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胶-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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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亚平爸躺床上问亚平妈:“你说,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掉了呢?是不是亚平犯混给折腾掉的?前天晚上我真想叫你敲他门,动静那么大。”
“这丽鹃,我一点没看错她,一点人事儿不懂,你一个要当妈妈的人,能跟亚平那样折腾吗?我就少讲一句,叫他们分房睡,就成现在这样。唉!讲起来他们都是大人了,我们老的不应该大事小事都管。可真不管哪行?一天都离不了人。我就这在根儿上看着,都出事儿。你说这种事,哪是我们当老人的该讲的?这两个孩子真不叫人省心。屁事都干不了,尤其那个丽鹃,连个孩子都带不住。那天晚上见红,我去看,亚平气得不行,叫我问丽鹃怎么回事,我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孩子也没了,我们在这儿待着也没啥事儿了,不如回去吧!那边屋子,花和猫都离不开人。”
亚平爸说:“她这刚小产,我们不多住几天侍候侍候?”亚平妈说:“她亲妈在这儿呢,能有啥事?我可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一想到孙子没了,我就闹心。我若拉着脸吧,她还不寻思我怨她?你叫我笑给她看,我又笑不出来。我装不出啥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日子久了还不得闹矛盾?趁早走吧!再说了,有孩子,我有待这儿的借口。孩子都没了,我还能老赖这儿?我早就觉着了,丽鹃是盼我们走,盼得一刻刻的,我为了孙子才假装不觉景儿。”
“那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二天亚平妈就跟躺在床上的丽鹃告别了。
“鹃啊!我和你爸现在也没事儿了,我们就合计着早回。那边屋空着,花干着,猫也没人喂。你说呢?你要是觉得这儿离不了人,我们就留下来照顾你几天。”丽鹃马上回答:“不用,我没事儿了,赶紧回吧!那边别出什么事儿。”
丽鹃是在公婆走后,流产的第三天上才打电话告诉她妈的。丽鹃妈一奔过来,望着冷清的屋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个老逼真没人性!哦!我家孩子都这样了,她掉屁股就走。我早跟你讲过了,她那绝对不是对你好,她好都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这世界上,能真心真意对你的,除了亲爷娘,不会有第三个。连丈夫都靠不住!你还可怜她,说以后老了服侍她!屁!你要记住,她今天是这样对你的,以后她再来,你把她拎出去扔到黄浦江里!给他家生儿育女?!门都没有!从今以后你叫亚平结扎,省事!”
十二 意外(3)
十二 意外(3)
“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啊!就知道站那里挑拨。”丽鹃歪着身子,皱着眉头有气无力。
两天没见亚平笑,两天也吃得不好。她心里好难受。娘一来,没一句安慰的话,就知道骂人。
“哦!哦!你躺着,我去倒杯牛奶给你。”丽鹃妈跑去厨房。“家里连牛奶都没有啊!这个恶毒的老逼!”丽鹃妈又开始骂骂咧咧,丽鹃头疼得厉害。
丽鹃妈捧来杯红糖水说:“你看那两个老家伙心坏!走了家里连口吃的都不留,难道叫你自己跑出去买?亚平更不是东西!你流产了,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还去上班。出这么大事情,他怎么不请假在家照顾你?”
“他请一天假就扣一天钱。家里房子不要还贷款啦?!”丽鹃还护。
“呸!就算他不能请假,他亚平怎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我把女儿交给他,怀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汇报,没了,屁都不放一个?不行!我得去找他算账,我倒要问问他怎么回事!这种男人哪里靠得住!”
丽鹃妈恨不能马上就去找亚平。
“妈,不关亚平的事。他最近单位忙得一塌糊涂,我再重要,也不能跟饭碗比,要是丢了工作,我喝西北风啊!医生说了,可能是胚胎不好,自然选择掉的。”
“这话什么意思?亚平的精子有问题?我从来就没看他运动过,整天坐电脑前面,这样的男人,精子能游得动?肯定是他有毛病!”
“你不要胡说了好不好!哎呀!你真烦。”
“女儿啊,我跟你讲,这家人心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北方人,特别自私,把女人都当家里的东西一样,不晓得宝贝的。当初,那么多南方人上海人你不选,怎么选个北方佬。有几家人能做出头一天还笑脸相迎,第二天孩子没了就走的事情?”
“他们走是因为家里没人看,花和猫都要死了。”
“屁话!你怀孕的时候家里就有人了?花猫就不死了?你一流产就都死了?这只能说明,在他们眼里,孙子是第一位的,你根本就可有可无,是你或是另一个女人做媳妇,对他们都无所谓,不过就是养孩子的工具。你在他家的地位还不如花猫!”丽鹃妈把花和猫混淆在一起,简称为花猫。“这些话,按说我做娘的不该讲,一讲,你就说我挑拨离间。但我不讲难过,我怕你眼睛不睁开,看不见!丽鹃啊!你以后要长长心眼,亚平的钱要看看牢,自己要存点私房钱,万一有一天他们不要你了,你不要什么都没有。我现在都懊悔,当时买房子应该就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他亚平家什么钱都不出,凭什么分他们一半?”
“姆妈!你能不能讲点好听话?!房子现在是亚平每月在还款,当然有他一半啊!”
“我讲的话不好听,但是实话!你小姑娘不要太单纯了,受外地佬的骗,到最后人家占着你的房子把你甩出去,你没地方落脚。你个死丫头,别不长心眼!”
十三 乱(1)
十三 乱(1)
亚平带着满脑门的油光锃亮进门。一天的强脑力劳动后,惟一的感觉就是平时积存的能量都跑到脑门上了。因为累,嘴巴上还燎起一串黄水疱。
丽鹃正依偎在沙发枕头上看电视。“回来了,累不累?”
“哎呀!累死了。电脑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我那双薄拖鞋呢?”
“你在鞋柜里找找。好像是你妈收的。”
“瞎说,你有什么都推到我妈头上。我早上出门还穿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是赖你妈,这不是夸你妈勤快吗?”
“你别老在背后说我妈。人家都走了你还不客气点。”
“我说什么了我,不就说一句你妈收的吗?别借机跟我秋后算账。你妈走了,那是看我孩子没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哎!丽鹃,你这就没劲了。我妈不走的时候你轰,我妈走了你怨。你要是这么想她在这儿,我明儿坐飞机追她回来。”
“去去去,讨厌!”
亚平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和丽鹃泡杯热茶,茶叶都放杯子里了,一按电暖壶,光有倒吸空气的呼噜声,没水下来。
“丽鹃,想给你倒杯水来着,壶里没热的了。你以后记着常看看,没了就兑点冷水进去。”
“我不能沾冷水。大概我妈忘记查了。她在家都烧开水灌热水瓶的。”
“得,我现烧吧!”亚平去灌冷水。
“我要洗个澡,满身冒油。全身的智慧都集中在头顶了,头发都粘一块儿了。”亚平走到二楼,习惯性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的时候才发现浴室里没浴巾,没换洗衣服。打开喷头,被喷一身冷水,忍不住打个冷颤。
亚平不情愿地将脏衣服穿回去,光着脚走下楼说:“老婆,明儿能给我烧一缸水吗?我脏死了,都不想上床。还有,等你有空的时候,能替我找找拖鞋吗?地板光脚走还怪凉的。”
丽鹃白了亚平一眼:“李大少,依你的架势,压根家里就该有三妻四妾,丫鬟成群的,不然哪跟得上伺候你呀。我理解你,看你忙都没让你照顾我月子了,你这回来还跟我没事人一样等我伺候,你时空没转换过来吧?你妈都走了,我们也该上正轨生活了。你也没想着替我捏捏脚什么的,嗯?”丽鹃将双脚塞进站着的亚平怀里。
亚平就势坐下,胡乱捏两把,说:“我这不是忙吗?心里是想着你的,只是累得力不从心了,来,揉揉。”
丽鹃浅浅笑了。
亚平妈走了,亚平的生活又回到原先的轨迹。睡觉睡到临迟到前的最后一分钟才起,床头没有搭配好的上班衣服,只有蒙头大睡的老婆。从衣架上临时收一件皱皱巴巴的衬衫套上,对着镜子一照,前两天的英姿勃发变成现在的衣衫不整。走进厨房,冷锅冷灶,打开冰箱,除了牛奶面包没别的。以前老觉得早上吃干饭就豆腐卤或酸菜不适应,才戒两天就倍儿怀念老娘的手艺。鞋架边上,皮鞋已蒙上细细的灰尘,想找块布擦擦,却怎么也找不到。
“丽鹃!鞋刷呢?”“不知道,你妈收的。”
“丽鹃!餐巾纸呢?”“不知道,你妈放哪儿了?”
“丽鹃!我那条灰色的西裤呢?”“不知道啊!以前是挂在大衣橱的,后来你妈整理过就没见了!”
“鹃啊,你没事在家能不能把家理理?这过得多别扭啊!要什么没什么,使什么都不顺手。”
丽鹃冷冷地回答:“我这是没事在家吗?我是在休产假!国家还怜惜我,给我半个月休息呢,你回来没想着替我做顿饭,却惦记着让我干活。李亚平,你真够心疼我的!”
“你看你看,我没说你的意思,你要不愿意,等我忙完这一段回来收拾。”
“你妈藏的东西,十个超人也找不到!你不觉得你妈特有主人翁精神,不经我同意就按照她的想法把家重新摆过。她只顾她方便,在这住两个月,东西收得我们两年都找不回。那天问她创可贴在哪里,她说就在我手边的橱子里,打开就看见。我打开以后怎么也找不着,她跑过来指给我看,那哪是我打开就看得见的?我得蹲下才看见。她的手边,跟我的手边,能是一个高度吗?你知道你妈一直跟我抱怨什么?厨房的柜子吊得太高,她够不着。她如果在这里住半年,橱子一定是按她的想法重新打过,她够着了,我们一去厨房就碰头,哈哈!”
“你别借题发挥,项庄舞剑。我妈在这俩月,还是功劳大大的。至少家也像个家。现在我回家,连个澡都洗不上。你难道不怀念我妈?你不觉得,她在的时候至少我们不用为干活吵架?”
“屁话!她不来的时候我们也没为干活吵过架。她一来,倒是你胃口提高了,这也要收拾那也要收拾,每天洗个澡。工资还没向欧美人看齐呢,生活习惯倒是进化了。她在的时候你觉得享受,我不觉得享受。你妈不在的时候我们家不像家?我怎么觉得比她在要好呢?我一见一次性台布加上沙发上的毛巾被,还有墙上的贺卡,就觉得家里不伦不类。”
“生活本来就是实用型的!光好看,不收拾也没有用!你看不顺眼,顺手就拾掇拾掇呗!我妈都走半个月了,也没见家里有啥变化呀!”
“哎!李亚平,你这是借古讽今,借你妈讽刺我吧?我不实用,我不收拾,那以前都你收拾的?等我病好了,我自然会弄的。不用你操心。”
十三 乱(2)
十三 乱(2)
“你怎么成刺儿头了?我都不能张口说话了。我没别的意思,你非要往深里挖思想根源。你这又是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觉得,家里有老人很不错。要是你妈肯在我这住,我也欢迎啊!”亚平赶紧改口。
“你什么意思,让我妈过来给你当保姆?你谱不小啊!我妈可以伺候我,凭什么伺候你?白天要是我妈不过来给我烧吃的,我这就饿死了!李亚平同志,你要端正态度,我是你老婆
“哎哟!哎哟!丽鹃,咱理性地讨论问题行不?我觉得吧,夫妻之间要平等,不存在隶属关系。不存在谁照顾谁的问题,应该是互相照顾吧?我疼你,你也不能不疼我吧?丈夫好比是耗材,用光了就没得用了,本着保护自己财产的原则,你也得省着用吧?”亚平捏捏丽鹃的肩膀。
“切,满大街的耗材多了,用完了再买呀!”丽鹃一撇嘴。
亚平无奈地摇头叹息着笑。他现在对待丽鹃的原则,尽量少讲道理多倾听。心里想着他母亲曾经说过的话:眼里装着家,心里装着丈夫的女人才是过日子的好女人。
显然,丽鹃离好女人还有很长的距离。姑且可以称她为女人。
亚平一直要求自己像上海男人那样,做到老婆第一的。他也努力过,可在他母亲到来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才发现,上海男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有点耶稣舍我其谁的味道。这种高度,还真不是一般群众的觉悟可以达到的。从内心里,亚平还是希望有个女人,知冷知热,嘘寒问暖,让自己有被爱的感觉。也许,当年选择一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