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天下-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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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
　　一股温热的腥甜涌上咽喉。
　　该死，那天晚上强行逆转真气所受的伤竟还没好……
　　为什么他在看到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时会下不了手呢？竟然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放过他……他最后的口型是在呼唤谁？是个叫“云”的人吗？他长得象那个人吗？那一刀一定很痛吧，刺得那么深，流拉那么多血……他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会死掉吗？
　　心又剧烈的痛起来，该死！为什么会这么痛……
　　不！别死……
　　一阵晕眩和巨大的恐惧袭来，如果他死了……
　　不行，他一定要去看看！
　　强行吞下口中的腥甜，起身穿上夜行衣，走出暂时栖身的茅屋。尽管知道独闯龙牙大营是不智之极，可他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那个人，不要有事呀……
　　悄悄潜进敌营，终于又看到那张似曾相识让他心痛的脸了。
　　龙牙国帅营的灯火一直亮着，那人也一直不曾醒来，为什么还不醒，那一刀明明刺偏了的啊……
　　守护在他身边的那个英伟男子是他的爱人吧，那么担心憔悴。看着看着，他竟嫉妒起那个人来，能光明正大的守护在他身边，而他却是伤了他的人……
　　啪！一声轻响，踩在他脚下的一枝枯枝断了。
　　糟！燕罗暗道不好。
　　果然，守护在风华身边的男子猛然回头，锐利如刀的眼睛盯着他的方向。
　　杀气如潮。燕罗正要离开。
　　“云……”
　　忽然，床上的人儿口中逸出一声低喃。
　　男子一震，杀气顿消，转头狂喜的盯着床上已有清醒迹象的人儿。
　　燕罗心中一喜，趁着空隙离开了龙牙国大营。

　　15

　　、
　　“为什么不按计划躲开？”
　　楚子寒看着躺在楚逆天怀中悠然喝着热茶的风华微微皱眉。
　　“计划临时改变。”
　　风华纤长的手指把玩着小巧的茶杯，依旧悠然自得，暖红的炉火把他苍白的面容映得发红。
　　楚逆天不满的耸眉，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把冰凉苍白的手握在自己温暖的掌中，细细摩挲。
　　楚子寒对他们之间的亲昵早已见怪不怪，压下心中的酸味对风华道。
　　“我抓住了个人，想必你会有兴趣见他。”
　　“那就见见吧。”
　　风华的眉头不可察觉的跳了跳。
　　楚子寒诡异的笑着拍了拍手。
　　两个士兵带着个黑衣人走进营帐。
　　风华一见那个人的面容身体蓦地震了震。
　　云，果然是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似乎察觉到他的震动，楚逆天拥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以占有的姿势把他困在怀中。
　　黑衣人抬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们见过吗？”
　　“没有。”
　　风华低垂眼睫掩住目中一闪而逝的哀伤，淡淡道。
　　“你只是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是吗？”
　　黑衣人脸上闪过一抹明显的失落。
　　风华却像没有看到一样，转头对笑得诡异的楚子寒道：“看来大计划也要改变了，呵！不用兵临城下了。”
　　那明亮的笑容竟也有些诡异了。
　　“燕罗。”
　　因病而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一阵寒风掀开门帘蹿了进来，风华反射性的往楚逆天怀中缩了缩。虽然穿着厚厚的狐裘，烤着碳火，他还是觉得冷，那种冷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无论他怎样也无法减轻丝毫。
　　一股暖流从靠着楚逆天身体的肌肤上传了过来，身上的披风裹得更严实了。
　　看到他的动作，燕罗微眯双目，瞳孔瞬间收缩。
　　“现今的形势你很清楚吧。你认为你们还有胜算么？就算是我死了也没有罢……”
　　的确，他的国家没有希望了。
　　燕罗沉默。
　　“难道你真的想龙牙军的铁蹄踏平这一片美丽的草原吗？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放你回去劝说你们的皇帝臣服。只要他肯臣服，我保证，龙牙军队绝对不动燕南的一分一毫，皇族都会得到赦免，这样既免了族群被屠也让百姓不必再受战乱之苦。”
　　“如果这样获利最大的应该是你们吧，不废一兵一卒就征服了一个国家。”
　　一直静静听着的燕罗冷笑一声。
　　“利益是双方面的。你也知道以你们皇帝的懦弱昏庸是不可能抵抗龙牙大军的。既然如此，何必要顽抗呢？”
　　“你就这么相信我一定能说服那个昏君？”
　　“昏君？”
　　风华轻笑一声，这倒真像以你的性格能说出的不敬之语呢，何况，你怎么甘心臣服于别人，这点就算失去记忆也不会改变吧……
　　“以你的本事一定能让他答应的。”
　　“好。可是，我们真没见过吗？”
　　“没有。”
　　风华闭上眼睛淡淡的回答，“我累了，具体细节你和子寒讨论吧。”说罢，竟靠在楚逆天身上沉沉睡去。
　　燕罗神色复杂的深深看了他一眼，离开营帐。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以前的事？你不想让他想起你吗？”
　　一直沉默的楚逆天忽然问。
　　“告诉他又如何？不过又多一个人伤心罢了……如果他回复记忆知道是他亲手伤了我，还不知道会怎样呢。最好什么也不要想起，最好就把我当做敌人……”
　　风华无奈而忧伤的声音从厚厚的狐裘中传出，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胸口很痛，那一刀的确太深了，让他的病情急剧恶化。
　　忘了就忘了吧，最好永远也不要想起，那样就不用再守在他身边无力的心痛了，他走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牵挂了……
　　“华！”
　　楚逆天猛然握住他削瘦的双肩，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直直望入那双已黯淡无光却依旧清澈的美丽眼眸中。
　　“我不管你如何处理那个人的事，可是我不准你离开我。绝、对、不、准！”
　　掌中的肩膀瘦弱得只剩皮包骨头，仿佛一握就要碎般，可他还是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就算碎了也要永远抓住……
　　风华吃力的仰起沉重的头颅，清澈的眸子瞬间盛满哀伤，仿佛要满溢出来了。
　　“不准离开我，不准不准不准……”
　　手无意识的收紧，直到那人秀拔的眉峰微微耸立，才蓦然发现自己弄疼了他。慢慢松开钳制，头无力埋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微弱的心跳。
　　看着他一天天的消瘦憔悴，他却什么也不能做，他从来没有如此无助，就算面死亡的时候也一样……怎么办？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才可以减轻他的痛苦，才可以留下他……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对，我不会离开你。”
　　“说你永远都不离开我。”
　　“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永远吗？”
　　“永远。”
　　楚逆天一遍又一遍的索要着这个不可能兑现的承诺，风华一遍一遍的重复自己不可能实现的诺言……
　　就算明知无论如果结果也不会改变还是拒绝去相信，苍白的诺言怎么能永远……
　　狂乱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日益暗淡失去光泽的白皙肌肤上，最终含住那两片早已失去血色的嘴唇，依旧甜美却如此冰冷。
　　陷入半昏迷中风华被唇上炙烫的温度和苦涩的泪水拉回心神，睁开朦胧的眼睛，不舍的看着紧挨着自己的那张憔悴面容。瘦了好多，比他这个病人还瘦得厉害，下巴都长出胡渣了，这些日子寸步不离的呵护，他已心力交悴了吧。
　　“该喝药了。”
　　掀帘而入的风翼看到这种情况怔了一下。
　　楚逆天放开口中的嘴唇，接过风翼手上的药，扶起风华，让他舒服的依在自己怀里，一勺一勺的喂他。
　　风华努力咽下苦涩的浓汁。
　　何必呢，明明已经没有用了……
　　却不忍心拒绝。
　　帐外的楚子寒和花千夜担忧焦虑的看着。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已经尽力了，他的身子本来就弱，那一刀虽然没直接刺进心脏，却是致命的，伤了肺叶。加上长年的用药，对疾病没有抵抗力，却对药有抵抗力了，那伤才会如此难以愈合。”
　　“他还有多久？”
　　楚子寒的手抓紧了帐幕。
　　“最多……三个月。”
　　啪！一声脆响，二人一惊。
　　楚逆天忽然摔碎药碗，猛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起风华，拉进自己怀中，死死搂住，低头用力吻上那张苍白的嘴唇，狠命撕咬，舌也探进他口中，粗暴的卷起他的小舌狠狠的吮吸咬嚼，仿佛要把他嚼碎吞进肚子里一般。手臂越收越紧，竟不管他的伤势，不停的在单薄的腰身上揉搓。
　　如果可以把你吞下去就好了，如果可以把你揉进身体里就好了……
　　伤病交加的风华哪经得起这样的掠夺，胸口的刀伤又裂开渗出鲜血，脸色渐渐发青，却不挣扎，只是闭上双眼任他为所欲为。
　　我欠你的，这是我欠你的……
　　“你做什么！”
　　回过神的风翼又惊又怒，伸手就要扯开楚逆天。谁知他抱得死死的，根本拉动不了半分。楚子寒和花千夜也冲进来阻止他这种疯狂的举动，终于分开他们了，两人的嘴唇上都已染满鲜血。
　　“你疯了吗？想害死他啊！”
　　花千夜对了楚逆天怒吼。
　　楚逆天却像没听到似的，只是痴痴凝视着风华，眼中深陷的痴狂和痛苦要将人淹没了。一切一切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他只看得到那苍白憔悴的人儿，只看得到那双清澈的眼睛，要将他淹没的眼睛。
　　“啊――”
　　最终狂啸着冲出营帐。
　　一直不能起床的风华却站得得笔挺，面无表情的看着楚逆天冲出的背影半晌，才回过头来。神色平静的拭去唇边的血迹，甚至笑着对楚子寒道：“燕罗那边的条件谈好了吗？”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染血的嘴唇红红的，眼睛却乌黑得发亮，亮得不正常。
　　另外三人却被吓到了，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惟恐呼吸重了会把他吹倒。
　　“谈好了。”
　　“燕罗非普通人，你最好不要动他，否则你很快就会发现有那样的敌人是非常不明智的。这样一来，战事也快结束了吧，我想回江南去，这里太冷了。营帐里有一些兵书和富国之策，别忘了拿给你皇兄。就这样吧，我要休息了，你们别吵……咳、咳……”
　　话没说完就咳嗽着软软倒下，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唇边涌出。
　　“华！”
　　眼明手快的风翼接住他，金光一闪，花千夜的金针已刺在了他全身各大要穴上，手也搭在他腕上。
　　“该死的楚逆天！”
　　楚子寒咬牙切齿的怒吼。
　　风华却忽然抬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们答应过不动他的……咳咳……还有，别动燕罗……”
　　喷涌的鲜血阻止了他的声音。
　　“好，好，我不动他们，你别说话，快躺下！”
　　楚子寒连声答应，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在想着他们！
　　风华的手无力的滑落，人却奇迹似的没有昏迷，只是紧紧闭着眼睛，眉也揪成一团，忍受着胸口火烧针刺般剧烈又绵绵不绝的痛苦。
　　意识在清醒边缘游离。
　　不能睡，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不能睡……
　　“让我进去。”
　　在旷野发泄完的楚逆天回来，风翼却拦在了帐外，不准他进入。
　　“你走。”
　　“让开！”
　　“我不会让你进去！”风翼怒视他。
　　“让开！”仍是冷冷两字。
　　“是逆天回来了吗？让他进来，翼。”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之时，营帐里传出个微弱的声音。
　　风翼握紧拳，强压下怒火，缓缓移开身躯。
　　楚逆天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走进去，执起风华的手放在唇边。眼神依旧是那么温柔宠溺。
　　“华……”
　　“你回来拉。”
　　风华吃力的睁开眼，对他笑笑。
　　这样虚弱的笑容，笑得楚逆天心都碎了。却不敢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惟恐又惹他难过，只陪着温柔笑起来。
　　“我们回江南，好不好？我好想看看青水河边的岸柳哦……大概此时已是柳絮飘飞了吧……”
　　细弱的声音里多了丝撒娇的意味。
　　“好，我们回江南，去看柳。”
　　楚逆天轻轻握住他枯瘦的手，温柔而疼惜的抱他入怀。
　　“睡一会吧。”
　　“不，我不能睡。”
　　风华忽然倔强起来，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楚逆天伸手掩住他的眼睛，柔声哄道。
　　“没关系的，我在你身边。”
　　温暖的手掌，熟悉的气息，在听到他的话后，风华竟奇异的感到安心，倦意上涌，早已身心疲惫的人终于缓缓睡去，手却还紧紧抓住楚逆天的宽厚的大掌不肯松开，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般。
　　这是唯一可以把他从黑暗中拉出来的手啊……

　　16

　　、
　　晚春已过，山里的万物却好象才刚刚复苏般显露出饽饽生机。邀月山虽然不高，却多奇峰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