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点-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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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成性,在计划绑票时就决定要撕票。不然‘千里绑架只为财’,何必让双手沾满血腥呢?何况绑架和绑架撕票,在刑期上差距相当大。如果是黑道,一言不合的话,就可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危险性太高了。亚艺,我看还是躲在这里比较安全。”罗晶说。
“最重要的,你必须离开那个女人,才有宁日。不然,你躲到那里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啦。”杨亚艺感觉到紊乱、惶然与无助所构成的怪兽,正张开阴森黝黑的嘴,一口口将他逐渐吞噬。他那被撕裂的灵魂在深黑的空间里吶喊、挣扎,更渴望尚未被吞食的同伴能前来拯救。
但是,破碎的灵魂只听到自己绝望的回音在空洞的世界飘荡。
邵琴即使怨怼杨亚艺,潜意识仍然告诉她,他还是爱我的!
她好倦累,为了这一个总是不愿把心事说出来的男人,只能用心去感受。但是,有几个人受的了呢?女人要的是男人把话说出来,让她真切地听到、看到,而不是要她去感受!
不管如何,她仍然代替杨亚艺到医院去探望杨父。今晚杨母也在病房,两位老人紧抓着她的手,焦急地询问儿子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叫她怎么回答呢?说他好好的吗?如果真的没事,刑警怎么会来医院找人呢?她好想狠狠掴杨亚艺一巴掌,害得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两位老人。
“他……失踪了!找不到借口,她只好据实回答。
她看着两位老人的颓丧、茫然与担忧,忆起了当时她父亲在茫茫大海中了无音讯的那段日子,所有人既抱着无穷希望,又不得不怀着无法甩开的绝望。整张脸扭曲了,是不晓得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
她渴望发泄,想要把挂在架子上的点滴瓶狠狠摔向窗户。不,应该让这两位老人来扔才对。但是这又如何呢?她只能陪着他们一起担忧,一起猜测,一起责骂。
日子有欢乐,但是更多的是痛苦与无奈。
5
王敏军走在纷乱的台北街头,他感受到的是塞车、脏乱、噪音、拥挤、冷漠、倨傲、贪婪、贫富不均、政治紊乱,没有一样是他看顺眼的,更是令他精神压抑、神经紧绷,恨不得大声嘶吼。穿着宽松外套的他不自觉地摸着腰际,裤头上有把克拉克手枪。
他深吸了口气,混浊的气流从鼻孔滑进气管,最后肺部沉积。他突然想笑出来,自己身为绑匪,正是社会的乱源之一,有什么资格批评这个社会呢?
他放下了手,慢悠悠地在街头漫步。两辆巡逻警用机车从后面掠过他,在前方十几公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位警察下车到位于骑楼里面的巡逻箱签到,顺便跟商家聊了几句,另一位则坐在没有熄火的机车上。前后大约一分半钟,这两位警察再次骑上机车离去。
王敏军从容的态度跟周遭的行人一样,也没有丝毫的紧张,巡逻的警察当然不会注意到他。而他也不认为这两位警察认得他,更甭说下一秒钟会追捕他,因此只顾着朝光华商场走去。
他瞥见一位矮小的老人,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看不出实际年龄,老人脚步蹒跚地用力推着婴儿床越过马路,里面全是纸箱和保特瓶。被老人挡住去路的司机有的枯坐着,有的不耐烦地绕过老人,人行道上的路人好像都没有发现老人的存在。
王敏军瞧着老人走那么慢,越看越不耐烦,干脆一手挡住来车跑了过去,帮老人把婴儿床推到对面。老人愣了一下,才步履蹒跚地晃了过来,笑呵呵地跟他道谢。
“以后走斑马线啦!他厌烦地厉声说,然后转头就走,留下满脸错愕的老人。
也许被胡麟钟传染到吧,他忍不住在心里唠叨着。都那么大的人了,连拖个地板也会把桌子撞歪。撞歪就算了,还把笔记型计算机摔下来。摔下来就算了,为什么不赶快接住呢?整天只会出一张嘴,手是干什么用的!气死了!钱还没捞到多少,又要花钱再买台计算机!干……绑匪还真的不容易呀,既没钱,又要到处躲藏,经常只能睡个囫囵觉,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去看管肉票和盯着监视器,更要跟警方和家属斗智,说不一定还必须跟警察来场马拉松赛跑,跑输的代价可是失去自由呀!我们这样劳心劳力,付出的代价又比别人高,也只是为了讨口饭吃,为什么没有人能体会我们的心酸呢?
他叹了口气,忍不住唱起自己改编的‘金包银’……
肉票的性命是框金又包银,阮的性命欠人钱。
家属呀若开嘴是一直杀价,阮若是加讲话,警察就找代志。
怪阮的绑票时,衰呀绑不对。人是好命子,阮置咧做绑票。
窗外的车辆叭啥小,人若欠债身不由已。
虽然是做绑匪,阮心也真肚烂,没钱买酒度日子。
讨债阿的账单,不敢想起,想要还人债,怎样会拢无钱……
他就在唠叨的歌声中走进光华商场,选购笔记型计算机,逛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好不容易挑到一台价廉物美的计算机。他斜背着计算机走出商场,随意看了一下四周,却发现情况好像不对劲,左右两边的不远处各有眼熟的人。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实际上是凝神观察。
干!左边是邢警,右边是讨债的,您爸今天怎么会衰到撞墙呢?!
现在怎么办?要躲进商场里吗?来不及了,走出来又再转身进去,不被那两个夭寿死囝仔注意到才怪。有了!
他朝右走了两步,转身,面前是贩卖打印机墨水匣的摊子。他深吸了口气,极力镇定下来,佯装若无其事地向店员询东问西,心跳却随着这两个人的接近而急速跳动。店员则被他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直觉这个人是故意来找砸的,于是对他要理不理的。
那位刑警就是杨贺宁,在中坜的围捕行动中王敏军曾在针孔里看见他。
杨贺宁只见过王敏军几年前的照片,而且今天他是趁着放假来商场购买计算机配件帮计算机升级,即使他感觉王敏军好像在那里见过,也没有再仔细回想。
当时老林载着王敏军到新庄时会注意到乘客就是通缉犯,也是老林有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与警觉心。尤其在了无打扰的出租车里他能借着聊天仔细研究乘客的相貌,以及发现左眼角有颗小痣,才认出乘客就是王敏军。至于杨贺宁就没有这些经验了,再加上光华商场四周车水马龙、人群杂沓,尤其他是看到王敏军的右脸,当下没有认出也是正常。何况全国有那么多通缉犯,警察那有可能记住每张脸!
几个人从他们之间走过,一位货车的随车人员在杨贺宁的前面卸货,刚好挡住他的视线。即使他的眼力相当好,也只瞅了王敏军一眼,就走进商常
王敏军终于松了口气。不!是松了半口气才对,讨债的还没走。
死囝仔,快走啦!不去给人家干,还留在这里干嘛啦!他脸带欣赏的色相,心里则讦谯到极点。
讨债的最近才见过王敏军的‘哀容’,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阻隔,因此好奇地凝看他的侧脸,更是一步步地靠近。
干,溜呀!但是,讨债的已经一手按住王敏军的肩膀。
“嘿嘿嘿……你不是没钱还债吗?怎么有钱买墨水匣呢?”
“你不能这样说呀,墨水匣总有用完的时候,灌一次才多少钱呢?”
“说的也有道理。不然你还债,我送你五台多功能事务机,外加五盒墨水匣,让你印到手软。”讨债的皮笑肉不笑地说。
“不要赶尽杀绝啦,你有看新闻的话,也知道我在跑路。”王敏军哀求地说。
“我也不想这样呀,只要你还钱,什么都好说。”
“没钱啦!王敏军恼羞成怒地嚷着。
“干,跟我走!”他一手抓住王敏军的手臂,在心里嘀咕着。这次不把你电的金灿灿,跪着叫阿公,您爸就跟你姓。
“你凭什么要您爸跟你走?”王敏军也烦了,于是厌恶地说。
“就凭您爸比你狠,而且还有一把刀,你就要乖乖跟我走。”讨债的从背后掏出一把附有刀鞘的水果刀,怒目瞪他。
“就凭您爸狠到敢跟警察开枪,而且还有一把枪,你就要乖乖让我走。”王敏军撂下了狠话,拉开外套的拉链,抬起下巴,把外套敞开,露出夹在裤头的枪柄。
在‘刀拔枪掏’的氛围中,在附近瞥见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喘一声,用力拖着哆嗦的双脚离开。看管墨水匣摊子的辍学生吓得赶紧躲到墙角,把所有神明的法号全念一遍。
一把尚未出鞘的刀子,一只尚未上膛的手枪,两对怒目相视的眼睛,究竟谁占上风呢?
因为这里是车水马龙的闹区,所以王敏军露出得意的笑容,耀武扬威地举起右手。讨债的被这气势所震慑,不禁退了两步。喀一声,刀子冉冉出鞘。
在商场里的杨贺宁听到外面有骚动,好奇地小快步走出来。
王敏军露出了狞笑,讨债的更慌了,忍不住担忧这位欠债又绑票的通缉犯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朝他开枪?
一辆‘小黄’见到前方有人招手,急忙加速开到王敏军的身边停车,免得被同业捷足先登。
王敏军的手放了下来,讨债的不禁冒出冷汗,刀锋露出更多的光芒。王敏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开门,钻进出租车里…快开啦!
您娘卡好耶,原来是在拦出租车,不是要拔枪,给您爸记住!讨债的怒不可遏地瞪视远去的出租车。
忽地,有只手搭在他的肩膀。
您爸狂火在烧,还敢惹我!他猛然一转身,正打算……
“少年仔,刑事组,你拔刀干……”
讨债的吓得拔腿就跑。如今王敏军溜了,他手拿利刃,要怎么跟刑警解释呢?总不能说站在路边削水果吧,只好跑给刑警追了。
刑杨贺宁追了十几公尺,才记起今天放假,身上没有带家伙,但是旁边的观众那么多,总不能半途而废吧。有了!
“我是刑警,快把他拦下来。”
他当然不可能喊给路人听,而是叫给对面车道的两位巡逻警察听的。
那两位警察早就见到前方有个男人手拿刀子没命的奔跑,后面有个手无寸铁的男人拼命追,而且已有路人伫足观看。如今听到请求支持的叫喊声,随即调转车头追了过去。
社会上有自私冷漠的家伙,相对的也有急功好义的人士。一位男人在讨债的前方正要停放机车,见到警察的叫喊声,急忙转头一看。哇勒,拿着没出出鞘的刀子就想抢银行!他很简单地这样认为,于是随即向左调转车头。乍看之下好像要逆向行驶,实际上是讨债的原本要闪开他的机车而往外面跑来,‘刚好’被他已转来的机车擦撞到,双脚跑到发抖的他一个踉跄,往前扑倒。
两辆警用机车挡在他的前面,两把手枪瞄准他的头颅。后方是杨贺宁气喘嘘嘘地双手搁在膝盖上,狠狠地瞪他。
“这…个…人在光华商场前面…拔刀打算干架,另一个…人逃了。”杨贺宁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一位警察朝对讲机请求支持,另一位则把他拉了起来,铐上手铐。“先跟我回派出所再说。”
“我…没有…干…”讨债的比杨贺宁更喘,手脚又痛的要命,导致话说到一半就岔了气。
“你用脏话骂警察,所有人都听到了。”警察朝围观的民众大声说,免得被这家伙恶人先告状。唉…。。现在警察难为呀!不先找人证的话,被诬告怎么办?谁也不晓得有没有民众拿V8或手机偷拍下来,然后寄给电视台,外加超强的想象力。
那位见义勇为的市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原来不是抢银行,而是械斗。杨贺宁则想着,到底要跟他们回派出所作笔录,还是先去买配件呢?不过,先喘口气再说。
晚上,王敏军把一台笔记型计算机放在桌上。“你要的我带来了!以后小心点,不要拖个地就把计算机摔坏。”他紧绷着脸,不悦地说。
“我也是不小心勾到桌脚,计算机才摔下来,我也不想呀!
“为了给你买这台笔记型计算机,害我差点被两方人马追杀。”他拔起了手枪,趴一声,讦谯到无力地砸在桌上。
“两……方人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胡麟钟满脸困惑地睁大眼睛问。两名肉票也同样惊愕地瞅着他。
“唉……就是衰到同时碰到刑警跟讨债的!”王敏军为自己倒了杯开水,喝了一大口,才开始讲诉下午的紧张情节。他越讲越来劲,更把肉票当成忠实听众,最后他笑着说。“你们没有看到那个‘俗仔’,当我举手要拦出租车逃命的时候,他却以为我打算拔枪,吓得后退好几步。以为我在演戏呀!那有人拔枪的动作那么夸张的,真的是神经!”
罗晶相当用力地憋着笑,但还是被王敏军发现了,气得他咬牙切齿地骂着。“您爸是紧张到只剩下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