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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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川再大胆子也说不出个“不”字来,几个人一同入三皇子订下的欢门中坐了,见伙计过来,几个人陆续点了了果酒菜肴,和川正待问那女子要些什么,她只挑了眉径直对了那伙计说,“我不要菜,给我来些果子:旋炒银杏、海红嘉庆子、林檎旋乌李、咸砌樱桃、梨肉好郎君,再来个刀紫苏膏。就这五样也罢。”
这一开口,莫说座上诸人,饶是那见多识广的伙计,也呆了一呆。方笑了应道,“各位稍待,马上就来。”
过不多时,便见一身形极瘦小的伙计杈了二手,两臂支撑了大碟子大盘子进来。一个个挨次丝毫不差地上了菜,到了她,又出了漏子。她点的尽是小碟子,伙计手上大东西一放下,那小碟子就摇摇的不稳起来,她又坐在最里面,伙计好容易放下几个小碟子,一个拿捏不住,一碟子刀紫苏膏尽合在女客衣上。
博士忙过来骂那伙计,一面陪了笑道,“客人放心,请这位女客随我来,本店定赔件上好的裳子给这位小娘子。”
和川冷眼看去,她虽是不言不笑,没有异动,裙幅却在微微地发颤。而那博士伙计,看着她的眼神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亲切更来得恰当。和川本就是用间的祖宗。如何看不出这些人的三流演技?和川看了她眼里微微地跳了一点希望之光,心生不忍,终于也没有打破。由了碧君陪了她随了那伙计进去。和川抬了手,做了个众人均未留意到的手势来。
和川打叠起精神,和二位皇子边吃边聊了起来,之前和川位卑职低,就是刻意也难得亲近得到二位皇子这样了人物,平日里虽早就满耳的传闻,先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如何的刻薄寡恩、心狠手辣,而皇上最宠爱的杜贤妃所出的五皇子又是如何的恃宠而娇、任性妄为。此时看来,那刻薄的竟也知道苏学士家的爱妾朝云弹的一手好琵琶,那任性的也省得广西道节度使李琦前儿街上斩了二个无赖,杀的固然痛快,可惜违了法纪。和川只听得这二人家常说话,心下一惊。只怕自己兄弟家人先前全是料错。这样的人家子弟的江山,如何这容易抢得过?这二人只言笑晏晏的全没把和川当成外人的模样,和川脸上堆了诌媚的笑,心里却越来越重。
好容易等到碧君二人回来。却见她眉目间俱是喜意。知道她已然得手。吃了饭出来,和川没半分样子地坐在车上,大叫了,“可是累死人啦,碧君,过来帮我捶腿!”碧君也老老实实地坐过去帮他捶腿,那女子含了笑斜眼睨了和川,笑容里一点点了然、一点点嘲讽、一点点怜惜,她的眼睛对了和川在说,“我知道你在撒谎,可是骗不过我去。”很调皮的模样,她的心情是十分的好了,路过一家卖川锦的铺子,她还下去帮碧君选了一端上好的蜀缎来。
和川闪进了书房,吩咐了舒忧,心下在措词给父兄的信如何写。一边心内又有些期盼,不时看看窗外日色,只觉时间难捱的紧了。
这边厢,府里马夫小陈的不成器的表兄又跑来找小陈借钱,一边唠唠叨叨地诉说生活的艰辛,讨生活的不易。小陈胡乱拿了一贯钱给他,不耐烦地打发他走。他只牵了小陈的袖子腆了脸要小陈再加一点,这当儿,一张二指宽的小纸条不经意间飘进了小陈的袖子。然后管家过来皱了眉教训小陈,不要放些七八门子不正经的人进来,这张纸条又随即飘进了管家的袖子。到了晚间上灯时分,又随了和川每日必食的宋家馒头进了和川的书房。
那女子对了她的族人,只说了一句,“抚远军有异。”
和川只问,“处理好了?”舒忧点头称是。
和川沉思了一刻,手上无意识的微一用力,那纸条便成齑粉散了。其实和川是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只是和川不忍看她眼里那一点希望之光熄灭掉,和川是看了她从躺在床上,面白如死,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到现在慢慢地有了表情,会生气,会嘲笑,会跳舞的诸般神色,和川舍不得,和川自觉生命中的温暖太少,他舍不得放掉这一个。
和川从案上取下了一瓶药,这女子放在身边,就是一个祸害。她已经祸害了大哥了,而且眼见就要不利于抚远军,大哥说过,必要时可以废了她的武功,可大哥也没有说过,必要时可以杀了她。
和川无意识地在玉瓶上摩挲,听得舒忧进来报道,“那小娘子来了。”
他们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她,也只能含含糊糊地叫了“那小娘子”
她笑吟吟地进来,也不理会舒忧的脸色。舒忧忙退了出去,她端了一杯茶进来,笑了道,“可是上好的团茶,最是生津解乏的。”看到他手上的瓶子,她不禁退缩了一下,皱了眉道,“又是什么鬼药?你害的人可也真不少了。”她在这药上吃的苦头也不少了,难怪直觉的害怕。
他看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心里想问,“你知道是我的药,你真一点也不恨我?”看了她娇艳欲滴的面色,接过她的茶。你才真真正正是无可救药的毒呢。和川接过茶,强挣了一句,“怎么敢劳动小娘子你送茶来?”和川的心里已经被这个女子吸附住,抗拒中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快乐。
她的神色却颇自然,大汝窑瓶子里供的大枝的芍药。她沉吟了道,“呀,京里的芍药也开得这般好了?”她极寻常地说出了极不寻常的话来,“不如,你同我去华族?”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打入了和川寂寞的一直强颜欢笑的心灵深处,和川心下一震,我不能对不起大哥的,和川不住地在提醒自己,避开了这个荒谬但是和川下意识却只想答应的念头,干笑了道,“我倒是一直想去华族呢,下回,大哥陪你去华族省亲时,也准我跟了去见识见识好了。”
她淡淡地说,“不要把我同你大哥放在一起说。”
她走近那花,沉思了说,“你们总是说要见识一下华族,可为什么见识过后,又总想毁掉它?”
他张口分辩,“我们可从没有想毁掉华族,我们所做,无非自保罢了。”
她看了他,“自保?你们如何不能自保?叫北安王爷上书退养,良田厚禄,算不算自保?”
和川倒从来没从这方面去想过问题,和川想了想又道,“可是,抚远军可是我家多年的心血。”
她毫不留情地揭露,“抚远军是北安王代替朝廷在照管的,它是朝廷的而不是你家的。”
和川瞪了她半晌,方才说,“你这样子不会说话,将来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老老实实承认,“是啊,不然我怎么会落到你大哥手上?”
和川再也不想和她说话了,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和川很软弱地说,“你以后不要到我这边来了,大哥过些日子就要来接你了。”
她很委屈地“嗯”了应了声退出去,走到门口,突然又返头说,“我姓谢,叫子楚,以后不要叫我‘那小娘子’,难听死了。”
和川只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飞速旋转的漩涡,掉下去就会尸骨无存。但是和川不想也无力抗拒。和川开始早出晚归,舞台歌榭,美人如玉,哪一处不是英雄的故乡,更何况是和川这种风流浪子?只差没喊出来,“此间乐,不思蜀!”只是他看见盼盼在用波斯来的螺子黛在画眉毛,他问了盼盼这螺子黛是在哪里买的,冲过去一口气买了二十颗,放在贴身的小荷包里,又一口气跑回了家,一颗心鼓鼓荡荡的充满了欢乐,到了家后,却不知给谁送去。
晚上,和川坐在窗前,螺子黛被和川的体热一蒸,散发出泌人心肺的香味,薰得和川头昏心热,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时节,听得有小石子敲了窗户叮叮的响。和川苦笑了一声,打开窗户回到座位上闭了眼不说话。
果然听她笑嘻嘻的问,“这是给我的?”和川张开眼,她的手里拿的正是和川的荷包。
和川很软弱地闭上眼,“放下,那是我明天要送给盼盼的。”
她却丝毫不以为异,“那你明天再去买给她就好了。”放下语音,人已经不见了。
和川只想叫,“我的荷包!”终也没有叫出口,脸上却浮起了一个轻松明亮的笑容来。
过了二日,和川正在写信,听得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和川不由皱眉道,“你怎的象只老鼠?”她却小小声的回嘴,“就算是老鼠,也是一只很感恩图报的老鼠哦。”扔了一个东西在和川的怀里,在和川还没来得及说她的时候,又象一只老鼠一样溜走了。和川拿起看时,却是一只绣好的荷包,自己从前那个还算精美的贴身荷包和这个一比,就象死鱼眼睛和珍珠放在一起一样。
和川知道自己已经对不起大哥了,但是和川心里却没有哪怕是一点的悔意。
和川每日里晚晚的出门,迫不及待的回家。从前写一封家信分析大势要三二个时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写完了,和川自己都觉得自己进步了不少,然后他就如一个孩子一般盼望着晚上的到来,每天晚上,她都会躲过旁人,钻到他书房里和他说一阵子话,在他想起要喝止她之前,她已经溜走。和川都不知道是在看到她走了之后才想起要喝止她的还是其他。大哥写信来,说因为朝廷的屡屡的小动作,抚远军内部出了些小漏子,要过段时间再来接她。和川就这样过着向天偷来的幸福日子。
和川又私下里会过几次三、五两位皇子,和川的顶头上司也开始找些事来给和川做,和川心里极得意,莫非他们终于慧眼识人,知道自己是人才了?和川晚上说起此事,不是不得意的,却听得她脱口就是一句,“分而治之”来,然后她马上欺欺艾艾地改了口说,这正证明朝廷对抚远军的重视和信任。和川白了这言不由衷的小狐狸一眼,低下头奋笔给大哥写信说朝廷对抚远军的态度有了改善云云。
和川去红袖院,一群人倚红偎翠、左拥右抱正在得趣的时候,突然听人粗了嗓子道,“盼盼姑娘在哪里?叫她过来陪我喝酒!”和川一口酒扑地喷了盼盼一身,和川愤愤地走过去,拎了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出去,便再也不见回来。翌日里,卞河上浮起一具浮尸,开封府的衙役们跑到各青楼去发协查通报,自此后,陈小世子见了盼盼,手也不敢再碰她一下。
这日是正经的朝日,和川好容易等到下朝,便跑出来叫人牵马回家。却听得马夫低低地说,“世子来了。”和川心下一怔,也不再多话,上了马就催鞍往家里赶。
大哥也是刚到,正坐在和川常坐的椅子上歇气。
大哥的脸上颇有些风尘倦意,和川不由的心头一酸,大哥这些年来,不是奔走于朝堂之上,就是厮杀于战场之间,哪里得过一日的好好休息。和川接过碧君递过来的面盆帕子,亲手拧了,奉给大哥擦脸。
大哥在脸上胡乱擦一把,放下帕子,沉声说,“她人呢?”
舒忧过去领了她过来,大哥的目光在她四周密密缠曳了几圈,方满意地点点头。
和川的心沉了下去,他先前的种种期望如同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还未及升空,便被人用指轻轻地一弹,“啪”地炸开成无数的碎片。
大哥看了她进来,没有看她,只是闷声说,“你身子可好了?准备动身吧。”
她却安安静静地说,“我不会跟你走的大哥难得的好脾气,“不要使小性子了,北疆还有事呢。”
她冷冷的退后一步,“北疆既然有事,世子当以国事为重,何必为一妇人在此纠缠?”
大哥再好的性子也按捺不住,冷笑了道,“谢小娘子,子楚姑娘,你怕是真的不知道为人妾妇的本份来?”
她静静地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妾妇。”
大哥丧气,“是我失言,你也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大哥被撩拨的如一只团团打圈的猫,她自己却冷静的通不象真人了,她静静地说,“世子,你误会了我的话,我的意思是,你我既不是两情相悦,又没有父母之命,妻也好,妾也好,我与你并无关系。世子,子楚早就说过,世子对子楚,是世子错爱了。”
和川听了她嘴里吐出了这么冷酷而又这么绝情的话,脑袋里哄的一声,不由低声喝道,“你闭嘴!”
她如言闭嘴,看了和川,眼睛里无辜的疏离的表情。似乎在反问和川,“我说错了什么?”是,她什么都没有说错,可是难道你没看到大哥的表情么?大哥眼里的爱恋、纠缠、企盼,你就能这样风淡云轻地全部否定掉了么?
大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所有见到她后振奋起来的精神已经抽离,一脸的倦意。
大哥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可是,子楚,任你千般理由呢,你已经是我的人啦。”
和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自己那天纵英姿的大哥?他又如何说得出如此无赖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