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塔之夜-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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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杀死过这种熊?”
“杀过。不然,我拿它有何用?”
“那你为什么拖着它到我们这儿来?我们这儿可没有熊。”
“我在旅途到过一个地方,那儿虽然没有熊,却有另一种强壮的野兽。我用它打过狮子和黑豹。此外,由于重,徒手射击时容易瞄准。你今天知道,它平常也帮我的大忙。”
“这个盒子装了子弹吗?”
“装了。我每打一枪,就装一次药。这是打猎的方式!”
“我宁愿不要它。那一种枪是一种什么特殊武器?”
我不能不注意,我们是坐在同一张桌子旁边,桌子靠着敞开的窗子。我面向窗子坐着,哈勒夫背靠窗。伊利亚斯坐在我右边,左边是奥马尔,我后面是奥斯克。奥斯克刚刚上完烟袋,已经站起来了,准备到灯旁边去点火。他走到我后面停住了脚步,观察着店主。店主把打熊的枪放到了桌子上,幸好放的位置对我还顺手。店主正要去抓枪托,问我应怎么操作。我向他解释,我是如何连射二十五发而没有装弹药的。在解释的时候,我被奥斯克的叫声吓了一跳。
“长官!天啦!救命!”他大声叫喊。
我转过身一看,这个黑山人示意我看窗子。他的眼睛张得很大,脸色像死人一样惨白,一副惊呆的模样。我朝他胳膊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支枪的枪口对准着我,射手站在外面的街上,枪放在这儿,以便对准我。
这是一个机会,脑子里在很短一瞬间就要形成想法并作出结论。平常,这个过程要几分钟才能完成。行动似乎完全是凭本能采取的。但是实际上,确实是思想上有了条理以后得出的结论,而且是各种想法闪电般地结合得出的结论。
枪正对准着我的额头,我看不见枪管,只看见一个圆环一样的枪口。片刻的恐惧和犹豫都绝对会把我置于死地。必须想到就做到。但是怎么做?如果我把头向侧面一闪,这样虽然不会击中我,却会击中站在我后面的奥斯克。为了保奥斯克,我不能躲开杀人凶手的目标,即我的头。于是,我迅速晃来晃去,使目标不稳定,同时拿起了打狗熊的枪。
说时迟,那时快。处于进攻地位的凶手未能看见我从桌子上拿枪的动作。我没有瞄准,因为瞄准的动作会被他看见,就举起了枪,朝着对准我、对我构成威胁的那个枪口扣动扳机,两枪几乎同时射出。
从奥斯克叫喊到两声枪击,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计量。叫声还没有完,就响起了两声枪响,更确切地说是三声。因为,站在外面的那个射手也扣动了扳机。幸运的是,他比我晚了大概十分之一秒。紧接这枪声,外面发出了一声尖叫。
哈勒夫听到了奥斯克的警告呼叫,转身面向窗口,但是我的弹药盒与他的眼光同样快。他没有看见外面的那杆枪,因此从座位上站起来叫喊:
“怎么回事,本尼西?你开枪了?”
“一个杀人犯!”奥斯克回答,他还呆呆地站在那儿,伸直着胳膊。这时,我跳了起来,把打狗熊的枪扔到桌子上,从店主伊利亚斯手中夺过短猎枪。
我不可能看见外面是谁。如果那个坏人还在,也一定消失了,因为我现在站在窗子旁边,而窗子旁边没有直接目标了。我一连射出八发子弹。我的忠实的哈勒夫马上理解到出了什么事。
“别再开枪!”他对我叫喊。
他一下就到了窗口,想出去。
“哈勒夫,你疯了?”我叫喊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腿,想把他拖回来。
“我一定要出去!”这个矮个子叫喊着,挣脱了我的手,跳到了街上。
我用我这条健康的腿一个箭步冲到窗口。墙不厚。我迅速地先用那支短猎枪捅开窗户,然后头和左臂穿过窗户。我的身体再也不能出去了,因为对于我来说太窄了。我看见哈勒夫向右跑,那边宽阔的院门敞开着,熊熊燃烧的火堆照得街上通明透亮。与此同时,从对面屠夫家阴暗的大门里闪出一条人影,紧跟在哈勒夫后面。
那是敌人吗?我放下短猎枪,看见门口有一个人匆匆过去。他在火光中很容易被认出来。
“马纳赫!”哈勒夫在他后面咆哮。我也认出他来了,并且看见哈勒夫飞快地跑过大门。我瞄准那个狭窄的地方,那儿被照得很亮,并且又有一个人经过,紧紧跟随哈勒夫。
现在,跟踪者的身躯出现在火光中。他的衣着与屠夫的一样。现在,他进入了我的瞄准器,我开枪,没有打中。因为我只有左臂在外面,所以只能左边瞄准和射击。由于天黑,射击的部位既不舒服也很狭窄,火光的跳动也有影响。如果枪托在左边腮帮上,右眼闭着,就可以射出有把握的一枪!这在当时几乎是不可能的。我马上回到房间里,命令奥斯克和奥马尔:
“快跟上!穿过这个房间和院子,从右边上街!哈勒夫在两个敌人之间。”
在这一瞬间,那两个人用手枪射击,都未击中。于是两个人又抓起猎枪。
“不要用猎枪!只能用刀子和手枪。走,走,快!”
我的同伴们很快跑过去支援勇敢的哈勒夫。我可惜不能跟随他们,因为我只能无计可施地原地不动。
伊利亚斯还是无动于衷地呆呆地坐着,还保持着我从他手里夺枪时的姿势。自从奥斯克发出警告的叫喊声以来,他一动未动,一言不发。
“长,长官!”现在,他结结巴巴地问,“出了什么事?”
“你都看见了,也听见了。”
“有人开,开了,开了枪!”
我抓住他的肩膀,摇他。
“店主,清醒清醒吧!你吓呆了!”
“与我有关吗?”
“不,是与我有关。”我微微一笑。
“我想,因为我帮助了你们,他们想杀死我。”
“不是。你宝贵的生命没有受到威胁,是我的生命受到威胁。不过,你还是要上好子弹。我们不想给任何人再有机会向我们射击。”
伊利亚斯遵照这个指示,歪歪斜斜地走了。他肯定不是一个懦夫,可是事情这么快地一个接一个发生,把他弄懵了。他把百叶窗关好,坐到椅子上。我又给他点燃了烟斗。
“你抽烟吗,长官?”他感叹地说,“外面在战斗!”
“我可以帮助你吗?你如果是条真正的汉子,就应该赶紧跟随他们去!”
“谢谢,这跟我没有关系。”
“那你就抽烟吧!”
“我的手脚都在颤抖。你的老子弹盒响起来像一门大炮!”
“是的。它有一个比较有力的低音,是一个有威望的‘年长女子’。可以立即装弹,你看见了,它是多么好。如果里面没有子弹,那我的周围就麻烦了。”
“可是,你还是对凶手开了枪?”
“没有,我根本看不见他。我只看见他的枪口,他正瞄准我的额头。除了射击我别无选择。我只是用我的子弹把对准我的枪托掀开。这个,我成功了。”
外面院子里的妇女和儿童陷入了一片混乱。他们也听见了枪声,看见那几个男人跑。大家都知道,强盗们就在近处,因此非常激动。
现在,又呈现寂静,只有通往前面房间的门敞开着。奥斯克、奥马尔和哈勒夫回来了。小个子脸色难看得很。他的衣服弄脏了,有些地方还撕坏了。额头上的血流到了脸上。
“你受伤了?”我惊讶地问,“危险不危险?”
“我不知道。你给我看看,本尼西!”
“拿水来!”
水没有马上来,我只好把我的手帕浸到水里,给这个勇敢的小个子擦脸。
“谢天谢地!子弹轻轻擦过,”我安慰他,“两周就会痊愈。”
“你是说给我听的!”哈勒夫笑了,“可实际上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有生命危险的。”
“谁向你开的枪?马纳赫·巴尔沙?”
“不是。是另一个。”
“你认识他?”
“不认识。天黑,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们的胡须都碰上了,只没有接吻。”
“我猜想,是哈耶达尔,屠夫的弟弟。”
“很可能,因为他像屠夫一样攻击我。”
“说说吧!奥马尔可能到马鞍里拿绷带去了。”
“动作非常快。我的头刚伸出窗户,就看见一个人在底下。我想跳到他身上,可是你抓住了我的臀部,我甩开了你。我的腿刚刚迈出门,他就跳起来跑了。”
“那是马纳赫。他今天对另外三个人说,他要打我一枪。他的话被我偷听到了。”
“我一个箭步跳到了一个狭长的东西上面,摔了一跤。这肯定是一支还放在外面的猎枪。”
“它是马纳赫的枪,是被我从他手里打掉的。他要么是挨了一子弹,要么就是他的枪回弹到他身上,把他打倒在地上。”
“无论如何,他在一个很短的时间里失去了神志,否则他不会躺在地上。我一来,他就清醒了,于是往外蹿,跑到门口时,被我认出来了。我就喊你们。”
“我也认出他了。”
“他像火一样闪开。可是,我踩着他的脚后跟。他被绊了个踉跄,扑倒在地。我就在他近处,也来不及停住步伐,从他身上摔过去。他利用了这个机会爬起来跑了。”
“笨!本来是可以干掉他的。”
“那还用说。所以说,坏人并不灵活。”
“还有谁开了枪?”
“我。在抵抗时我就从腰带里掏出手枪,向他射击。可是我也很笨。我是边跑边开枪。如果我当时是站着不动,完全可以从容地射击,那就肯定打中了他,因为我的手枪射程远。这种事不应有第二次。”
奥马尔带着绷带回来了。
“外面窗子前面放着马纳赫的枪,”哈勒夫告诉他,“拿进来吧。”
“我等着。”
奥马尔把枪拿来了,看得出,马纳赫被狠狠地教训了一次,因为枪托上有一道裂痕。从枪口上明显看得出,我的子弹击中了什么部位。
“枪里面没有子弹,”哈勒夫说,一面使劲擦脸上的血。“这就是说,他是开过一枪的。”
“肯定!他几乎是同时对我开的枪。”
“就是说,你的子弹是对着他的枪膛打过去的,他的子弹肯定在墙的那边,在靠近天花板的地方。”
奥斯克拿着灯,很快找到了子弹所在的洞。
“就是它。”他说,“如果我不及时看出对准你的枪的话,它现在在你的脑袋里,长官。”
“是的!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我引以自豪。我们要感谢你的太多了,特别是我。你把我的女儿从亚伯拉希姆·马穆尔手里解救出来。现在,我终于可以为你作出一点小小的贡献了。”
“这个贡献可不能说小。衷心感谢你!”
“你不要说感谢的话。如果你没有还击的话,光靠我提醒,即使躲过第一枪,也难躲过第二枪。你是怎么产生回敬一枪的想法的?你其实只要蹲下身子就可以躲开的。”
“如果那样,他就会扣动扳机打中你。他已经扣着扳机了。”
“就是说,也是为了救我。”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既然发现了他的子弹,也就可以找到我的子弹。我的子弹被他的跑动引开了。你们到窗子旁边看看!”
真的。子弹一颗一颗地插在松软的土坯里面。奥斯克把它们一一挖了出来。“我在上面也捡到了子弹,”他说,“为了纪念这个时刻,我一定要捡起那三颗子弹。继续讲吧,哈勒夫!”
哈勒夫说:
“剩下的,你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他一个有力的箭步跳到了旁边,又一次挣脱出去了。我却摔了一跤。这一次,他比上次聪明。他扑到我的身上,扼住我的喉头。我刚刚掏出小刀,准备从他背后刺他的肋骨,恰好又来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明天我会认出他的,因为我用刀子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他不得不松开手。可是,他把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可能是鲜血蒙住了他的眼睛,因为他大声叫喊:‘抓住他,马纳赫!’马纳赫真的这么干。我躺在地上,脸朝一边。他的枪口顶着我的太阳穴。我把头往后一甩,他手被甩开。我只觉得有人用烧红的铁丝烫我的额头,便聚集全身的力量挣脱出来。刀子掉到地上。那两个人还是紧紧抓住我,一个抓着脖子,一个抓着两只胳膊。这时,突然响了一声。其中一个人骂了一句,说背后有人抓他。”
“是我,”奥斯克说,“我扼住了他的喉咙。可是,我太匆忙,没有抓紧。他挣脱并逃跑了。”
“马纳赫·巴尔沙也逃跑了,”哈勒夫补了一句,“我吐了一口气,等到我吸进一口气的时候,马纳赫已不见了。”
人在面临死亡而又突然得救的时候,会突然产生一种奇特的、难以言状的感觉。幸运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对这种感觉一无所知。
哈勒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