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女-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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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女——〃我叫住她。
〃我以为你真的关心我,真的为我好,想帮我的忙,〃她瞪大眼睛,〃谁知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好人。〃
她掩住面孔。
陈氏两老呆住,想不到会有这个变化。
我去拉银女的手,她忽然发狂地甩开我,顺势将我一推,向大门奔去。
司徒大叫:〃拦住她!〃但是她已经拉开门,对着大雨,就冲出去。
我连忙跟着追出,司徒紧紧的盯我身后,大雨倾盆,我俩一下子变落汤鸡,却已经失去银女影踪。
我恨得顿足。
司徒把我拉进屋檐下。
我疲乏到极点,〃我已尽了我的力。〃
〃我们知道。〃司徒拍拍我肩膀。
这时候陈氏两老由佣人打着伞也出来,大声呼嚷:〃人呢,人呢,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到处乱钻。
司徒说:〃活该〃〃请送我回家。〃我要求。
〃好。〃
车子驶出去,还听见陈氏两老在那里大呼小叫地寻人。
我在车中打冷战。
司徒脱下外套遮住我。
〃谢谢。〃我担心银女,她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大雨,夜深。
〃你放心吧。〃司徒晓得我在想什么。
〃总得把她找出来。〃我懊恼得出血,〃这两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留着银女做什么?真的用来要胁他们?现在好了,一拍两散。〃
〃他们以为有钱即可,〃司徒说,〃而实在也怪不得他们那么想。〃
〃有钱即行?那么掷出所有金钱,把小山叫回来吧。〃我心灰意冷。
司徒沉默一下,然后说:〃谁会想到,银女与你之间,会有感情。〃
〃怎么?〃我冷笑,〃她不配有感情,还是我不配有感情?〃
〃而是没有想到。〃
〃咦,你把车子驶到什么地方?〃
〃怕你淋雨着凉,先到舍下换下湿衣再说。〃
〃不,送我往码头,银女也许会找我。〃
〃无迈——〃
〃司徒,〃我说:〃你说得对,我们之间,在这两个月中,产生了感情。〃
他无奈,把我送到码头,陪我上船。
回到家,朱妈来开门,便觉蹊跷:〃银女呢?〃
我同司徒说:〃明早通知老李,叫他寻人。〃
司徒对朱妈说:〃好好照顾她。〃
这时候衣湿已被我们的身体烤干一半,剥下来穿上毛巾衣,打数个喷嚏,已开始头痛。
朱妈给我递过来一杯牛奶,〃走脱了?〃她问。
我点点头。
朱妈说:〃命中无时莫强求,注定没陈家的份,太太你也不必太难过。〃
可是银女呢?她又回到什么地方去?这等于赶她回老巢,抑或是更坏的地方?
我心如刀割,救她救得不彻底,更加害了她。
我叹口气。
我整夜坐在电话旁等消息。
天亮的时候,陈老太打电话来,拔直喉咙问:〃她回来没有?她回来——〃我厌恶地放下话筒。
小山过身的时候,我还以为她会萎靡至死,人的生命力真强壮至可厌的程度,我实在是错了,脆弱的只是我自己。
银女一点消息都没有。
老李乘第一班船进来,他一见我便摇手,表示什么都明白,不用多说。
他告诉我,〃我已布下天罗地网,没有人敢收留她,她非现形不可,你别把这事看得太严重,她一定会出来。〃
〃别逼得她太厉害,她非常倔强。〃
〃知道。〃老李说。
我转过头去。
〃你面色好差。〃他忽然探手过来搁我额上。
我想避,并没有避过去。
〃我的天,朱妈,拿探热针来。〃
这时候我才发觉整个人头象在燃烧。
〃恭喜你,无迈,〃老李说:〃小病是福。〃
我被他逗得笑出来。
过一阵我说:〃老李,有你在身边,心安许多。〃
朱妈帮我探热:〃不得了,一百多度,我叫大夫。〃
我笑,〃我自己就是大夫,把药箱给我拿来,服些药下午就好。〃
朱妈也只好笑。
老李围顾四周,〃走了银女,整间屋子清爽相。〃
我说:〃你们都不喜欢她。〃
老李说,〃无迈,这种问题女童,江湖上车载斗量,救得一个,救不得两个,她得救,还有妹妹,她妹妹上岸?她只生下孩子来,继承她的事业,现在这样的结局,未尚不是理想的。〃
〃不,她会上岸。〃
〃无迈,连我都要怪你走火入魔。〃他说:〃你服过药躺下休息休息吧。〃
才瞌上眼,门铃大作,朱妈报告:〃老爷跟奶奶来了。〃
我用厚垫枕遮住头,老李看得笑起来。
人一病,意志力便薄弱起来,动作活脱脱象个孩子。
老太太是哭着进来的,眼泪鼻涕,她自家的老女佣扶持着她,老先生跟在她身后,垂头丧气。
见了他们这样,我不得不撑起来,眼前金星乱冒。
老太太昨夜还雄纠纠,气昂昂的呢,今朝又落了形,人有三衰六旺,信焉。
她对着我鸣鸣哭,也不说话,我不想掉过头来安慰她,故此也不言语,随她去,老实说,我都心淡了。
朱妈取来冰垫给我敷头。
过了半晌老先生开口,〃无迈,解铃还需系铃人。〃
老李代我发言:〃我们已经发散人在找她,无迈也无能为力,银女与无迈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她可能不是单单为钱,无迈也不是单单为腹中的婴儿。〃
〃阁下是——〃老先生抬头问。
老李捧上卡片。
我补一句:〃李先生是我的朋友。〃
老先生投过来一眼:〃我们是太心急一点。〃
老太太说:〃如果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呜咽起来我头昏脑胀。
孩子,孩子,孩子,到底孩子倒还未出世,不知人间险恶,此刻我更担心的是银女。
我叹口气,〃你们先回去,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俩老又磨半晌,总算走了。
我倒在沙发上累得直喘息。
老李问:〃这俩老!多亏你一直把他们当好人。〃
〃他们也是急疯了。〃
〃你以为他们真来求你解铃?一进来便东张西望,眼珠子骨碌碌转,是找人来着,说到底仍然不相信你义,以为银女在这里。〃
〃我收着她干啥?〃我狂喝冰水,〃我又不是同性恋。〃
〃所以说这俩老鬼祟。〃
我有种悲从中来的感觉,他们以前断然不是这样的,小山一去,他们完全变了。
〃这上下怕他们去委托我的同行找银女了。〃
〃先到先得。〃我点头。
门铃又响起来。
〃这又是谁?〃老李跳起来。
连朱妈亦罕纳。
这次进来的是季康。
我心头一热,〃季康〃。他终于来看我。
他笑说:〃搬了家也不通知我一声,幸亏我神通广大,不请自来。〃
我笑,〃我病得蓬头鬼似,你还打趣我。〃
他身后跟着个人,我停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姜姑娘,素衣素脸,清丽动人。
咦,这两个人怎么碰到一块儿?这么巧。
〃那女孩子给你不少麻烦吧。〃季康坐在我身旁。
姜姑娘笑咪咪地也坐下。
两个人的面孔都洋溢着一种形容不出的光彩。
尤其是季康,神采飞扬,整个人活泼轻松,情神说不尽的舒服熨贴,象是遇上平生什么得意的事情一般。
〃银女失踪了。〃我说。
老李在一边道:〃是我通知姜姑娘请她帮忙。〃
哦,原来如此,难怪姜姑娘会得大驾光临。
〃有消息没有?〃我问姜姑娘。
姜姑娘摇摇头,呼出一口气,〃她这一走,人海茫茫,还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大海捞针一般。〃
我失望地看看老李。
姜姑娘说下去,〃不过我密切注意她家那边,一有影踪,马上同你联络。〃
〃她家人怎么样?〃我问:〃有没有进步?〃
〃进步?〃姜姑娘苦笑,〃只希望没有更大的乱子罢了。〃
我没活可说。
姜姑娘说:〃你好好休息,除太太,她的钱花光了,自然会得冒出来。〃
〃她以为我出卖她。〃我说。
姜姑娘诧异,〃她不出卖人已经很好,凭什么怀疑你对她不好?〃
我说:〃这两个月来变化很大,银女不再是以前的银女。〃
姜姑娘笑起来,〃陈太太,你太天真,我认识王银女有四年,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王银女,再也不会变的,别内疚了,你需要休息,这两个月来,你真同她纠缠得筋疲力尽。〃
老李说:〃说得好。〃
姜姑娘笑,〃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季康站起来,〃我送你到码头。〃
姜姑娘说:〃不用。〃
但季康还是陪她出去。
我笑问老李,〃他们两个几时混得这么熟了?〃
老李的眼神很复杂,带着怜惜、同情、诧异。
〃干吗?〃我问。
〃你真的还是假的看不出来?〃他质问我。
〃怎么回事?〃
〃季大夫同姜姑娘呀。〃
〃他俩怎么样?〃我瞪着。
〃无迈,无迈,你太天真可爱,你没看出来?他俩已经不止一段时间了,在走蜜运哪。〃
我头痛也忘了,发热也不在乎了,坐直身子,〃季康谈恋爱?同姜姑娘?〃
〃瞎了都嗅得出那股味道。〃
〃不会的,他认识她才一个月,是我介绍的。〃我惊惶失措。
老李笑:〃怎么,恋爱要在认识十年后才可以发生?〃
〃不会的!〃我呆呆地。
〃怎么不会,你这傻子。〃
我的心乱成一片,〃不会的。〃喃喃自语。
〃因为他是你不贰之臣?〃老李问。
我震动地看着他。
一切瞒不过他这样聪明的人。
他叹口气,〃人的感情,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但是季康——〃我住了嘴。
十年,整整十年,他没有停止仰慕我,他说他永远等待我。
我茫然,十年。
老李在一边讪笑我呢。
我犹自不明白,〃他才认识她几十天。〃
老李摆摆手,不欲再说下去。
季康回来了。
他笑吟吟地,〃我有话对你说,无迈,你一定会替我高兴。〃
我冲口而出:〃你找到对象了。〃
〃对!〃他喜孜孜,〃你不是一直要我成家立室吗?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你觉得姜姑娘好不好?〃
〃好〃我忙点头说:〃很好,很配你,我很替你高兴。〃
〃谢谢你,无迈,真的要感谢你,是你替我们做媒呢。〃他乐不可支。
〃做媒?〃
〃是呀,上次你同她吃茶,给我碰到,你叫我送她回家,咱们就是这样开始的,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共同点。〃
我冷冷看着他。
老李与姜姑娘都说得对,我太天真。
看看季康,三个月前他对我的一门心思此刻完全放到姜姑娘的身上去了,这比乾坤大挪移神力还要惊人。
〃我们在短期内就宣布婚讯,无迈,你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恭喜。〃
〃大概是九月份吧,你可别外游呵,一定要喝了这杯喜酒才走。〃
〃是。〃
〃嗳,我有一个远亲也是住这岛上,我想顺便去探望他,你多多休息。〃
〃再见,季康。〃
他热烈地握我的手,大力摇撼两下,便走了出去。
我张大嘴巴,许久合不拢。
李一双眼睛说尽了他要说的讽嘲之言。
我终于笑了。
我应该替季康高兴,他是应该有这样的结局,我又不爱他,留他在身边作甚,我不见得自私到这种地步。
老李说:〃从没见过如此热情澎湃的现代人,早生五十年,他就是那种面色苍白,一络头发挂在额角的新派诗人,一天到晚吟'啊,可爱的白云天,君爱让我们比翼双飞'。〃
我大笑起来,不小心呛咳,我眼泪都带出来。
老李拍着我背脊。
〃老李,〃我边摇头边笑,〃我爱上你的风趣。〃
他笑,〃我也该走了,你躺一会儿便没事。〃
第八章 一直被蒙在鼓里
没有。
我并没有躺一会儿没事。
老李走之后,半夜我发觉自己不妥,不但混身烧起来,而且呕吐大作。
熬到第二天早上,朱妈陪我乘船出城进医院。
我要朱妈留意银女的消息,我始终认为银女会同我联络。
到医院嗅到熟悉的消毒药水味,如同回到正真的家,手腕吊着盐水,热度迅速降低,我睡熟。
睡了很久很久,做着奇异的梦。
梦见有婴儿躺我身旁,非常饥饿地哭泣,一旁搁着奶瓶,但我没有力气挣扎起来喂他。
他就要饿死了,我受良心责备,但仍然没有力气,急得心乱如麻,但手脚不听使唤。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没人来搭救我们,为什么没有借力的人?
我哭出来。
〃陈太太,陈太太,你做恶梦,醒醒。〃
一睁眼,是好心的护士。
窗外哗哗下雨。自从那夜开始,这雨没停过。
嘴巴干,想吃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