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物语-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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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洋房,往主屋所在的日式平房走去。在阳光下,这栋房高雅地耸立着,似乎环绕着一种不可侵犯的气息,像透了佐智给人的感觉。佐智的外表看来虽然很温和,但是内心绝不软弱,我就这么边走边想,不久便来到了主屋的门口。
我一走进玄关,就出现了一位穿着和服系着围裙的女待者。
“叶山先生,您早!”
语毕,女待者就深深地向我一鞠躬,我吓了一跳,只好慌慌张张还她一礼:“早安,请问佐智同学回来了吗?”
“是的,但是少爷昨晚很晚才回来,所以现在还在房里休息。”
“这样子啊!”
“如果您不是很急,能不能等到早餐时再来这里找他呢?那个时候,少爷应该已经起床了。”
“可是到时候大家都在,恐怕不太方便。”
“我知道了,那么我去请他,麻烦您在这里稍候一下。”
她说完就走进房间里,不久后她回来对我说:“请进!让我来为您带路。”
这房子给我的感觉,和毕业旅行时,在京都所看到的城堡一样。走廊到尽头全是木制的,而走廊的两侧是绵延相连的纸拉门,上面画有各式各样的图画。一眼望去,实在很壮观,而在我头顶上方的,是挑高的天井,我就在女侍者的带领下,走入回廊的深处。
“还是住在木头房子里好!”
“是啊!因为我们是日本人嘛!我要是走进没有榻榻米的地方,就会觉得心慌意乱,定不下心来呢!”
女侍者微笑着说。
“我也是,只要我从学校宿舍回到家里,一定要踏到家里的榻榻米,才觉得真的回到家了。”
“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喜欢西式的房子,不要说很少踏在榻榻米上,说不定也有人从来都没见过榻榻米呢!”
“我们家算是在乡下地方,住在附近的朋友,没有人不知道榻榻米的。”
“在榻榻米上,可以无拘无束的,非常舒适,不必像聆听古典音乐般正襟危坐。”她笑笑地说完后,便拉开纸门道:“到了,请进。”
进去这个看似接待室的房间后,我不禁为之愕然,里面铺的榻榻米,全部是蓝色的,先前经过的日式房间,都只是铺木头地板而已。
这个西式房间的四壁都是纸拉门,上面画着花鸟风月等传统的日本绘画题材,它的中央放了一台演奏用钢琴,旁边放了两个谱架。这是一个非常华丽的房间,虽然这个房间没有挂挂轴,也没有吊日历什么的,然而比起我和义一的寝室,还是美极了。
“请您在此稍候一下,少爷马上就来。”
我依着她的话,站在房间里等。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要坐在沙发上的,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就是钢琴椅,所以,我总觉得我应该要站着才对。没等多久,佐智拉开了一扇纸门走进来。
“早安,想不到我才睡一下,就已经这么晚了!”
他大概是今早才去睡的吧?可是他还是准时起来了。
“这么早来打搅你,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有一个东西,一定要尽快交给你。”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盒子,接过盒子的佐智十分讶异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也含有某种程度的警戒,像是怕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不是我给你的!”我紧张地补充着:“是昨晚有个人拿来给我的,他说这是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哎呀!我不晓得他的名字耶!)
“呃!他就是你来祠堂时,开着酒红色的CIMA在校门口等你的那个男人。
“是圣矢!你怎么会遇到他?”
佐智突然握住我的两臂,想不到他纤细的手,竟有这么大的力道,被他紧抓着的痛楚从手臂一直传到我的指尖,痛得我说不出话来。虽然佐智的眼睛已蒙上一层泪雾,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是要把我钉在原地似的。
“他因为工作的关系经过伊豆,顺便托我拿给你的。”
“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昨天晚餐后,正确的时间我不晓得。”
“喔!那么,他好吗?”佐智的声音在发抖。
“嗯,还有,他对于没能遵守跟你的约定,感到非常愧疚,并一再道歉。”
“他、他看起来好吗?”
佐智又问了一次。
“非常好,他还骑着一台很大的摩托车,在那么陡的山路上来回呢!”
我相信那就是他心意的表现。
“哦!”
“他其实非常想见到你的。”
一瞬间,我看见他眼中的泪光在晃动了。
(求求你,别在我面前哭出来,不然我会为你们感到心痛的!)
“那他没有受伤吗?”
“应该没有吧!要是受伤了,怎么骑得了摩托车呢?”
然而佐智并没有哭,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我,这简直就像印象中,圣矢看着我的感觉一样。
“你说他叫‘圣矢’?”
“对,意思就是‘神圣的箭’,他的名字听起来满耸的,人字听了都会笑。他姓山田,全名是山田圣矢,这样的名字很好笑吧?”
“不会啦!要是叫‘银河圣矢’才好笑呢!”
我话还没说完,佐智也大笑起来。
“没错,他要是叫‘银河圣矢’,真会把人给笑死了!”
他捧腹大笑,顺势翻滚到地上。可是,我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我不了解,他为什么要一边笑、一边哭呢?
“你还好好吧?”
我担心地问着,佐智却没有抬起头来看我。他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使得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蹲下去陪着他,希望能给他一些安慰,不知道过了多久,佐智才抬起头来对我微笑:“我没事了,谢谢你,托生,你真是个好人!”
“才没有!我连一句安慰你的话都说不出来,真是丢脸!”
“可是,你一直陪着我呀!你一直在等我冷静下来呀!”
“我不晓得,我不像义一那么聪明,会说话……”
“朋友就是这样的呀!”
“啊?”
“我真的没事了,我只是因为事出突然,心情有点激动罢了。让你担心,真对不起,对了,圣矢到底给我什么东西呀?”
“打开看嘛!”
哎呀!我说错话了,我怎么可以对人家的礼物这么好奇呢?
“说得也是!”
佐智并不介意跟我一起分享,真令我感动。他打开包装纸,里头有个裹着软棉花的天鹅绒盒子,佐智一手捧着它,一手将它打开。
“好可爱哦!”我不禁喊出声来。
盒子里放了一对黄金袖扣,上面雕着玫瑰,但由于那是玫瑰盛开的模样,因此原本是平面的雕花,看起来就像是立体的。
“托生,你要不要拿着看?”
佐智把袖扣递过来,我也老实不客气地接过来。
“好厉害呀!就连背面都有这么细致的雕刻,真漂亮!咦,你看,这是大藏省的鉴定标志!”
那是面在飘动的日本国旗。
“这表示说……”
“圣矢真是太客气了,一个公务员,一个月能领多少钱呢?”佐智苦笑着。
“如果领得少,能买CIMA跟昨晚那一型的重型摩托车吗?”
“车子是我家的,否则他顶多开中古车而已,他本来准备五年后再换车,不过我想,与其让他等那么久,不如我给他一台好车子开,五年后车子差不多也可以换了。
我果真是个平民的老百姓。说起来,义一也经常往返于巴黎美国之间,所以,佐智的家境应该也不会输给义一。而我跟义一的关系,或许和佐智与圣矢差不多。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安心。本来我是不能跟圣矢相提并论的,不过我用彼此的情况来相比,应该是没关系吧!
我回到我们的寝室,看到义一把手肘撑在窗台上,眺望着外面的景色,嘴上还叼了根烟。
“我好像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哦!”
我说完,义一便冷淡地回过头来看我。
“哟,早!你去哪了?”
“去主屋。义一这个房间是禁烟的哦!”
“抱歉,这里从以前就预定做吸烟室了。”
“是谁决定的?”我嘟起嘴,不平地问。
“我!” “这算什么嘛!”
我也来到窗台。
“可是,这里是我的房间呀!”
义一含着烟,有点口齿不清,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这是我的房间,四年前盖这栋别墅时就这么决定了。在盖之前我提出设计上的要求,其他充满法国风味的房间,是为配合麻理子的嗜好;她喜欢华丽耀眼,如果任由他们设计,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是吗?”
难道这种简单的风格,只是为了配合义一的意思?
“不是因为便宜的关系?”
“便宜?”
“算了、算了,我误会了。”
“这房间很清爽舒适吧!”义一露出自豪的眼神。
“是很清爽俐落,但东西会不会太少了点?”
“反正我只有夏天才会来这儿,自己感觉凉爽就好。”
“你为什么总能保持超然的立场?”
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义一猛然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怎么突然转变成严肃的话题啦?”
“抱歉!”
“不用说抱歉,我给你超然的感觉吗?”
我点点头。
“那一定是你在我身边的关系,因为你,我开始变得不像我。”义一笑了一下。
“我不懂你的意思。”
“因为我爱你,所以不论周遭发生什么事,我总是要显得比其他人超然一些,对不?”
“你越说我越听不懂了。”
(什么理由嘛!)
“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
义一猛吸了一口烟后,便将短短的烟屁股在窗栏上揉灭。
“那佐智为什么看起来也那么超然?”
“那是本性!天生是那种性格。”
“喔!”
“佐智只有在和圣矢交往时,才会像个俗人。”
义一的口气有点不悦。
“你讨厌圣矢?”
闻言,义一吃惊似地看着我,我被他这突来的表情给弄糊涂了。义一的沉默代表某种程度的肯定,但他为什么讨厌圣矢?理由实在令人费疑。难道义一讨厌他是因为他喜欢佐智的关系?天!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从没有想到喜欢或讨厌这上面去。”义一面无表情地说着。
“啊?”
义一抓着头皮,露出困扰的样子。
“我大都是从佐智的口中得知他的事情,加上只看过他几次,谈不上喜欢或讨厌。”
听他这么说,我顿时放下一颗心。
“嗯,说的也是。”
“这个地方再来一次。”
严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回荡着。
“错了!再缓慢一点,就因为你没有把一个一个的音充分地拉出来,音才会滑掉,如果手指不紧紧握住,再拉也是一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重新再复习一遍。我的双膝不停地颤抖着,头一次这样全身紧绷地拉着小提琴。上回在大家面前演奏时,我倾出全力表演,这回却过于拼命,反倒失去了集中力。
“等一下!你到底懂不懂?后半段是重点,不可以马虎带过!”
“是。”
“你的耳朵是干什么用的!你听不出声音有没有拉出来吗?”
佐智拿走我的小提琴,重新奏起刚刚的那一小节。不愧是天才型的音乐家,演奏起来果真不同凡响,我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托生,自信不代表自我陶醉,而是努力的累积,这是你最大的缺点,唯有不断的努力,不要畏缩,才会成功。”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最近常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总想做点什么,却又在失败面前裹足不前。我拿回小提琴重新摆好姿势,耳边不断回想佐智方才奏出的乐音。
(就算一丁点也好,只要能够接近他的水平……)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在用餐时,松浦久美子把话题带到我身上。
“能接受佐智一对一的训练,真令人羡慕呀厂”她用一副言不由衷的表情继续说着。
“所谓孺子可教也,不正是这个道理吗?”寺田在旁附和了一句。
“可是对于一个没有基础训练的人来说,佐智恐怕不知从何教起呢!”栗原也插上一句。
栗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跟着寺田,好像橡皮糖粘着不放。
“仅仅三天能够有什么造化?又不是泡面,冲入热水就可以吃了,假如可以达成的话,我们何必吃苦?”杉谷冷冷地道。
“杉谷,不要说得那么明白,你看可怜的高中生快哭出来了。”寺田利用机会又损了我一下。
我并不想哭,反倒在心里升起一股不可思议的稳定感,不知为何,我竟对杉谷的话起了莫名的共鸣,即使他那样批评我。我想他并非存心糗我,而是出自真心,说不定这是他自己的深刻体验。
“杉谷,你该不是遇到困难了吧?”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杉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并慌张地瞄了大家一眼,见自己被众人注视着,便发出不自然的狂笑:“开玩笑!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顺利,你在胡说什么!”
“对不起。”
我又低下头顺便离开饭桌。而义一始终是沉默地吃着饭。
“果真会叫的狗不会咬人,古人真是聪明啊!”
义一正对着天井吞云吐雾。
“不用把那些家伙的话放在心上,喂!这里禁烟……咦?怎么这么冷。”
我把被子拉到脖子上。
“在炎夏的日子喊冷?”
义一狐疑地瞄了我一眼。
“原来窗户是开着的,你去给我关上!夜风很刺骨耶!”
“是,遵命!”
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