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推案·宿缘-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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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终于有了生平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的抉择。
“好了,现在应该安全了,姑娘,我有些问题要问你。”唐清喘着气,抬手抹去额上沁出的汗珠,然后回头,回头看到“暗夜飘香”不知何时精神挺立,莫测地神秘地对她微笑。
“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沈夫人。”
唐清一时间困惑了,眯着眼不能作任何反应,然后她看到“暗夜飘香”对她伸手,重重的一击,在沉入黑暗的同时,唐清发觉原来“暗夜飘香”的笑一直是对她而发,那诡异的目标原来是她啊。
我,我是不是又多管,多管闲事了……
唐清喃喃,向后倒入“暗夜飘香”张开的怀抱中。
第七章
那是一种好浓好甜的香味呦!
犹如春风舞过桃花的甜蜜,加入了三分月夜下蔷薇默默绽放的醇郁,洒了两勺轻风拂过莲叶掀动的清莹,添了几抹冬日里虔诚燃烧的沉香,就这么搅一搅,炖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成了一碗包裹住所有好闻气息的浓汤了。这碗汤,能轻易滋逼出所有人心中埋藏的深情与酝酿的回忆。
唐清的眼皮子也沉沉懒懒的,一点儿也不想睁开。
这香是为自己燃的吗?是体会到她终日思念去世老父的哀切悲痛,还是窥探了她解不开谜团的焦虑紧张。所以在这个时刻,在她半睡未醒,迷蒙幻想的时刻,有人如此体贴,悄悄为她燃起了香。她,又岂有这等福气?
全天下会这么做的,照理只有沈研,沈研虽坚强可靠,他的心却没有这么细腻。他是独当一面的沈大当家,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他要关注的太多太多,她可以确定,他的心没有这么细。
那么,是谁呢?
她的全身同她的眼睛一样,懒懒地自觉自愿地不想动。
她是何时何地陷入这样如梦的境界中,她恐怕已经不在现实了,可是她一点也不感到恐惧,心里空空,身体麻木,已经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是梦,一定是在梦里,因为——
她竟能清晰地听到,在她不远处有人在低声讲话,以她如此态势与处境,如果不是做梦,她怎么会看不到人影只闻人声呢?如果不是在梦中,为何单单只有她动弹不得,仿佛靠着什么极安全极可信任的东西,身下这个支撑虽然软软的,可仿佛稳若泰山。
她躺着,身旁有一男一女悉心呵护般在说给她听,是对她说的吧,要不然那对话声怎会字字清晰,声声入耳呢?
“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她,睡了很久了……”那个男声,淡淡的,有如暖风拂过耳,骚动人心一样。真的,唐清闭着的眼仿佛能触到那种痒痒的感觉,也许正有什么东西碰着她的眼睛,力道不重,很舍不得似的轻轻碰了碰。
“不会的,公子,您是太担心了!”那个女音,有种冷然的清脆,仿若夏日冰茶,沁人心脾,激人清醒。真的,唐清迷蒙着的心也似乎注入了一股凉泉。
“总之,好好地把她弄来就可以了,何必把她打晕,她是什么人,你也敢这样,你真的太冒失……唔……”然后,男人久久地,竟没能说一句话,也许为某人某物而呆定了。
“公子,从没看过您这样的,您不会真的是……真的对她……喜欢……”
谁?谁喜欢上了谁?这两个人到底在说什么?她,怕是听不懂。
唐清在黑暗中挥挥手,真是奇怪,只有她一个人在做梦,老天真是不公平!
“唔……”男人又是久久地才回答道,“她躺在我怀里睡着,这么沉静,真想不到……往日她伶牙俐齿的,显得也很聪明……这样的她,真是可爱呀……”
最后一声叹息化入他原本就特别轻柔的声音中,仿佛加入了碾碎的花瓣的清酒,是那么醉人。
只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人还为他人醉。
唐清想,能令这个男音如此沉醉难以自拔的人,一定是很有福气的。反正,不会是她。
不过,这男音说话的口气又很像她的沈研呦,沈研也夸过她可爱呀,羞得她满面通红的那一次,想想沈研这样的人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言不讳,无所顾忌,她是很高兴,可也一点都不习惯。男人,嗯,确实与她们女子是不一样的。
唐清在这股子香甜沉郁的黑暗中左思右想,不觉身子也有点燥热。她不用睁眼,想来她的脸庞也很燥热。她原本就不漂亮,那么红彤彤的,一定更显得俗了。
只是,周遭竟一下子静悄悄的,不听男音,也不闻女声,两个人似乎都为什么而顿住了。久而久之,唐清忽然觉着自己的脸庞擦着热乎乎的气息,怎样,把蜡烛都烧到她的边上了?太近了,她会更热的,她不需要这样的体贴。可是这种气息与蜡烛的烟气又有点不一样,它不甜,也不腻,仿佛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躺在沈研怀中时感到的也是这样的灼热,陌生的是这一定不是沈研身上发出的。那么……难道……
“唉!”又是一声长叹,三分遗憾,三分落寞,三分不舍,一分无奈。
“如果,是我早点认识了她……我就……我一定……不,现在我也要,我一定要……我喜欢……这样的……可爱的……”
不知他口口声声喜欢着的姑娘是谁呦!
真应该睁眼看一看的,哪件好奇的事没有唐清的份?
唐清喜欢这个男音,芬芳随意,淡定柔和,感觉上与自己真的很像很像!
很像很像……
唐清在那团黑暗中不自觉地喃喃,暂且撇过这个清新宜人的男子与冷香逼人的女子,他们的说话声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了,几乎都听不到了。她向前走了好久好久,然后在她面前出现了一排排紧闭的窗户。
她推开了一扇——
那是一个多么苍老的背影,转过身来,啊,是她辛酸操劳了一辈子的老父,他痛苦扭曲,老泪纵横的脸庞似乎伸手可触,却又那么遥不可及。他口口声声只喊着一句话,“假的,假的,什么都是假的,连静心灯也假的,人是假的,物是假的,真相也是假的,没有真相!”“啪”的一声,他的脸连同那扇窗户,支离破碎。
唐清揪心般的疼,又打开了第二扇——
“清妹妹,静心灯,我找到静心灯了,原来,在这儿!原来如此!”神捕师兄激狂而兴奋。可是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唐清一低头,看到颜青的腹下刺着一把剑,剑头从后贯入,从前而出,剑尖直指唐清,“嘀嗒嘀嗒”往下滴着鲜血。
唐清大骇,后退,不断后退,那扇沾着师兄血的窗也突然消失了。
然后,她重重地敲了下一扇,窗户优雅地往两边分开——
因为里面站着一个优雅的人,那个背影不显苍老,可是他或她却是满头白发。如此年轻不老的身体,怎会有这么一头昭示岁月的白发呢。“你来了?”他在对她说话,是个男人,而且一定是她认识的男人。这个瞬间,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何时何地,与这样一个男人相处过。他,为何不转过脸来,让她看一看,或许她就会记得了。“你能不能转过来……”唐清对他说。唐清还听到他似乎在轻轻笑,半含讥诮半含讽,他说,“看了,你可不能后悔呦……”他慢慢转过身子,妈呀!唐清捂住嘴,不让自己喊出霎那的恐惧。那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铺直板,白白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当然不能辨别他是谁了。可是他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呢?自己又怎会认识这么一个无面人?亏得先前她还觉着熟悉呢!
“啪”,这一扇是唐清自己关上的,她不愿再看了,恶心!
下一扇,也是最后一扇窗,要不要打开,说不定会更加后悔呢——
云烟搂着原若虚,笑眯眯地站在她面前。
云烟说,“你,抢了大表哥,我也要拥有一个出色的男人。你们,都会后悔的,沈家堡会后悔的!”
云烟,唐清听到自己大喊一声,向前伸出手去,却被云烟旁边的原若虚毫不怜惜地推了出去。
唐清从地上爬起,所有人都消失了,不过从远处又慢慢走来一人。唐清定睛一看,荼糜和尚手拈莲花,对她展开弥陀般的笑,“施主,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切记!切记!”
那莲花怪异的香味扑鼻而来,唐清大叫一声,仿佛被四面而来的绳索紧紧缠住了,她不安地挣扎,拼命地挣扎……
她两眼“噔”地睁开,彻底醒了。
她怕是睡了好久,她转头,旁边有很宽敞的窗户,肆意地开着,窗户上悬挂很好的纱帘,随风摆动,撩拨着从外面透进来的沉沉夜色。
那么,现在一定很晚了,她在茶楼与沈研喝茶聊天的时候,红日恰好西斜,晚霞正巧上升。所以,她才暗骂自己糊涂,怎么会毫无顾忌地睡了那么久。
话又说回来,自己是因着什么才会睡这么久,她记得她与沈研分析着严威的迷离案情,然后茶楼内仿若雨后春笋般涌现了各路好手,众人虎视眈眈的是一个叫暗夜飘香的女盗,她和沈研说过,她觉着暗夜飘香身份可疑,于是她扶着受伤的暗夜飘香逃出茶楼,留下沈研一个人对付那些武功高强的江湖狂徒,哦,她的天呀,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沈研,她的沈研怎么样了……
唐清还是躺着,脑子是恢复了,可脖子酸酸疼疼,身体也柔软无力,暂时动弹不得。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那个暗夜飘香,那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对她施以重击,有没有搞错,她又不会武功,稍稍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暗夜飘香却还如此对她,下手也忒重了,她现在还疼,所以说,暗夜飘香,可恶!
在唐清倒入暗夜飘香怀里时,她还听到这女子对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沈夫人。
她是这么说的,唐清脸部肌肉未动,眼珠子却在眼眶内滴溜转,暗夜飘香这么说,只有一个意思,她不打自招了,她是因着某人而盯上唐清的。唐清又不认识她,从来没见过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暗夜飘香这个陌生女子盯上唐清这个毫无名气的平凡女子,一定是受人指示!
唐清想着笑着,而且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认识的。
那么是谁呢?唐清还是很舒服地躺着,不愿挪动身体,真的——很舒服!下面的床铺一定软又香,很适合让人躺着思考。
唐清在一口茶的功夫,快速于脑中搜索一番,无果!
没有一个人有那样的动机,在洛阳城内风云变幻的这个时刻,把她带到这么个地方。
话又说回来,这究竟又是什么地方啊!
唐清的头已经能够左右自如转动了,右面的风景看过了,很好的窗,配着很好的窗帘,映照很好的月光。左面,是一个屏风呀,织锦图案,名士仙鹤,清淡素雅,品色不俗。透过屏风,唐清稍稍抬起头,哦,原来自己在房间的最深处呀,屏风外的空间宽敞开阔,零散家具,错落有致,绝不繁复,绝不庸俗,布置精到,独具匠心。吁,这是怎样的主人,想来静居此处,亦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幸福。
唐清羡慕,轻松地往下垂落自己的头,想要靠着床铺,仔细地琢磨自己的处境。
“唔……”
唐清想,自己怕是碰着什么东西,身下传来轻轻的呢喃,含糊不清,似醒非醒。
呵,这“床”真可爱,不仅又香又软,如她一样,还会叹息呢……
叹息?!唐清目儿一瞪,心儿一惊,手往下一撑,借力想要抬起身子。
“唔……”
许是受着她的力,那软软的“床”又忍不住喑哑一声,还是含糊不清,似疼非疼。
唐清转头,她想,该面对的无论如何是要面对的。
唐清转过头的同时,一声叹息,叹着自己的愚蠢无知,惑着自己的奇异处境,不解着身后这个美丽清雅的特别男子。
唐清没有大叫,到了这等地步,她叫又有何用?
这个时候,只该快速思考,自己是因着何人何事,怎会在这个新月如钩,花香弥漫的美妙夜晚,以这样的姿势躺在了原若虚的怀里。
他似乎很安慰地睡着,一点也不提防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她,也对,应该是她要提防的,可她没有。他是占了她的便宜,正自得其乐,所以用不着担心忧虑。
与男子的对峙中,吃亏的永远是女子。
唐清叹了口气,想要坐起,可她又不能彻底坐起,原若虚靠在她身后,紧紧地挨着她的身体,他虽然闭着双眼,可他手下的力道丝毫无放松。奇怪,以往觉着这个男子应该很优雅很风仪,很有礼很自持,人前永远保持极好的态度,举手投足,王者风范,年轻有为,果断坚决,指挥江湖,翻云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