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滴血-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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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警察办事效率怎么这久低?”
“说话干净些,”提瑟喝道,“我刚才警告过你。”
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女侍者送上兰博的食物袋。“三块一元。”
“什么?就这么点东西?”
“你说要带配料的。”
“别废话,快付钱。”提瑟催促道。
兰博杷钱交给她之后,女侍者才把食物袋给他。
“好了,我们走吧。”提瑟说。
“去哪儿?”
“我会带你去的。”说完,提瑟迅速几口把咖啡喝光,在柜台上放下两角五分。“谢谢,梅勒。”当他俩向门口走去的时候,每个人都抬起头注视着他们。
“哦,差点忘了,”提瑟说,“梅勒,还有一件事。请你把这只奶油壶底清洗一下好吗?”
第三章
巡逻警车就停在外面。“上车,”提瑟费力地扣上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见鬼,十月的第一天就这么热。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受得了这件鹿皮夹克。”
“我不出汗。”
提瑟看了他一眼。“你当然不出汗。”他把手中的香烟扔到路边的检修孔格栅里,转身跨入警车。
兰博默默地注视着闪烁的交通灯和过路的人群。离开阴暗的快餐店柜台,户外强烈的阳光使他感到非常刺眼,一时难以适应。
一个男人经过警车时向提瑟挥手致意,提瑟也举手打招呼,然后他发动车子驶离了路边,汇入滚滚的车流。这次他把车开得飞快。
车子经过一家五金商店,一家旧车场,只见一些年迈的老人坐在长凳上抽雪茄烟,女人把婴儿放在小推空里,四处走动。
“看看这些女人,”提瑟说,“大热天还推着孩子在外面闲逛,而不知道应该待在家里。”
兰博懒得抬头。他斜倚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警车正在一条陡峭崖的山路上。不久车子驶上一处平坡,放眼望去,两边都是贫瘸的玉米地,当经过“你将离开麦迪逊”标志的时候,提瑟突然把车停靠在铺着沙砾的紧急停车道上,转过身望着兰博。
“现在赶快离开这里,”他说,“我不想看到你这种不愿工作而整天游手好闲的人。我很清楚你的同伙很快就会露面的,乞讨食物,或行窃,或铤而走险去贩毒。按照你给我带来的麻烦,我完全可以将你羁押起来,不过鉴于你还年轻,又不够聪明,犯错误在所难免,就放你一马。但如果你胆敢返回的话,我就不客气了,会毫不留情地让你长点见识。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快回答!”
兰博拽起自己的午餐袋和睡袋,一声不吭地下了车。
“我在问你,”提瑟对着他叫道,“让你别回来,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兰博猛地把车门关上。
“该死的,按我说的去做!”
提瑟狠狠地睬下油门,马达轰鸣,砾石飞溅在炎热的人行道上。他突然一个急转弯,轮胎发出刺耳的噪音,车子掉头向城里奔驰而去。这次车子经过兰博时汽笛没有鸣叫。
兰博注视着警车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山麓里。然后,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玉米地,抬头望了望眩目的太阳,缓缓走到一条小溪旁,在落满尘土的草地上伸展四肢躺了下来,打开自己的午餐袋。
他妈的汉堡。他曾要求多放一些洋葱,可现在被挤压成一条细线。番茄片又薄又黄。小圆面包油腻腻的,肉馅里都是碎骨。他只得囫囵吞地勉强吃下,随后他橇开可乐瓶的塑料盖,漱了漱口。这顿饭甜腻得令人厌恶。所以他决定为了剩余的汉堡要留下足够的可乐。
吃好午饭之后,他把杯子及两张包裹汉堡的蜡纸放进袋子里,燃起一根火柴,将这些垃圾付之一炬。望着火焰,他仔细观察计算何时会烧到自己的手。火很快便灼到他的手指上,等烧焦了他手背上的毛时,他才把午餐袋扔到草地上,任凭它化为灰烬。而后,抬脚将烟灰全部踩灭。
上帝啊,他在心里叫道,从战场回到国内已经六个月了,可每次吃完东西后他仍有一股冲动,想把一切痕迹都毁掉的冲动。
他摇了摇脑袋,默默思考着。那场战争是个错误。霎时间,战争给自己造成的其他麻烦又涌现在他的脑海:夜不能寐,动辄被会惊醒,躺在露天里才能安心入睡,被俘时关押他的那个洞穴仍记忆犹新。
“你最好想些别的事情,”他大声地说,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在自言自语。“我将怎么办?浪迹天涯何处为家?”他望了望延伸到城里的路,又看了看通向城外的路,然后,拿定了主意,弯腰拎起睡袋上的绳子,抛到肩膀上,一边走,一边举手搭车重返麦迪逊。
山下的公路树木成荫,五彩缤纷的绿叶和红叶无精打采地垂落在树枝上。这都是汽车排出的废气造成的,兰博暗自想,废气把嫩叶掐死在襁褓之中。
路边到处可以见到死去的动物,很可能是被飞速疾驶的汽车碾死的,肿胀污秽的尸体上爬满了苍蝇。他先是看到一只虎皮斑纹的猫,像是一只名贵的猫,接着,又发现一只善猎山鹬、一只兔子、一只松鼠。这是战争教会他的另一件事情,使他更多地关注死去的东西。并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它们是怎样一命呜呼的。
他走下山坡,来到路的右边,伸出拇指要求搭车。他身上的衣服沾了一层黄褐色的尘土,蓬乱的长发和胡须缠结在一起。驾车路过的人仔细地瞥了他一眼,没有人停下让他上车。
噢,你为何不把自己弄得整洁一些呢?理个发,修剪一下胡须,如果自己是衣冠楚楚的,那么肯定会顺利搭上车。因为剃刀会使你放慢脚步,理发的钱可以省下购买食物。在哪儿修面呢?既然你选择在旷野的树丛里过夜,翌日醒来时不可能像个高贵的王子。那么为何这样四处闲逛,在树林里过夜呢?想着想着,他又回忆起战争。
“想些别的事情!”他再次告诫自己,打道回城,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有权决定待在城里还是城外。我不愿听任别人摆布。
不过,和其他的警察相比,刚才那位警察要友好得多,更为通情达理,为何要惹他生气?乖乖地按他的话去做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难道有人笑着把一包粪便递给你,你就应当接受吗?我才不管他妈的是否友好。重要的是他的所作所为。
但是你看上去确实有些不修边幅,给人的感觉是会引起麻烦。警长的话不无道理。
我在去过的十五个城镇里都遭遇到这种事情。这是最后一次。我再也不愿被人任意驱逐出境。
为何不对他解释一番,澄清自己?为何要引火烧身呢?你渴望有所行动,如此一来,你可以借此向他炫耀自己的能力,是不是?
我无须向他或任何人解释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磨砺之后,我有不作解释的权利。
不过,你至少应该向他出示自己荣获的勋章,这可是得之不易的东西。
此时,试图阻止兰博己为时晚矣。倏忽间,他仿佛又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第四章
提瑟正等待着他。当他驾车经过兰博的时候,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就发现兰博站在那里,在镜里的他显得小而清晰。他一动不动地伫立在最后让他下车的地方,静静地注视着巡逻警车。
你为何要滞留在此地,年轻人?提瑟百思不得其解。走开,快离开我管辖的地盘。
可兰博没有走,仍站在那儿凝视着警车。警车沿着蜿蜒陡峭的斜坡驶离峰峦,后视镜里不见了兰博的身影。
我的上帝啊,你这是刻意要返回城里,提瑟突然意识到这点,他摇了摇头,不由得笑了起来。毫无疑问,这个年轻人打算重新进城。
提瑟把车拐进右边的小道,驶向一排装有护墙楔形板的灰色房屋。车子徐徐后退,停靠在砾石车道上,车头对着他刚才经讨的大街。然后,他重重地靠在驾驶座上,点燃了一根香烟。
那年轻人的脸上露出桀骜不驯的神色,说明他一心一意地打算回来。提瑟无法忘记这点。
坐在警车里,他能够一览无余地看见大街上的一切。街上的车辆不多,星期一下午总是如此:那个年轻人不可能沿着人行道走很远。
提瑟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位置正处于一个丁字路口,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远处的人行道、路边的小河及古老的麦迪逊舞厅都一目了然地尽收眼底。上个月舞厅被宣告不能继续营业。提瑟想起自己的高中年代,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常在那儿的停车场打工。哈吉·加米切尔曾经一度在那儿演出,但舞厅的老板给他的报酬太低。
那个年轻人在哪儿?
也许他不会回来,也许他离开了。
但他的神色表明他打算回来。
提瑟深深地吸了口烟,望着地平线上隆起的棕绿色山峦。突然,一阵习习的凉风夹带着一丝树叶的清香拂面而过。
“我是提瑟,请接通局里,”他对着警车里的麦克风说道,“信件到了吗?”
像往日一样,无线话务员夏力顿很快回答道:“是的,警长。我已经为你查看过了。恐怕没有你太太的信件。”
“有没有律师的来函?或者来自加利福尼亚的信件,她的名字没写在信封上面?”
“我也查看过了,警长。很抱歉,没有你的信件。”
“有什么我必须要了解的事情吗?”
“有一组交通灯出了故障,是短路。我已通知设备部门前去检修。”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几分钟之后便返回。”
这个年轻人真讨厌,提瑟急切地想回到警察局给妻子打电话。安娜离家已有三个星期了,她说过今天会写信的,可却食言了。尽管自己许诺不给她打电话,可现在顾不上这些了,无论如何,必须给她打电话。说不定,她经过考虑已经改变了主意。
可他不能断定妻子会这么做。
提瑟又点燃一根香烟,眼睛朝路边望去。几个邻家妇女在门前的走廊上打量着他。就这样。他把烟蒂扔出窗外,启动点火开关,驾车驶向大街。一定要找到那个该死的年轻人。
可那个年轻人却不见踪影。
毫无疑问。他肯定走了,只不过装出一副假象,让我以为他试图返回。
想到这里,提瑟把车径直开向警察局。穿过三个街区之后,突然,他发现左边的人行道上,兰博正倚在河边的金属栏杆上。提瑟霍地一个急刹车,后面的轿车冷不防地撞上警车的尾部。
轿车里的人惊呆了,手捂着嘴巴,动也不敢动。提瑟打开车门,瞥了他一眼,疾步朝兰博走去。
“你是怎样躲过我的眼睛溜进城的?”
“我有魔法。”
“上车。”
“可我没有这个打算。”
“你好好再想一想。”
轿车的后面渐渐滞留了一串车队。司机站在路中间,凝视着撞碎的尾
灯,无可奈何地摇摇脑袋。提瑟敞开的车门正好对着另一条车道,妨碍了过路的车辆。一时间,车主们恼怒地揿响喇叭,路边商店的店员和顾客探出头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你给我听着,”提瑟说,“我得先处理—下堵塞的交通。快上车。”
他俩对视了片刻。接着,提瑟走到那位轿车车主身旁,后者仍望着警车的尾部摇头。
“出示你的驾照、保单、身份证,”提瑟道,“对不起。”他走过去把车门关好。
“可我当时来不及停车。”
“你离我太近了。”
“但你是突然刹车的。”
“那算不了什么。根据法律规定,后面的车要负全责。你这是追尾。”
“可是——”
“我不想和你争辩,”提瑟告诉他,“请出示你的驾照、保单、身份证。”说毕,他回过头,兰博不见了。
第五章
兰博仍待在旷野里,他并不打算躲避任何人。提瑟现在应该放弃这个游戏,不要再招惹他;如果他继续的话,那么将会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兰博在河岸踱步思索。他低头注视着河水,烈日下的河面显得很宽,水流湍急。河对面是一幢明黄色磨砂墙壁的大厦,宽大的阳台伸展到河面,墙上刻着:麦迪逊老饭店。兰博费力地琢磨着,这座看上去像是去年才竣工的大厦怎么会是老饭店呢?
来到镇中心,他朝左边走去,登上一座橙色的大桥,伸手抚摩着光滑的金属栏杆。走到桥的中央,他驻步俯视着河面。午后的阳光耀眼炫目,川流不息的河水给人带来一阵凉爽的感觉。
他身边的栏杆上安装了一部机器,机器的玻璃顶端安装着警车顶灯。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便士投进槽里,又及时取回了钱。他错了。机器里面并不是警车顶灯,而是一粒粒谷物做成的鱼食。机器上还贴着一块金属牌:“喂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