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推案·宿缘-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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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研喊,“那就要问你啊!我是不知道谁把她带去哪里,怕就是你下的毒,那个人那个地方,除了你,还有谁能知道?谁能知道啊!所以,快说!”
云烟水嫩白皙的脸庞惨然苍白得厉害,“我不知道,所以无法说,就算知道——哼,也不说!”
“啪”!沈研毫不留情地挥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
云烟是被沈研硬生生拖到沈拓的房里。
沈研没有浪费时间,他用他所有的功力为阿拓逼毒,就算如此,其实最宝贵的救命时刻已经失掉了,他,还是回来得太晚,他救阿拓还是救得太晚。
正如他以往一直承认自己的,他不算一个真正的江湖人,他的弟弟也是,他们沈家都是。他们的武功并不耀人,并无高明,之所以能有如此辉煌的地位,全拜祖上的为人行事。
真正的江湖首领,并不一定都是武艺无敌之人,相反大德大慧来的更加重要。
沈研这会子却深深地懊悔,为什么以往不兢兢钻研于武艺呢,为什么不学得更深刻一点呢?不然,这会子他便对阿拓的生死一线,也不会如此无力与虚弱。
他到底只能把已然蔓延全身的毒,逼到阿拓的双腿,点了穴道,封住一时半刻。
久了,毒血仍会上涌,到时候万法皆空,无力回天了。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阿拓已经悠悠醒转,甚至上半身也能回光返照般,些微行动。他看了看自己,转了转沈研,了解了大致的状况。然后,他勉力撑起头颅,脖颈和胸膛,他对沈研这样说:“大哥,斩了我的双腿,快!”
阿拓不是在请求,十足地命令。
沈研摇头,“不,你再等等,我可以另想办法。”
阿拓也笑着摇头,那笑啊,就像佛陀坐化前的一抹幽幽禅香,“不,想来想去,我还是得死。可我不愿死,我死了,你不会放过云烟。我要活着,即使人不像人地也要活着。然后,好好陪着云烟,好好看护她。所以——只有那一个办法!”
沈研骇异,怔愣不知所措。然后,他的身后竟也有了微微的动静。回头一看——
云烟酸着鼻头,嘤嘤哀泣了!
唐清好愣了一会儿,许是心弦紧紧地,忘了怎么用鼻子呼吸,口中呼出的气息氤氲在自己半垂的眼帘前,薄薄一团,犹如自个儿涩涩的心境。
她对君怀恩说,“你……,你不用骗我吧,我在……沈家堡见过,见过天易宗主的……和他,根本不同!”
她试着抬了抬手,到底指向了原若虚。
君怀恩说,“呵呵,如果——,我不造一个天易宗主,如何隐藏真正的天易宗主呢!”
“造……一个?你是说……”
“呵呵,那个人是我特意安排在世人,安排在天易宫门徒,安排在沈家堡面前的。呵呵,要不然,若虚怎么能够安心为我所用,安然为我所用呢,呵呵……”
他的笑声令唐清恶心地想吐,头脑里却灵光一闪,仿佛点通了一切。
唐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是的,原来如此!你消去了真正的天易宗主的记忆,利用天易宫的移魂大法,为另一个傀儡编排一段不属于他的过往……”
想着自个儿在沈家堡梅影院看到的白衣人,当时,当时他给她的感觉,真的好真实,那人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天易宗主,真的以为自己爱过一个女子,真的凭借别人为他编排的记忆寻到了梅影院……好真好真!
原来——
傀儡终究是傀儡!
假的……
唐清说,“那人真可怜!”
君怀恩笑,“有何怜悯?傀儡罢了!”
唐清说,“只问一个问题,那么他究竟是谁?”
君怀恩嘲,“笨丫头,知道他是谁又有何意义,反正不选他,我也会利用其他人的,工具而已!呵呵!”
唐清点点头,对君怀恩下了判断,“你真恶心!”
君怀恩闻言一凛,变了面色!
唐清看着原若虚缓缓站起,不平稳地摇晃身子,抖抖颤颤失了所有潇洒的风度。
他并不向君怀恩走去,这一刻,他怕是真正明白自己与对方,有一种就算用锋利的剑也割裂不断的血水交融的关系。他一直孜孜以求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没想到这么荒唐,这么空洞,这么恼人,这么寒凉。
所以,他不愿向君怀恩走去,他已经很害怕很恐惧这个人。
他向唐清走来。唐清瞪直双目,看着飘飘乎乎近到眼前的那张扭曲的脸。
她一转头,把目光调开,狠狠地盯着君怀恩,真的,她从没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愤恨一个人。
她仿佛也把魂儿掉在了君怀恩那双,迷蒙暗沉幽魅诡异的目光漩涡中。看着君怀恩也踏出一步,喃喃说出真真切切的所有事实。
——我啊,在五十年前曾经救了一个人。那个人生前就是祸根,我救了他后,他还是个祸根……
——若虚,我们每五年必须炼一次血,这样,我和你才能永远保住我们的生命,青春,财富,地位,权势,我们才能实现我们内心所有的欲望。想一想,还真是一件很美很美的事呢……
——若虚,你为什么要给唐清炼血,错过了今晚的好时机,我要等到何时。你无所谓,我可等不了。你不知道吗,我才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
——我救了你,你要感恩哦。你为我连续作案,你为我聚敛财富,你为我统领江湖,你的就是我的……
——五十年前,你碰到了我和姐姐,注定要为我们姐弟两个付出一切,呵呵,你也乐在其中,你心甘情愿,不是吗……
——若虚,若虚,原若虚,呵呵……原来一切都是虚,这就是我帮你重新取了名字,你喜不喜欢?呵呵,为了要把鲜明地摆在我前面,替我挡住一切。总不能还叫你原来的名字吧。呵呵,反正你也忘记了所有,你忘记了姐姐,忘记了你对她透骨透心的爱,呵呵,这样正好!
——我为什么要害了沈家,又来害你和天易宫呢,若虚,你知道吗,因为……我同你和沈傲天一样啊,你们五十年前为着什么要决战,五十年后我就为着什么要报复你们……呵呵,你说,我怎能不恨你们两个?
——我利用了你一段时间,也该放手了。毕竟再纠缠下去,我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对不对?反正,我要炼血的话,还可以再找药引,抛了一个原若虚不在话下。
——呵呵,你们,可都不要怪我……
唐清怔怔听他讲完,重新面对已经走到跟前,俯身错综复杂看着她的原若虚,一霎那,小原子的脸上恍若隔世,唐清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她对原若虚说道,“哎,你有没有听出来啊?他说,你,就是天易宗主!”
原若虚点点头,声音飘忽,“可惜,他在重新创造我的时候,把我的记忆一并消掉了。你说,我,还能不能承认,我是天易宗主……”
唐清摇头,“好象,不算了吧。我觉着君怀恩比你更像那个祸害人间的祸根!你呢,很可怜很可怜……”
原若虚笑一笑,“是的,我发现这世上只有我活得最不值,所以——真不想再活下去呢!”
唐清无奈,“别说你了!今儿个怕是我也会死在了这儿。他,岂会白白放过我们。你,我,阿雪,明月,阿夜,我们全都得完蛋,你没听他说,他可以重新造一个!他已经很是决绝了!”
唐清挑挑眉,探头一望,嗤笑一声,“喏,这不就来了!”
君怀恩一展右手,高高举起,手掌朝前,瞬息成爪。
他说他的功夫是跟天易宗主学的,所以,他的痛下杀手一定很厉害。
原若虚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易宗主了,所以,他一定招架不住修为年年增长的君怀恩。
所以——唐清说的很对,她,今日彻底完蛋。
原若虚突然一个欺身,双手撑在了唐清的左右两边,胸膛俯坠下来,背后完全暴露,君怀恩那一招下来,原若虚就必死无疑了。她呢,怕还能拖个一时半刻,到底还是会死,所以——
唐清推了推原若虚,对上他生如夏花的浅笑,无奈说道:“你大可不必,因为,你的牺牲也是白费,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撇了我,和你几个都会武功的丫环逃出去吧!”
若虚摇头,漆黑的双目开始往中心聚敛一点透明璀璨的晶亮。
他说,“人们都说,我以往爱着一个叫君怀慈的女人,很爱很爱,爱到可以积聚起猛烈的恨,报复所有夺走我幸福的人。可是……我不记得了,我真得不记得了,不记得我有过这样的爱,也不记得那种恨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是迷迷糊糊牵挂了那样一抹笑,隐隐觉着那个女子,或许在以往真的对我很重要……然后,凭着那抹笑,我发现了你!她,已经死了,你却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笑只是模糊在我心间,你的笑却真切显在我眼前。就算——为了怀念那个她,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笑得无声,于是一瞬间,刚刚积聚的那点晶莹,滑滑溜溜地滚落一滴下来,正好掉在唐清唇畔。她伸舌一舔,凉的,咸的,涩的,痛的。
她和他的身后,很快挡了三个女子,也对,阿雪,明月,阿夜岂会眼睁睁看着她们的公子受到伤害,这种不愿不舍,与刚才若虚描述给唐清听的是一样的。
即便是飞蛾扑火,也一定要扑一扑后才不会后悔。
唐清看着君怀恩一个都不留情的,用他的爪插进阿雪的肩膀,扫过明月的脖颈,然后仍然向她和若虚逼来。唐清闭眼的同时,看到若虚也闭眼,长长的睫毛挂着未流断的凄怨。
她和若虚同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惊叫,他们同时睁眼,往后看去,唐清只要一探头,因为她被很好的保护着,若虚却必须吃力地转身,因为他的背上同样落了一个甘心甘愿保护他的人。
感情的积淀是长久深远的,感情的付出却可以如飞花落叶般激烈一瞬。
暗夜飘香一直只敢默默追随她的公子,坦白很是艰难。
此刻,她的胸膛硬生生承受君怀恩的一爪,撕裂般的痛苦袭来的时刻,她才明白,原来最好的坦白就是这种方式,生死难料的方式!
君怀恩的厉爪被深深地禁锢在了阿夜的胸膛,阿夜的表情从未如此凶狠,她铁了心般,用双手牢牢压着那只手,任它挣扎,任它在她胸中扭转搅动,她就是坚硬地压着,不让它逃离。
也对,如果不是这样,原若虚的手爪就插不进君怀恩的后背,死命地决绝地插进去。
暗夜飘香撑得很累,原若虚干得很苦,如果不是这样,君怀恩不会如野兽般嘶吼一声,狂舞了身子,不断扭动,藏在阿夜心口的那只手怕是更激烈了,阿夜到底也将手一撒,撤了开去,重重将美丽无力的身躯摔在冰地上。君怀恩后退几步,还在不断扭动身体,身后的脚边洒下一片红,背心的那个洞中,怕是也在汩汩冒着血,就像他脸上禁不住的泪。
害怕的泪,疼痛的泪,意料不到的泪,失了倚靠从此绝望的泪,欲望满满却再也不能实现的泪。
这样死前还不断哭着的君怀恩,真不像个男人!
原若虚将血手抬到眼前,仔细审视了良久,也不知到底在咂摸着什么,他现在的处境,怕是只剩苍凉与空虚,还能咂摸什么?
原若虚走到倒着的暗夜飘香身边,高高站着看了她一眼,她悄无声息,到底断了生命。
原若虚没有哀叹,没有痛惜,没有俯身,没有撂起她好好地悼念。麻木,他的身上弥漫了麻木。
原若虚又往后看了,手捂伤口,痛苦呻吟的阿雪,和血流不止,喑哑低喊的明月。
原若虚没有怜爱,没有心疼,没有走过去察看,没有及时为她们救治。空洞,他的双眼只剩空洞。
原若虚突然绕过君怀恩的尸体,来到那座始终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室丑陋的美丽冰人旁,他抬头,嚅动着嘴唇,低低地似在对“她”说着什么,唐清听不清。
原若虚突然用力抱住冰像,将之从地上拔起,许是他伤透了,无力了,也只拔出了上半身,那个依然冰莹纯洁的下半身,被硬生生地断裂,“咔嚓”声不已,碎片零落在周围冰地上。
原若虚抱个满怀,依然走了回来,绕过尸体,绕过受伤的丫环,绕过唐清。
从君怀恩死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看过唐清。唐清明白,不论如何,她都只是他人生中的过客,不管她这个过客曾经如何令他刻骨铭心过,在他内心真正酝酿着的还是另一个女子。他口口声声说他的记忆是空的,他是个没有回忆的人,但——回忆就是回忆,也许一时淹没,也许一时埋藏,终究还是存在在那个深远的幽洞中,到底没有泯灭,到底没有消失,终究有一天会以意外的方式,慢慢悠悠地浮游出来。
存在过的就是存在,连记不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