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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人间水域-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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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太以恩人自居了。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写满了这样的话语:‘怎么样啊,如果没有我,象你这号人还不仍是无名小卒,艰难度日!’哎,这我没有办法,谁叫它在某种程度上是事实啊。可是,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把恩惠当作枷锁,想把我束缚起来。这个,难道不是卑鄙吗?”
  “社会上的流言说你勾引了白川君啊。”
  “太亏了,我被人们这么看!……可是,对这种流言,我能怎么对抗呢?如果是男人,可以在杂志上申辩,而我偏偏是个女人,侮辱白川君的话,不能对人讲。流言归流言,只好听之任之。我只对您一个人说明这番情形。过去白川君对我怎么样,我一丝一毫也没对别人谈过。因为他对我有过恩情嘛!”
  “可是,白川为了在报上宣传你,甚至和部长大吵一通。他的热情,我认为并不只是对你艺术的赞美。根据常识,你不这样认为吗?”
  “那大概是他的固执吧!他利用我不好明确拒绝的处境,接二连三地在报上煽动鼓吹。我可是什么都按他的命令办了。他让我画小插图,我就画上近百张,让他从中选一张,他让我写文章,我就挖空心思地写。对这些东西,白川君动不动就说,这种东西不行,这样的东西不成其为文章等,简直象对待弟子一样地训斥我,直到他满意为止。更奇怪的是,我从未拿到过一分钱的稿费。全进了他个人的腰包。受这种中间剥削,我也没有说过什么。……这些事,总算可以忍耐。令人不能忍受的是,他竟然露骨地要求我用身体去报恩!这些内情,没有人知道。我之所以离开他,就是因为吃不消他那些无法容忍的要求。我认为对他,我能做的都做到了。这难道是忘恩负义吗?”
  “……”
  “这么说,好象在说白川君的坏话,实在对不起他。但如果不说,一切误会就都集中到我身上,因此只好对岛村君您讲一讲。……他看我不就范,就从物质方面向我进攻。”
  “物质上?”
  “就是送给我各种各样的东西,翡翠戒指啦,珍珠项链啦等等。真让人讨厌!他的薪金不怎么高,因此我很担心。如果因此做出越轨的事,首先受到谴责的将不是他而是我!那岂不成了类似妓女的女人了吗?”
  “岛村君可能还蒙在鼓里呢!白川君这次调往大阪分杜真正原因是经济问题!”
  “经济问题?”
  “是的。他是编辑,因此负责文化部所有人员的夜班补贴。大约从半年前,他开始克扣起来。……据说,其中有一个人产生了怀疑,心想:夜班补贴不对头,我干得肯定更多。于是自己详细登记了一个月加夜班的情况。”
  “……”
  “据说,他得到的夜班补贴,只有实际数字的一半。于是,白川君的鬼把戏就露了马脚!”
  岛村颇为震惊,白川虽然稍微有些固执但却很善良,他竟会干出这种事来!
  可寿子微笑着注视着岛村那惊得发呆的脸。
  “这样的秘密,我只对岛村君一个人讲。因此,我怎么能再和白川君来往呢?我早早离开了他,可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啊。若是稀里胡涂交往下去,白川君的问题恐怕仅仅靠调动是解决不了的!”
  “……”
  “社会上不知道这些内情。女人总是吃亏,男人失败了总把原因归咎到女人身上!。老实说,岛村也曾估计到白川在大力推崇可寿子上怀抱不良的居心。事实上,背后也有人就此说过他的坏话。
  然而,刚才提到的夜班补贴一事却是第一次听说,实在令人吃惊。
  白川英辅为了取得可寿子的欢心,不得不做出那种事来,他的用心可谓良苦。但是,必须首先肯定可寿子与其分手的行动。从她的立场看,这是理所当然的,她不至于蠢到同情、迷恋白川,以致不能自拔的程度。
  对泷村可寿子的前卫派水墨画,岛村尽管在艺术上不予肯定,但对她的独具匠心的创造,却在一定程度上予以承认。岛村由此想到,可寿子如今受到新闻界的注目,自然不无道理。对此,社会上流传着种种流言,有的说她利用记者的支持和与前卫派花道权威的配合从中渔利,有的说她的美貌比她的实力更富有魅力等等。这一些说法虽不能全都肯定,但也不能彻底否定。但是,事情决不仅仅如此。岛村认为,一个艺术家要成名成家,必须有卓越的才能。
  然而,不论多么伟大的天才,假若丧失机会,也是不可能成名成家的。正是白川英辅给了可寿子成名的机会。
  泷衬可寿子需要第二个白川英辅吗?她现在已不是被白川刚刚发掘出来的泷村可寿子了,而是稳坐前卫派水墨画女画家交椅的名人了。
  可是,岛村也知道,当一个人身处颠峰时,他更想永保优势,好景常在。可寿子不想从现在的位置跌落下去。她现在的处境比作为新手崭露头角时更为困难。
  可寿子希望得到岛村的支持。她虽然嘴上没这么说,但她整个表情都在反映着这种心情。
  “喂,岛村君!”
  可寿子的眼眶已被酒染上红色。
  “您不能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说完,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岛村。
  “不行啊!不去送白川君不行。我准备告辞了。”
  “您不能改变一下计划吗?”
  “那可不行。我和你的情况不同!”
  “说得多苛薄。……”
  她说着给岛村面前空了的酒杯里斟上酒。
  “至少三杯,请您喝完了再去吧!”
  “超过一杯就不行了。没有时间了!”
  “不行!”
  她睁着醉眼命令地说,
  “无论如何请喝完三杯再去!”
  “那么,我走了以后,你干什么呢?”
  “哦,我正在考虑呢。也可能留在这里,不过一个人太冷清了。……”
  岛利差一点脱口而出:把前卫派花道先生叫来如何?但终于咽了回去。
  “好,我喝!”
  “喂,请等等!现在几点啦?”
  “六点五十分。再过五十分钟白川君乘坐的‘光号’离开东京站。”
  “您的表快了,我的是六点三十分。”
  说着,可寿子将手举起,特意把手表放在岛村看不清的地方。从她那袖口里闪现出一道红光。
  “你的表慢了。”
  “对不起,能用那边的电话向服务台问问时间吗?”
  ‘没有必要问啊,我的表很准嘛。”
  “对不起,请用电话问一下!”
  可寿子双手合十。这个女子竟如此奇怪,岛村无奈,只好拿起了壁龛前的电话机。他背向着可寿子。
  岛村把耳机贴到了耳朵上,但服务台没有立即回答,他两三次把机子按得咔嚓咔嚓直晌,终于传来了半死不活的女人声音。说明意图后,又等了一些时间。整个电话足足花了两分多钟。
  “果然和我的表一样。”
  可寿子用力低下头,微笑起来。身体依旧斜着,一动不“向您道歉。……不过啤酒还是请您喝了吧!”酒杯里的酒已斟得齐口满了。
  当岛村喝完第三杯酒,正准备离开时,他神志恍惚起来。他感到奠名其妙,自己不可能醉成这样,可是脑子里白雾漫漫,天旋地转。他自我意识的最后一幕,是可寿子离开桌子。她那鲜艳的色彩留在他最后的现实视觉中。
  岛村感到地上的榻榻咪一下子在眼前竖立起来。在朦胧的意识中,好像自己正在欣赏毫不相干的森泽由利子的画。
  10
  岛村心想,是不是正在梦中?但看到的色彩又比梦中的鲜艳。虽然视觉还有些模糊,但已辨明是五颜六色的花和鸟在那里晃动。而且还有粉红色的光线照着。
  他感到头后毫无力气。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有些昏暗的天花板,好像是光线受到遮蔽,因而形成阴影。这里显然不是自己的家,家里可没有这种优雅的船底形天花板。
  躺着的感觉也与平时大不相同。枕头柔软而富有弹性;被子也光滑舒适,是丝织品作的。
  他恍然大悟.向旁边一看,突然发现还有另外一张脸。
  这张脸就在眼前,是一张端庄的女人的脸。解开的头发散乱着,高高的鼻梁给侧脸勾出明显的轮廓。女人的睫毛合在一起,眼睛紧闭着,柳眉微挑,轻轻闭着的嘴唇下,下颊尖尖,构成锐角。原来是平时常常见到的凸凹明显,近乎冷酷的可寿子的脸。
  她身上的被子有些滑落,白皙的咽喉部和胸部袒露在外。淡褐色的大花睡衣,从肩部起向胸部缓缓隆起。
  淡淡的光线洒在女人的脸上、脖颈上、睡衣上,投下波浪般的阴影。
  岛村闭上眼睛,追忆起发展到这一步的过程来。
  想起来了。自己先是和泷村可寿子进了一家饭馆。两人在那里谈了一会,又喝了啤酒。自己正想站起来离开时,突然脑子出了毛病,睡意大发。以后的事就记不得了。
  要说醉了,睡意又来得太急,而且来势汹猛。
  喝的是啤酒吗?不,不是啤酒。……对了,一定是啤酒中放进了东西。
  这么一想,记忆又苏醒过来:泷村可寿子曾让自己向服务台挂了电话。打完电话回到桌旁时,杯子里已斟满啤酒。她频频劝酒,自己一饮而尽。然后就顺着睡意的陡坡一直滑了下去。一一
  岛村仅仅回忆起这些情况,然后匆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不要起来!”
  旁边的可寿子说道。
  她依旧双目紧闭,唯有嘴唇微微张开。
  岛村这时才察觉自己穿着睡衣。睡衣浆得很硬。他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被脱掉西装换成这一装束的。他意识到,自己失去意识时曾一度被脱得净光。
  “您睡得挺香啊!”
  可寿子看着他说。她的瞳仁,她的微笑,都蒙着阴影,晃来晃去。
  岛村看了看枕边,这是他每晚睡觉时放手表的地方。然而,今天表不见了。
  “已经十二点啦!”
  可寿子说道,
  “现在回家已经晚了。”
  “回家!”
  岛村生气地说。
  “我不是说您,是说我呐。……一个女人这么晚能回去?”
  可寿子盯着岛村。可能是光线的关系,她的眼睛显得更加黝黑。
  “那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要回去!”
  “光留下女的?这家饭馆的人会怎么想啊?”
  “咱们一块回去,等天亮后走吧!”
  “你,”
  岛村起身,坐在被子上,
  “真是那种女人?”
  “什么意思?”
  可寿子依旧让头发散在枕头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岛村。她没有遮掩那袒露的胸部。在这苍白的肉体前,岛村扭过头去。
  “你应该有另外的人。”
  “您说的是深井柳北?”
  她抢先一步嘲弄般地说,
  “那种人,不值一提!”
  “已经没有兴趣了?”
  “一开始就没兴趣。只是他不厌其烦地找上来。看来,你对我有很多误解啊……”
  “那些事给我说也没用。”
  岛村打断了她的话,
  “反正我要回去!”
  “我不放您走!”
  可寿子坐了起来,睡衣歪扭。前襟敞开着。里面没有穿衬裙,她旋风般地转过身,一下抱住了岛村。
  岛村觉得周围一晃,胸膛就被女人的身体有力地压住了。
  “岛利君,你就依了我吧!”
  “我就做这一件问心有愧的事,除此以外再不让你丢人。”
  “可是……”
  “是的,是我诱惑了您。那酒里我放了安眠药。”
  “……”
  “我老早就对你有好感。不,是从您身上感受到一种战斗的激情。”
  “你”
  岛村推着女人的肩膀说,
  “想让我代替白川英辅吗?”
  “胡说!”
  可寿子大声说。刹那间,可寿子的脸已从上面压到他的脸颊上。她的双唇迫使他暂停了呼吸。她的手绕到他的脖子后,紧紧抱住,她的整个身体从上方压下来。由于重压,他的后背紧贴到被子上。她那散开的头发披落到他的脸上。她的舌头在他口中转动,不断吸着唾液。
  女人在岛村身上就象一条爬虫一样。
  “您说白川怎么啦?那个家伙……”
  可寿子气喘吁吁地说。一股馊味冲上岛村的鼻腔。
  “您不要胡思乱想。……我并不想让您的报纸对我评论什么。像这样不闻不问就很好。千万不要写我……”
  “……”
  “我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您和白川在人品上有很大区别啊,……对您我早就感兴趣。不过,因为有久井文子,过去只在远处看着您。”
  “……”
  “现在已经不必对久井文子客气了,过去我们在艺术上进行过竞争,而这次我要占有你,我们又要作情敌了。”
  可寿子抬起头来,凝视了岛村一会,接着皱紧眉头,向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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