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八天-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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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他撕开被血液粘在锤子上的布片,众人跟着惊然一抖。锤头上残留的血迹依然清晰可见。
「听我说,」埃勒里说,「昨天我在这间屋子里各处采集了出现过的所有类型的指纹—死去的斯托里凯的、老师的、继承人的、监督人的、至高会十二个成员中的十一位还活着的成员的。』大家记得吗?」
哦,是的,他们都记得;他们不会忘记那个秘密中的秘密,他们记得非常清楚。但是他们对这个指纹所具有的意义也同样清楚吗?
「我让你们每个人都用指尖蘸着红印油在白纸上按了手印,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众人一派惘然。
「那我告诉你们,」埃勒里说,「每个在坐的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扬起手来,看看自己的指尖。」这时他们困惑不解地面面相觑,但是记史人举起自己的手端详着,比较着各个手指上纹路的差异。「仔细看看,你们看到指尖皮肤上纹理形成的图形了么?」有些人点了头。「这种图形可以从你的指尖上转印到其他物件的表面,特别是光滑干燥的平面。你们肯定都看到过自己的指纹,或是孩子们的指纹印在墙上或玻璃窗上,对吗?」
「这个我们知道,埃尔罗伊,」记史人突然开口说,「可是这里面有什么意思吗?」
「这个意思就是说,记史人,世界上没有任何两个人的指纹相同——没有,即便同卵双胞胎的指纹也各不相同。在外面的那个世界里,各个国家、各个种族、各种肤色的数以亿计的人都被采集了指纹,没有发现一例两人指纹完全相同的状况。因此可以说每个人从生到死乃至死后,在化为泥土之前都携带着他特有的印记——他的一套指纹,独一无二,可以把他和世界上任何人加以区别的特征。现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
看上去他们似乎还不明白,至少,没有一张脸上不是呈现着费力思索的神情。那是与困惑搏斗的神情,抑或是与相信的倾向搏斗的神情?因为接受这个概念与逻辑无关,它事关信念。
「当我说这是真实的现象,你们应当相信我。」埃勒里说,「我,埃尔罗伊·奎南,来到此地,恰逢有人预言重大灾难即将发生之时。」但愿上帝对此宽恕于我,他想。「所以现在我们来判定作案的手段,而这一判定是与指纹的利用密不可分的。」
他用两个指尖各顶住锤头上的一角和锤柄末端的一点,托起那把血迹斑斑的锤子。
「你们将看到,我要把一种白色的粉末撒在锤子的木柄上,这就是我要用的那种粉末,然后轻轻把锤柄上的粉末吹开,那上面就会出现手印——也就是袭击斯托里凯的那个人握着锤子的那只手留下的手印,那将是真实可见的证据。」
他小心翼翼地把锤子放在桌面上,开始显现指纹的操作。很快,锤柄上现出了白色的指纹,在深色木柄的对比下显得非常清晰。其后,他又从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的纸片:「老师,可以允许我获得您右手的指纹吗?」
一片可怕的寂静。老师脸上仍然是一副超然的沉静。
埃勒里托起那只苍老的手,那只手温暖、舒和、平稳地任他托在手里。假如我把你遗忘了,哦,耶路撒冷……他让老人的手指按在黑纸上,然后用白色粉末显现出那些指纹。然后他把那张黑纸与锤柄并列着放在一起,从衣袋中取出放大镜。
「我希望你们都站起来,轮流到这里通过放大镜看一看,比较一下老师刚刚留下的指纹和锤柄上的指纹。你们会看到落在两处的指纹。」
但是——他们会去看吗?处于原始状态的人类往往连照相机拍摄下来的东西都不肯瞥一眼,即便那上面是他们熟悉的人物或景物,他们也看不出名堂来。而这个地方就存在着类似的蒙昧。不过,至高会的成员们嘀咕了一阵之后,还真陆续走过来轮流在透镜上方仔细看了一番:有几个人点着头,大多数人则大摇其头。终归,埃勒里等到所有人回到座位上重新坐好后开口说:「所以,从老师留在锤柄上的指纹我们可以知道:老师,惟有老师,有可能用那把锤子打死了斯托里凯。这是有证据的。」
然而对他们来说,是这样吗?
令人窒息的茫然和疲弱无助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埃勒里只能竭尽全力以求突围了。他朝静默不语的老师转过脸去,想用手里确凿的铁证判定他的有罪:您没有选择的余地,您只能承认。
「老师,」他突然开口说,「是您把打破了的陶罐碎片收集起来的,是您其后去了陶工那里,让他制作一只新的陶罐,对吗?」
老人回答:「是这样,埃尔罗伊。」
「您是用右手握着这把锤子的木柄,对吗?」
这次,依然沉静的老师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是这样,埃尔罗伊。」
一股酸液从胃里直蹿上来,埃勒里只能重新吞回那口滚烫的东西,继续他的陈述:「那么,我们已经证实了老师有机会杀死斯托里凯——也就是说:当时他在场,而且他有手段——也就是说:他的手攥过那把锤子。
「现在,我们必须证实第三个犯罪条件的成立—动机。」
埃勒里说:「偷窃老师那把禁室门上的钥匙并且仿造了它,斯托里凯具有了某种犯罪的意图,并且,仿造了钥匙之后,他事实上进行了犯罪活动。他触犯了奎南的三条戒律,违背了老师的一向教诲。
「斯托里凯没有敲钟也没有得到老师的允许就擅自进入了神圣大会堂——这是他触犯的第一条戒律;他进入了所有人中惟有老师才有权进入的禁室——这是他触犯的第二条戒律;其后他把贪婪的手伸向神圣宝藏——这是他触犯的第三条戒律。
「所以说,在这不光彩的五分钟里,保管员斯托里凯侵犯了奎南的父老兄弟的最高利益,特别是侵犯了他的、也是你们的老师的神圣尊严。你们一定可以理解,身为老师,虽然至仁至善,圣心灵慧,德高望重,却也有一副血肉之躯;我们大多数人身上都有的弱点,老师独能免俗?因此,目击了斯托里凯触犯奎南族规的罪行,你们的老师盛怒之下难以自制,随手抓过任何可以触到的物件——陶罐,后来是锤子——去打击对方,以泄其对亵渎圣地行为的满腔痛恨。这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他环视众人的面孔。现在,至少他能从若干人的脸上发现少许赞同、甚至是缓释的迹象了。可是另一些人的脸上分明还呈现着困惑与恐惧。
怎么回事?
埃勒里底气不足、干巴巴地强调说:「现在我实在等不及要问一个问题了——那个问题中的问题。」
老师说:「追寻真理,我们才能得到……」
「得到」的后面还有一个字眼,可是埃勒里好像没听清楚。老人说的那个字眼是「安全」?还是「安宁」?
算了,没什么相干,随便那是什么。埃勒里绷紧了身躯。
「老师,是您杀死了保管员斯托里凯么?」
老师立即做出了回答,而他的回答使埃勒里打了个趔趄……他急忙扶着面前的桌子站稳。
老师用韵味丰沛的嗓音说:「那是你说的。」
众人围聚到长桌另一端,低声交谈、争辩或翻着两眼祈祷,嘁喳许久。
最终,显然是众人分歧重大无以协调,他们委派记史人作为代言人,到监督人的耳畔嘀咕了一阵。
那个干瘦的人物朝埃勒里点了点头。
「他们要求我转告你,埃尔罗伊,至高会有些成员对锤柄上的图形——也就是你叫作指纹的东西觉得含糊。这些人说:『埃尔罗伊说锤柄上的指纹跟老师按在纸上的指纹一模一样,可是我们不能肯定两处图形里所有那些小道道和小圈圈真的完全一样,所以,这怎么能肯定是他的呢?』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所以必须分毫不差才对。这是他们请求记史人让我替他们问你的,现在我本人也要这么问了。」
埃勒里倦怠地转向继承人,后者一直像截木桩一样僵硬地坐在原地。
「你可以替我拿一些白纸来吗?」他见继承人像块石头一样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只好重新对他说了一句。年轻的继承人愣了一下站起身来,面色陡红,飞快地跑回抄写室,又飞快地拿着一叠白纸跑回来。
埃勒里把纸片分发给每一个在坐的人。现在他们总共十个人:奴隶病体衰微不堪久坐,已经被人送回了住处。
埃勒里沿着长桌发给每个人一张白纸,并且逐一让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白纸上按了手印。埃勒里说:「桌子旁边的每个人面前现在都有一张留有自己指纹的纸。我要求你们做这么一件事: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那张纸上做个记号,一个只有你自己知道的记号。你们可以随便选择任何形状的记号——比如一个圆圈、一棵小树、一个十字——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要告诉我或者让我看见你做的记号。」他从工具包里抓出几支铅笔放在桌子上。「你们可以拿去轮着用。现在我转过身去,那样我就不会看到你们做的秘密记号了。」他调过头,背朝着大家。「现在你们开始做各自的记号吧,但一定要记住自己做的记号是什么样子的。」
他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即将消磨殆尽的好奇心使他须臾间竟然还体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实在是离奇得不可思议。·
身后开始有了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和衣物的摩挲声。
「做好了?」
又是一阵疑问的啼嘘。接着监督人的声音说:「做好了。」
埃勒里没有马上转身。「现在,监督人,把纸张收集过来。」
过了一会儿,监督人的声音又说:「好了,我已经把纸收齐了。」
「现在把那些纸打乱顺序,监督人,把它们随意混在一起,那样我就不可能按照纸张的顺序来猜测哪张纸是哪个人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监督人的声音再次说:「好了,埃尔罗伊。」
埃勒里转过身来:十张纸整齐地撑成一叠,放在桌子的前端。在他们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他把凳子拉到那里坐下来,从衣袋里取出他前日采集的十五套指纹,每套纪录纸上都写着相应人物的职务名称。他拿起桌面上那裸没有名称只有指纹和记号的纸,从第一页开始比较两叠指纹样本。第一张相互对不上,然后他拿起标着记号的那挥纸的第二张,接着是第三张。第四张终于对上了。
他举起那张标着记号的纸。为了加强效果,他没有立刻出声。那些人摒住呼吸盯着他的嘴唇。
「我这里有一张印着指纹、画着记号的纸。这个秘密记号是用八条直线构成的两个方框,大的方框套着小的。我可以毫不含糊地告诉你们,这张纸上的指纹是」——他突然朝一对大睁着的女性的双眼望去——「你,织工的!对不对?大声说,织工——这是你的指纹吧?」
「是的,」女人吸了口气,「因为那两个方框的图案是我画的。」
长桌四周顿时一片惊异的低语声。埃勒里做了个手势止住议论。
「我这才刚刚开始,」他说完,开始比较其他的两叠指纹样本。人们再一次摒住呼吸,他再一次延长令他们悬心的时间。随后埃勒里举着一张纸说:「这组像孩子画的一样曲曲弯弯的波浪线好像试图表现水的样子。这个用波纹作记号的人恐怕想把我引人歧途,因为谁都可能先入为主地认为水波是水工自然会采用的记号。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你画的,记史人。对吧?我敢说这上面是你的指纹。」
记史人挠着头皮,好像被人当场揭穿戏法儿似的,点着头说:「是我的,埃尔罗伊,即便你说了那些坏的意思。」
仅此而已。水工画的是一个小房子;种植者画的是两个部分重叠的圆圈;陶工画了三个叉子;磨坊工画了一个像是某种动物的轮廓,埃勒里猜想他试图画一头母牛,因为那个轮廓似乎体现着牲畜巨大无比的乳房。
「所以你们可以看出,」他做完全部比较后说,「懂得分析技巧的人利用指纹判断相应的人物是决不会出错的。毫无疑问,锤柄上的指纹就是老师的。」
这下终于折服了众人。
埃勒里没有去看老师,而后者始终无声无息,静谧地安坐原处。
其他与会者又一次聚集到长桌的另一端,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起来。埃勒里透过眼球上朦胧的雾霭朝他们望去。他颓坐桌边,用两只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脸颊。织工开始哭泣了。接着记史人站了起来,用一个不情愿的手势招呼着监督人。
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些什么,众人不得不停下议论聚首倾听。
监督人非常非常缓慢地走到埃勒里面前。埃勒里望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人,觉得非说点什么不行了。
「他们怎么裁决的?」他问,「如果说他们的判定有了结果的话。」因为此刻在埃勒里看来,让这些人裁判自己的领袖有罪,实在是荒唐至极的想法儿。这整个就是一出毫无意义的滑稽剧。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