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深处花尽落 作者:陌上芊芊(晋江2013.10.31完结)-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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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只见他唇角勾起醉人的弧度,戏谑道:“以后没旁人时,你还是当我是太医丘山的好,不然,我这个‘万岁’就快要被你冻成‘短命鬼’了。”
我怔忡了半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轻松,脸上的笑容漾的更大,盯着我的眼,半玩笑半认真的问道:“待回京后……你可想要我帮你和卓管带赐婚?”
“赐……”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他这人情绪变换也太快了些,方才一副要撕了我的样子,这会子又如同没事人!都说君心难测,果然如海底针一般。
晖帝皱着眉,满眼不解,我深深的呼了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去,感觉这两个月来心中的阴霾伤痛全都在晖帝方才的笑颜下随风飘逝了,整个人一下子清爽无比,拿袖子粗豪的抹掉眼角的泪珠,笑道:“万岁爷,您要是给我们指婚,只怕要轮到他‘以死相拒’了!”不再去看他,好给我继续说完下面一句话的力量:“天涯何处无芳草,于我是,于万岁您更是!”
晖帝愣愣的看着我,突然好像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痛快,一语中的,算你厉害!”
想必那日我和卓天旅在雪中的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必是大有故事吧。我乐见晖帝不再纠缠我和卓天旅的事,也就由着他误会,不禁也跟着自嘲的苦笑。车子里似乎愈发暖和,心中的结一打开,我们又仿似回到了那段无忧的时光。
车外嗒嗒的马蹄声变得格外悦耳,心中雀跃,好想就这么一直行去,不要停下。
大约一个时辰后,外面传来桂公公的声音:“万岁爷,就快到了”。
心中一颤,抬眼看晖帝,他也正看向我,我冲他微微一笑,他叹了口气,低声道:“难为你如此忠心护主,罢了。一会儿到了驿馆,你紧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说乱动。”
我点头道:“省得了!”
这一晚,我以敏嫔的身份宿在晖帝的房间。我们背对背躺在床上,久久无语。
有些冷,我蜷缩着身体,满脑子想的是晴阳和卢世宁走成了没有,忽听晖帝轻声问了句:“睡了么?”
我放轻呼吸,不答。
一阵轻轻的悉索声,晖帝翻了个身面对着我的后背。我浑身僵直,全神戒备。
却感觉到晖帝湿热的呼吸吹拂着我的后颈,温暖的大手伸过来覆在我冰冷的手上,宽阔的胸膛熨烫着我的脊背。
太近了!我心里大喊,太近了!晖帝这样的温柔呵护,快要令我崩溃了,我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了,我快要哭出声了!狠命的咬着嘴唇,泪水从眼角滑落,无声的没入枕头。
这一夜,也许是我在大墘的最后一个晚上,也许,是我此生的最后一个晚上,也许,一切爱恨情仇和煎熬痛苦都将在明天结束。我放弃了抵抗,悄悄舒展了紧绷的身体,贪婪的用后背汲取晖帝怀抱中的温暖。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十一月二十五,青城山脚下,三百里平原,白雪皑皑,千株胡杨苍柏,银枝玉干。为和谈临时搭建的处所,实则是一座两侧具门的巨大帐篷,双方人马在胡杨林两边楚河汉界相望排开,战旗猎猎迎风飘扬,针尖麦芒旗鼓相当。
我紧跟在晖帝身后,走进大帐,御前侍卫统领慕容克带领八名侍卫围护在我们左右。抬眼看去,一个身材高大、满面虬髯的汉子在几个蛮人的簇拥下正从对面的帐门进来,想必这人便是蛮王契贺雄了。
晖帝与他相视一瞬,各自冷着脸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分别在两边桌案前落座。我站在晖帝身侧,只觉得几道剌剌的目光射在身上,抬眼便看见契贺雄和他身后的几人正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我,顿时心中厌怒,强自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理会。
“契贺王,你屡犯我边境扰我军民,现既不敌我十万大军,还不速速递来降书,送还我国百姓!”晖帝冷冷道。
契贺雄哈哈一笑:“大乾天子,你休在这里颠倒黑白,我如何犯你边境扰你军民了?是你边境恶民屡屡到我国滋事,盗我牧民牛羊马匹,掳走少男少女拐卖为奴!我今日不敌你,是因没你兵多将广,但是我们神的子民是不会轻易屈服的,若要我放了战俘,便拿你的爱姬来交换,不然,便造二百具棺木等着收尸吧!”
晖帝啪的一拍桌案,怒道:“满口胡言!契贺雄,你有何证据说我国百姓偷盗?口口声声神的子民,你带着五万人马攻打我边关守军,抓走我无辜百姓,苍天后土之下,难道你们的神看不见吗?”
契贺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疾不徐的说道:“我所说都有有凭有据。”说着侧头冲旁边的一个青袍男子使了个颜色。
那青袍男子一点头,托着一个银盘走过来,桂公公接了,躬身呈给晖帝。托盘上面有一轴卷宗,晖帝拿起,快速翻阅,脸色越来越白。放下卷宗,只听晖帝冷声道:“小桂子,这里气味不好,陪敏嫔娘娘到帐外歇息。”
桂公公忙领旨走到我身旁,躬身道:“娘娘,请。”
想必事关朝政,我在这里总是不便。我看了一眼晖帝,他面沉如水,冲我略一点头,背光下脸上只剩下鬼斧神凿的刚毅棱角。
我屈膝福了一礼,转身向帐门走去。身后传来一串豪放的笑声,一个低沉粗犷的声音道:“传言果真不虚,大乾天子的妃嫔真是国色天香!走起路来都足踏莲花一般。只不知道是不是中看不重吃……”我恨不得堵了耳朵,咬牙加快脚步走出大帐。
来到帐外,桂公公已清出一块干净地,搭放了一把交椅,正要扶我过去坐,我轻轻摇摇头,方才做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想活动一下双腿,难得冬日暖阳,望着阳光下银光闪耀的胡杨林,我吐出胸中浊气,踩着雪在树下闲步,随着咯吱咯吱的雪声慢慢平复心中的厌恶,桂公公并两个侍卫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
转悠了约半炷香的时间,身上渐渐暖和。一会儿惦记晴阳和卢世宁,不知此刻他们可是已远走高飞了?一会儿又猜想着晖帝是否会将我交到北夷人手中。
正兀自沉思,忽听嗖的一声,一道银光破空划过,闪电一般,堪堪擦着我身侧射入帐中,立时帐内哗然,惊呼声大起,紧接着箭声越来越紧,胡杨林两边战马嘶鸣,士兵呼号声一片,混乱中听到“有埋伏!”“中计了!”“放箭反击!”“护驾!”等喊叫不绝于耳。
我大惊而起,手炉落地,炭花飞溅。忽听背后一声惨叫,转头一看,身旁的一名侍卫已中箭倒地,小桂子和另外一名侍卫具是惊恐万分。
我顾不得其他,拔腿飞奔向帐门口,此时箭羽如疾风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射来,大帐已经千疮百孔,犹如蜂窝,里面惊呼声、惨叫声、兵器相击声此起彼伏。
我心中抽紧,四肢百骸顿仿佛堕入寒冰地狱,不停的默念“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只听小桂子急喊:“主子,你这是干什么,太危险了,快躲到树后!”
我拼命的挣扎,情急之下扯掉面纱转脸看他,冲口而出:“我是苏墨瞳!”他惊愕的瞪大眼睛,手劲一泄,我趁机挣脱了他向前跑去,正看见慕容克和另外几个侍卫持刀奋力挥挡着箭羽,护着晖帝冲出帐门,悬着的一颗心方稍稍回落。
只见晖帝边高声喝令:“传朕命令不许放箭!”边焦急四顾,与我目光相撞的一瞬,似是拨云见日般闪过光芒。
我快步奔去,晖帝伸出一只手来接我,我也不顾许多,伸出手去,只觉得此刻天地间只看得见他,只想抓住他手什么便都不再重要,却恨这短短几步的距离竟似无尽崎岖漫长,好不容易指尖刚要触碰到他,忽见晖帝眼中显出一片惊恐,我撇头只见空中一道寒光射来,阴森森一阵箭雨,带着冷风呼啸,压顶而至!电光火石间,我本能一般,用尽全力向他扑去,伸开双手将他环住,脸瞬间贴上他的铠甲,冰冷的触觉和着背后灼烧钻心的刺痛一齐向我袭来。
晖帝被我扑到在地,马上反身将我抱在怀里,他心痛惊惧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耳边只听呼呼的风声和晖帝心痛的呼唤,四周的喊杀声渐渐不闻,我眼前一黑,人事不知。浮生若梦
无尽的黑暗中,我踽踽独行,四周冷风裂骨而过,仿佛要将我生生碾碎吞并。我看不见来时的路,更不知要去向何处,心里有个无底的空洞,飘飘荡荡,悲伤而绝望。
“娘娘!醒醒!”一个极低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满含焦急和紧张,是谁?是在唤我吗?
苦涩而温热的汁水灌进嘴里,我本能的抗拒,拔腿拼命地想跑,用尽全身力气,却怎样也跑不快,恐惧的张开嘴大喊,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反被呛到,猛烈的咳起来。
“谢天谢地!”仍是那个声音,低沉中难掩兴奋。感到有人在擦拭我的嘴角,是谁?
费力的挣开眼睛,虚眯了半晌方看得清明些,一张陌生的脸,棱角分明中透着精干,一头银灰长发高束,深深的眼窝里满是关切之色。
屋外北风呼啸,窗棂发出阵阵呜咽。
越过这人肩膀,我迷茫的打量四周,月牙白的床幔,铁木雕刻的箱床,一架小巧的梳妆台立在墙边,似是间女子的闺房。
“你是何人?这是哪儿?”想要撑起身子,却牵扯出背后一阵剧痛,立时虚弱的瘫软下来。
那人连忙道:“娘娘末动,您伤势极重。属下慕容澈,玄衣暗卫统领。此处是青城镇,因您重伤无法跟着骑兵队伍东撤,皇上便找了这处宅子让您先养伤,命属下带十名暗卫在这儿保护您。”
“皇上?”心里隐约闪过一丝波动,头痛欲裂,脑中一片混沌,“我是谁?我昏迷了多久?”
慕容澈稍一愣,旋即道:“您是御封敏嫔娘娘。”
敏嫔?敏嫔……我心中喃喃的念着这个称谓,仿佛有些印象。只听慕容澈继续道:“骁骑营倒戈谋害皇上,乱箭阵中您为皇上挡了三箭,九死一生,已经昏睡了五天了。”
我双眼空洞迷茫,慕容澈眉头轻皱:“您失血过多高烧不退,很是凶险,皇上衣不解带的守了您一天,幸好卢太医千里飞骑及时赶来救治,皇上才带军启程的。”
“卢太医?”痛苦的在脑中搜索,仍是徒劳——我竟将过往之事忘得干净!
“卢太医此刻去寻药了,嘱咐属下守着您,请您一醒便赶快喝了这碗粥,才好吃药。”慕容澈探下身来道:“属下冒犯了。”他轻轻扶起我的肩膀,动作麻利的在我身后垫好枕头,还未等我说话便回身端起一碗清粥,手持汤匙便要喂我。
“我自己来。”我费力的伸出手臂想要接过汤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令我额上和鼻头瞬间冒出冷汗。
“娘娘,您背中三箭,肩膀受了伤,莫要乱动,让属下来吧。”慕容澈轻声道,恭敬之中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气势。“那日混战后,桂公公和东公公生死不明,其他两位随驾的内监都遇难了,附近城镇的百姓被俘的被俘,逃的逃,一时也找不到女子,只能由属下这些个粗人服侍娘娘了,非常时期,恳请娘娘莫要怪罪,一切以身子为重。”
我实在没有力气,心中虽有千万个疑问,此刻却痛的连话也讲不出,由着他喂下一碗清粥,又皱眉饮下一碗药汁。
慕容澈将我放平,掩好被子,轻声道:“娘娘,您好好休息,属下就在门外,有事您唤一声就好。”
我虚弱的微微点头,听到关门声,侧头看到枕边一只洁白温润的玉扳指,静静的躺在明黄的锦帕上,隐约有一丝熟悉,脑子里突的跳了一下,痛苦的闭上眼,想理清那团乱麻,却没一会儿再度陷入黑暗。
浑浑噩噩中,好像有人帮我翻了个身,感觉背后一凉,心中大惊,猛地睁开眼睛,忘了身上有伤,想用力撑起身子,立刻痛的呼出声来。
“别动!”一只温热的手轻轻压在肩上,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在给你上药,好容易止了血,但这几个伤口想要不留疤痕却着实令我头痛。”关切的声音蛊惑般的让我安心,一丝丝冰凉点在背后,疼痛灼烧也立刻有所缓解。
可是我又一下子意识到此刻的无状:我是皇上妃嫔,只着胸衣趴在床上,由别的男子上药,不由得大窘。心中正在别扭,却听身后道:“你别说话,留着气力。我听慕容澈说了,你现在大概记不得之前的事了,不过不妨事,你失血过多,又高烧了三日,脑子难免会有些糊涂,慢慢会想起来的。先前皇上秘派我去救小侯爷,一去十天,等我接到暗卫快报说你救驾重伤时,恨不得肋生双翼……你自进了宫就没得安生,也许前世真的欠了皇上太多,今生便要一桩桩的还了,此次当真凶险的紧,死里逃生已是万幸。”
温热的大手为我披好衣服,轻轻的帮我翻转过来,一双幽深清冷的眸子中毫不掩饰的写满心疼。
我迷惑的看着他,似曾相识,“你……便是卢太医?”
他点点头,端起一旁的药碗,我顺从的就着他的手喝下。
本有很多问题想问,头偏偏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