间停着蜘蛛王。现在,她在客厅里训斥两个兄弟,多少像头护崽的母狼了。    
    马大海、马小波抽着烟,有点小心翼翼。    
    马立凤说:“你们怎么干打黑枪这种蠢事,就想不出一个正经办法来?”兄弟俩说:“不是我们干的。”马立凤说:“还不是你们找人干的?”兄弟俩说:“已经让他们到外地躲去了,一年半载别回来。”马立凤说:“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你们讲的话我都没听见。”兄弟俩说:“我们什么都没对你讲过。”又说:“他们绝对找不到这俩人,这你放心。”马立凤说:“你们太小看公安了吧。就你们这拨人做事的水平,不留蛛丝马迹才怪呢。”外面街上接二连三呼啸着过了几辆警车。兄弟俩站起来,掀开窗帘看了看:“不行,我们也去外地躲一躲。”马立凤说:“躲什么,那不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要紧的是切断来龙去脉。”她叼起一支烟,兄弟俩为她点着。    
    她喷出烟来说:“最好永远切断,世上没那两个活人最干净。”    
    兄弟俩面面相觑。马立凤说:“我什么也没说。”    
    兄弟俩说:“天天去警车查,是您的话,会不会把您扯出来?”马立凤训斥道:“我什么时候像你们这么笨?记住,说话做事都要留后路。哪怕是和你亲姐、亲兄弟、亲娘说的话,都要防着有一天被抖出来。要随时防人,防一切人。”    
    兄弟俩说:“你放心,我们坚决将来龙去脉彻底切断。”    
    马立凤没用司机,自己开车到了公安局长关云山家。    
    关云山正坐在客厅里看膝上的一堆文件,见她到,立刻起身笑迎。    
    马立凤却对他摆手:“我不找你,找刘翠嫂子聊我们的闲天。”刘翠用毛巾擦着手,白胖光亮地到了客厅里。她和马立凤又拍又拉,同时吆喝丈夫:“快给我们张罗茶水,再洗点水果来。”关云山在外面威风凛凛,在家是个怕老婆的,满脸堆笑应承,还说:“你们在客厅聊,我去书房看文件。”马立凤却拉着刘翠肥胖胖的手腕说:“咱俩去你房间里说闲话,不碍他的事。”马立凤和刘翠拉着手搂着肩,进到里屋亲姊热妹。    
    在天州,上至书记市长,下至部长局长,家家户户差不多都被马立凤趟平。    
    几十个夫人都和她亲热着,这是她编织的活儿。会议桌上,男人们面对面。会议桌下,男人们也都到龙福海家中走动。但彼此沟通还是有限。马立凤这样一串,就把一切都搞软搞圆搞活搞通了。天州这部大钢琴,龙福海随便摁哪个键,都会丁当响应,一多半靠马立凤周旋调试。用马立凤的话说,知道一个干部的老婆和家庭,才等于知道他是一个大活人。后门从来比前门更重要。老婆就是男人的后门。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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