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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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哈勒夫顺从了,给这个米里迪塔人松了绑。这个人站了起来。如果我们以为他会马上跑开的话,那就错了。他伸了伸被紧紧捆绑过的胳膊,走到我前面。
“长官,”他说,“我不明白你的做法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你可以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你对我没有什么要求?”
“没有。”
“也不要保证不再伤害你?”
“没有这么想过!”
“可是,我一定要杀你!”
“随时可以尝试!”
“你自己心里明白,我今天晚上要去找我的朋友们。”
“我明白,却不反对。”
从他的脸上可以觉察到内心在斗争。自负与忍让,仇恨与感激,相持不下。然后他说:
“如果我接受你给予的自由,你会把我当做懦夫吗?”
“不会。如果是我,也会这样做,而且会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
“那好。我想接受你给予的生命。如果我为了放弃复仇,而让杀害我的人送给我一条命,别人不会说我的闲话。我们之间仍然是血亲复仇关系,但是暂时可以不提。我看见我的斧头挂在你的腰带上。尽管我知道,它本应是你的战利品,但是我请求你认为,我是自愿交给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这是一个标记,表示血亲复仇暂时不提。一旦你把它还给我,血亲复仇就重新开始。”
“只要我保留着斧头,我们之间的战斗就不发生?”
“是的。在这个意义上,你愿意拿走我的武器吗?”
“我拿着。”
“我的马跑到哪儿去了?”
“在那边灌木林里吃草。”
“那我就走了。长官,我乐意伸手与你告别,但是你的手上沾有我哥哥的血。只有为了杀死你,我才能碰你。再见!”
“再见!”
他向那边走去,在远处再次回头向我打招呼,然后走到马身边,骑马走了。
直到今天,我还保存着这把斧头。血亲复仇一直在沉睡,大概是不会再醒来了。
矮裁缝高度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尽管我已经说了承诺的话,他仍然极有把握地认为,我会派人去杀死这个米里迪塔人。他没有让我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对这件事的结局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表现出极大的惊讶。
哈勒夫显然不满意。如果我给他一个任务,给这个人五十大鞭,然后再放他走,那他就会很高兴。姑且不说这种做法是不是得体,光是通过这一个行动,我就增加了一个仇恨更深的死敌。不过,我现在不再惧怕他了。哈勒夫不敢指责我,就把他的气都发到所谓的裁缝身上。
“你这个做针线活的男人,你在意血亲复仇,不管其他。你到底怎么看?”
“他可以为了抢劫雨袭击你们,并杀死你们。他杀你们,也并不是为血亲复仇,而是作为强盗。”
“安拉是伟大的。但是,你们的品德是渺小的,”哈勒夫愤慨地说,“如果我向邻居保证,不偷他的南瓜,而是在第二天夜里拿走他的西瓜,这对邻居有什么好处?你们是一丘之貉!”
我打断这种对话,问道:
“到耶塞吕还有多远?”
“个把钟头。”苏耶夫热情地回答。
“那么,我们可以在那儿逗留,休息一下。那儿有客栈?”
“有。我认识店主。”
“你建议我们在哪个客栈过夜?”
“在基利塞利。我认识它的老板。”
“到那儿还要多久?”
“从耶塞吕动身四个钟头。”
“你为什么选择那个村子?”
“那是个美丽的地方,位于穆斯塔伐平原。所有的东西都便宜,人民富裕,这是令人心动的。”
“从那儿到于斯屈布有多远?”
“八个钟头。”
“好,我们就留宿基利塞利。”
裁缝作为向导走在前面,似乎并不关心我们。奥斯克和奥马尔跟在他后面,所以我就能够与哈勒夫谈话,而不会让他听见。
“本尼西,”哈勒夫好奇地问,“你不是也相信,他就是那个苏耶夫吗?”
我只点了点头。哈勒夫从侧面瞟了我一眼,接着问:
“你是讲过要打五十大板?”
“苏耶夫要得到这么多板,但不是现在。”
“他得到的也够多的了。我很奇怪,你明明把他当做我们的敌人,却告诉他那么多的情况。”
“是有意的。”
“是呀。你总是有你的秘密意图。你看得比我们远。所以,你装作相信这个告密的裁缝。要是我,就打他一顿,让他躺在这儿。”
“为了收获苦果。他在我们身边,就会把他的盟友对付我们的计划告诉我们。今天晚上,他们要发动一次攻势。他们把这看作最后一次攻势,以为是会成功的。今天晚上,我们大家要被杀死。事态怎样发展,我还不知道。”
“我们会知道吗?”
“会的,而且是通过裁缝。从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会可靠地得出结论。”
“这么说来,我得睁大眼睛。”
“我不得不请求你这样做。我不能亲自过问所有的事情。由于脚不方便,我又得守在房间里。外面的事情,你们三个必须关照。我们首先应该知道,阿拉扎、巴鲁德·埃尔阿马萨特和其他几个人在什么地方,他们什么时候与裁缝交谈,他们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样谋杀我们。”
“本尼西,这可是要费许多手脚的!现在,我们可以高兴的是,最恨我们的敌人之一得到释放了。”
“你指的是那个米里迪塔人?”
“是的。这个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是不会来的。”
“我却认为,他肯定会来。”
“来帮强盗?”
“恰恰相反,是来帮我们,反对他们。”
“这个,我不相信!”
“我相信。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他之所以成为我们的敌人,仅仅因为我们的子弹打中了他的哥哥,而不是因为舒特。我认为,哈耶达尔现在看得起我们,而看不起那些人的阴谋诡计。他知道,我给了他一条命。谁不爱自己的生命?因此,他觉得有义务感谢我们。”
“你对其他的人也会照顾吗?他们感谢你吗?”
“不。但是,他们也不过是可怜的无赖。如果他们也具有他的品格、他的坦荡胸怀,那我们早就与他们了结了。我深信他会来。他的到来也许对我们有利。”
正如裁缝所说的,我们大约经过一个小时就到了耶塞吕。这是一个地势高的村子,没有什么特色。我们在客栈旁边停下,吃了一点东西:酸奶加玉米糕;给马喂了料和水。
我注意到,裁缝一看见村子,就走到我们的前头去了,说是给我们预订休息场地。哈勒夫看了我一眼,摇着头问:
“你知道为什么?”
“他要先到客栈说好,不要叫他苏耶夫,而要叫他阿夫里特。”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肯定也是事先对我们什干屈的店主说了这么几句话。”
“也许,他在那儿只用这个名字。”
“要么,就是店主也反对我们。”
“有可能,但我不信。”
吃完点心,我们继续赶路,很快就翻过高地的西侧,到达所提到的摩拉瓦平原。这段路走了好几个小时,而且宽阔。我们穿过丰收在望的肥沃的田野,横过连接恩格吕和科曼诺瓦的公路。四个钟头后,基利塞利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不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却有魅力。没有山,因此,我们觉得路边的树林更好看,因为生长着四季常青树。我们走进了色彩斑斓的果树林,在露天果园里,南方水果正在成熟,左右两边都是辽阔的、富裕的、正在收割的农田。我们到达村边时,看见一个大鱼塘。晶莹的清水像镜子一样,映出一座大花园的树木倒影。这座花园属于一所建筑物,这所建筑物的宫殿式的外表,在一个穷乡僻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一座什么建筑?”我问我们的向导。
“一座宫殿。”他答道。
“谁的?”
“店主的。我们将在这儿过夜。”
“可是,在我们看来,这座宫殿并不是开放的客栈。”
“不,长官。”
“你不是说有一个客栈吗?”
“我想过,客栈和宫殿都是一样。我认识这座宫殿的主人。他特别好客,高兴地欢迎你们。”
“他是什么人?”
“一个土耳其人,生于索洛尼基,在这儿安家做生意,叫穆拉德·哈布拉姆·阿迦。”向导接着介绍,“这个阿迦是中年人,身材高而瘦,无胡须。”
我对一个又高又瘦、无胡须的土耳其人没有好感。我不可能把一个善良、正直和诚恳的土耳其人想像成半个或者整个骷髅。而且,我有过一段经历:在奥斯曼帝国,人们对每个中等瘦长身材而且无胡须的人,都必须尊重。我的表情可能不怎么好看,因为裁缝间我:
“你不喜欢我带你们到他那儿去?”
“不是。我认为五个大男人请求到一个陌生的人家里做客,是不谦虚的。”
“并不是你们求他,而是阿迦派人请你们。”
“我觉得新鲜!”
“我想向你们说明,穆拉德很喜欢看见客人。我经常去看他,他总是命令我带些外国人去,如果他不需要在你们面前感到羞耻的话。他不仅喜欢外国人,而且是个博学的、周游过世界的人,像你一样。你们将互相产生好感。此外,他很富,款待十个、二十个客人,根本不在乎。”
一个博学的、世界知名的人!这有吸引力。为了使我更愿意去,裁缝补充说:
“你住在公园的一套漂亮的房子里,能够得到一个富人所拥有的一切。”
“他有书吗?”
“一个大书室。”
这样一来,一切疑虑当然就都没有了。我派裁缝打前站,为我们通报。
我和哈勒夫聊起这个富有而又博学的土耳其人,以及我的猜想。我们其实并不需要通报,他早已通过强盗们了解到,我们会来。这时,哈勒夫的马突然受惊。
我们骑到池塘旁边,水面上一条船径直向我们驶过来。船头上坐着一位年轻姑娘,用有力的手臂划船。她身穿保加利亚未婚女子的衣服,头上缠着一条红围巾,露出两根又长又粗的大辫子。
这位保加利亚女子可能很匆忙,因为船还没有绑在岸上,她就跳出船舱,想迅速把我们接过去。她的红装、匆忙,甚至还有别的什么,使哈勒夫的马受了惊。这匹马向前踏了一步,用蹄子擦了姑娘一下,把她撞倒了。我的马也稍微受了一下惊吓,直立起来。这位保加利亚女子竭力站起来,不料弄反了方向,朝我的马下走过来,由于害怕而大声喊叫。
“安静!你让我的马受惊了!”我向她喊道,“平静下来,站着别动。”
烈马虽然还蹦了一下,但是没有踏上她。她得以站起来。她想跑开,我命令她:
“站住!等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她站住了脚,抬头看着我。这是一张真正的保加利亚少女的脸,善良、圆润、丰满,矮矮的鼻梁,温柔的眼睛。从衣服看,她很穷,而且赤着脚。看来,哈勒夫的马把她踢痛了,因为她提起了一只脚。
“我叫安卡。”她回答。
“双亲还健在?”
“是的,长官。”
“兄弟姐妹?”
“四个。”
“有未婚夫吗?”
一朵红云掠过她充满朝气的面颊,尽管如此,她还是迅速回答:
“有。一个英俊的青年!”
“他叫什么名字?”
“亚尼克。他是个奴隶。”
“那么,你们两个都不富裕?”
“假如我们有财产,我早就是他的妻子了。不过,我们在积蓄钱。”
“多少?”
“我一千皮阿斯特,他也要一千。”
“你们打算怎么办?”
“那时,我们迁移到斯科匹亚,租佃一块园林。我们的父母都住在那儿。他的父亲是园艺匠,我的父亲也是。”
“钱积蓄得怎么样啦?数目是不是有所增加?”
“很慢,长官。我的工资很少,还要寄点给父亲,他只是个佃户。”
这使我感到高兴。这个保加利亚女子看来诚实、正派。她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份给父亲,明明知道这样会推迟她渴望已久的幸福。
“你痛吗?”我问。
“这匹马踢了我。”
大概不很严重,因为她站得直。我摸了摸腰带,拿出一些零钱,也许是五十,也许是七十皮阿斯特,递给她。
“你一定要去看看医生和开点药,安卡,把伤治好。这儿有点钱,付药费。”
她本想很快来接,但是手又缩了回去。她说:
“这个,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我也许不需要去看医生,也不需要去药房,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