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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还阳草-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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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四荷溏一段哀情史(1)

  四十四隐宁封祠仗义挺身代探刺
  荷溏一段哀情史都因两情难自持
  一
  不平道人假作化缘,一瘸一颠的往东平府城而来。过运河东岸四、五里处有座娘娘庙,因为庙小,所以没有尼姑住持。不平道人来往路过这里总是喝喝咧咧的唱着道情歌儿,随手烧一炷香;这倒不是他崇敬庙中的神祗,只是让地方上人们看着他肯做傻事,多多熟悉他,遇到事情头儿上,都会说个:“瘸老道半疯半癫的,能有什么事!”这样,纵有点什么不慎之处,人们也不把他当回事。这天他来到这里,早见那庙侧莲溏边的老枊下坐着四、五个老汉在聊闲天;一群娃娃在水溏边捉鱼、戏水。道人望着这些,远远就开始摇头摆脑的唱起歌儿来:“三月里来三月三,王母娘在西天,西天开了橎桃会,请来天宫众神仙。琼浆玉液琉璃盏,龙肝凤髓玛瑙盘。我老道受邀去赴会,喝了七十二大盏,一醉长眠一千年,醒来成了活神仙。瘸又瘸癫又癫,山东道上走几遍,啊弥佗佛!拜谢娘娘接引缘。啊伊呀哟;啊伊呀哟!多结尘缘是好神仙——”
  树下的人远远听着他唱了过来,便有一人打招呼:“瘸老道,又往哪去呀?是进城吗?”
  道人听到招呼走近树下,一面应道:“是啊,要进城化些香、烛钱哪!”
  几个老汉都摇头摆手,齐说:“那你就拉倒吧!夜里官府抓了伙乱党,怕再有乱党来闹事,这阵城门关口都加了兵把守着呢。进出行人都搜身摸腰的盘查,说不好打的打抓的抓,你去化缘什么要紧?就别去讨那个麻烦了吧!”
  还有一个说:“不光是抓了乱党一宗哪,湖上的那伙人,昨晚杀官兵后,乘黑儿逃走了;还一把火烧了水套大苇荡,官兵给烧死无其数这场祸闹大了!官府正在红眼发疯的时候,人们都躲的远远的,你倒还往前凑上去呀!”
  不平道人听了后,哈哈笑道:“无量天尊,善哉、善哉!难道说我老道还能成个乱党吗?它乱也乱不到我瘸道士身上来呀!我怕的什么?好吧,多谢您众位关照。贫道还是得去走走。要不,菩萨断了香烛,我就罪过不起啦!”说着,打个稽首,一面摇摇摆摆,口里唱着往城关而来。好一会儿来到关前。这里果然盘查甚严,一些进出城的人被兵丁堵在那里,吵吵嚷嚷,一派喧哗。道人挨到跟前,兵丁们素日常见他瘸来瘸去的,问了问便放他进去了。
  不平道人进得城来便向那衙门左近处挨去,走走看看、站站听听,只见今天这一带人脚甚是稀少,处处显现着一派肃杀气象。蹒跚一回见街上是寻觅不出什么消息了,便走进一家茶楼,寻座儿坐了,要了一壶茶慢慢喝着,注意听着各座上的人们谈话。不过都是窃声私语谈那昨晚湖上捻党抗兵起反的。也没有什么更详尽消息,觉得这里也无甚意味,便想要走。就在这时,忽见几个兵丁走了进来几个兵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的发怨气:“妈的,老子跑了一宿,不说让回去歇歇,还叫去那里加岗!人是官的,肚子可是私的,觉不让睡,连吃饭的工夫都不给,这叫什么事!他们官老爷敢情是的,都骑马坐轿的,回来就躲进后堂吃、喝、抽;都是肉长的,就不体量一点儿人!”
  另一个拦他说:“大虎头,你是个搠嘴骡子不值驴价钱——贱就贱在这个嘴上;宿半天的累都挨过了,这会儿换下岗来就算了,还这么牢牢骚骚有什么用?再说这又是一时的紧急忙乱,安置不周,何必这么乱嚷嚷,万一让人听见,不抽你皮鞭子才怪呢!”
  不平道见此情景便放慢了喝茶,沉住气,不在意的样子,暗自观察动静儿。
  “什么?一时的?你说的轻快!这伙乱党不收拾了,那大狱能含糊吗?不得天天加人加岗防守吗?”大虎头的火气虽是稍减了一点,可还是忿忿的。
  “嘘,小声一点好不好!”他们一边入座的时候,其中一个老鼠眼、骡子腚样儿的兵丁扫瞄周围一眼,制止大虎头说。
  道人明白,这是加派去守大牢的营兵。从这不是可以断定韦通一伙遭捕的人肯定是被打入大牢了。这时那几个兵丁都不再扬声吵骂,只管喝茶低语着。又喝了一盏茶,道人就离开茶楼,在街上绕了一遭就往南街口“德善号”香蜡铺来。
  德善号香蜡铺有个伙计姓张,叫张志国,是捻党的人,他被安排在城里做耳目。平时不平道人常来这儿买香纸蜡烛等供品,混得很熟;有时捻党有什么事求不平道人帮忙,就往往通过这人联系。这回道人来到德善号,和张志国一打招呼,他也就明白道人的来意了。让进里面坐下后,趁旁面没有他人的时候,道人问了夜里抓人的事,並说明了来意。张志国说是“抓人的事听说了,但一时还听不到详情。这么着吧:量他们也不至于到手就怎么处置了,你这三天内常来这里,等我探听准了就说给你,那时咱们再想法子,你看可行吗?”
  “这救人事大。你就上上心,越早弄明白越好。”
  张志国道:“这还用说吗”
  这天道人离开德善号后,就又连连几天来听消息。第三天午后又来时,张志国向他说了所得的讯息。说在知府衙门里有个幕宾,一向和捻党暗中有来往,他从那人那里探听来消息是这样:
  “东平知府高厚天在接到捉获湖上起反捻匪的报告时十分高兴,因为他总算有了交代的了。如果不是这样,官兵在他这地面征剿受挫,他这地方官能不遭谴责吗?现在他拿到了匪人,就可塞责罪行了。以此高知府大为欢喜。
  “人带到后,立即升堂审理,审的确实了,当堂吩咐:钉重镣重铐,打入死囚牢,加人加哨严加看管,不得疏失。一面具呈文报省,听候处置。至于这一干人将来是解送去省,还是就地处置,一时也还说不定。不过近些天有消息: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后,已分派数路人马四出征讨,以扩大地盘、发展势力;其它也还于此无关,也罢了;唯独北路征进大军,打下扬州后,将五万人马大举北进,声言“要直捣京师,捉拿咸丰皇帝,驱除满清,统一太平山河”。消息传报京师,朝廷里为此十分恐慌。消息虽是这样,但用兵多诈,现在这股人马究竟怎样北来,一时还指向不明。故此,朝廷敕令僧格林沁所部,务必相机行事,迎头堵截此路人马的北上;并令山东、河南、直隶各州府县严守地方,急整军备,器械粮草,随时听候调遣。因为军事防务事属重大,所以这会党骚乱的零星小事上面多半顾不上来,大约就要交与当地审度裁处了。这样,像湖上被捉的一干人的事有几成就要由本府处理了事。所以要报省,听候批复,也只是个公事程序而已;此外,再也有报功,表忠的意思。这一务二为,乃是做官的伎俩。”
  不平道人听了这些之后,沉吟一煞,然后才说道:“照这么说,咱们就得按照在本地救人的打算准备了?”
  “是啊。除了才说过的缘故之外,为防路上出以外,他们大约也不大能够移送往哪里去吧?”张志国慢慢点着头说。
  道人又问了些大牢方位、防守布置等情形;然后又拿出五十两银子交给张志国,让他设法打通牢中上下,令其好生看视在押几人。倘能通上信息就更好。末了说声“回去设法营救”便出来了。


  第 7 部分

  四十四荷溏一段哀情史(2)

  二
  道人来到街上已是近申时候了,他假作化缘,围着牢城一带前街后巷的周围转悠一回,天晚以前才出了城,回到宁封祠已是定更以后了。
  窑洞里明凯等人早已等得坐立不安了,见道人回来便都围上来听消息。道人坐在草铺上向大家讲述了今天所得的情形之后,便停住口,意思是要听听众人对此是怎么说法儿。大家就此空儿纷纷议论起来,郑鹄跳起来,挥手踢腿,又连拍脑门子,在紧琢磨主意。
  沉闷一会之后,有个捻子打破闷局,说:“依我看没有别法,咱们就赶紧去追上大队,把人拉回来,打进城去砸了大牢,把人救出来就完了。”接着又一个说:“大队现在大概已到了淮北,要去人,就简直去邀请龚老乐带领人马来破城劫牢,更有拿手些”。
  不平道人听着这些,便去看着燕明凯,又看看燕明杰;见二人都只默默听着,不表示意见,便探问道:“二位燕义士对此怎么看呢?”
  明凯见问,便说道:“周大捻子所带一班人众能够顺利闯出去已是不易了,若再让他带回众人来破城,这不是驱羊入虎口吗?因为龙头寨聚首的众弟兄,人数虽有几百号,可是打过仗的又有几个呢?而东平府的官兵,再怎么不济也是平时教练过的,又有洋枪火炮,还有城池的依靠。再说,咱们是从人家手里往回救人,不是两下里平等争夺呀!另一说呢,去淮北请兵,路远迢迢,人吵马叫,大声大嚷的,路上处处都在防守,是那么容易到来的吗!还不知请得来请不来?所以,我的意思还是以咱们这些人,和他们斗巧斗智方好,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着来的;但是,这得好好筹划筹划,咱们力量太单薄了。”道人看看围坐身旁的人,手理胡须思谋着说“人在官府手里,随时都会有不测,不救出他们,大家也都睡不下。所以咱们今晚就辛苦些,连夜来一起谋划办法,大家看可以不?”
  众人哪里有不依之理,便都各自分散去沉思默想着。燕明杰此刻一直没有言动。当又过一盏茶之后时,他才向道人郑鹄两个说道:“你们的看这么办能行不?”众人听他说有了办法,便都盯着他,他低声说道:“方才大哥说到‘驱羊群入虎口’的话,我从这联想到一个办法,你们说可行不?那东平府营兵若是‘虎’,我们给他来个‘调虎离山’不就成了吗?”
  “那么你说怎么个‘调’法儿呢?”郑鹄询问道。
  燕明杰就大略说道:“通常,一城一府的军粮军草都是放在城外的草料场上。但不知这东平府是不是也在城外设有草料场?倘若有,咱们在他草料场上放上一把火,城内的军兵必定来救火,那时咱去上几个人乘乱入城劫牢不就可以得手了吗?”
  大家听了这话都很赞成,说:“这个办法太妙了!”唯有不平道人摇头,说:“法子是不错;但官府就能不明白草场失火是意在救牢里的人吗?往往事情就坏在小小的疏漏上。咱们还是再仔细想想吧!”燕明凯也附合道:“是啊,再好好想想吧。”这时郑鹄突然一拍巴掌,凑到道人跟前说:“有了。我说这么办如此这般……你看可行吗?”众人又围拢来听他说计,听完之后齐说:“这样可是最好了!难为你是怎么想出为的!”说着,大家又你言人语的把各个步数完善了一番,直到五更才议就了全部行动计划。当下又分拨了各个人都要做些什么,並先后次序、轻重缓急,着手办理去。
  东平城西一带,近日忽然生出一种异象;人们都传说娘娘庙的泥像连连显圣。有人夜里看到娘娘从庙里出来去到庙旁的荷溏里洗浴。人们疑惑,便于日间约集三五人众去庙里察看形跡,果然那娘娘塑像从头到脚洗浴一新。于是,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称奇,个个道怪。一时间传得满城风雨。于是一家一户上了年纪的人就叮嘱自家后生子弟,说是:“那里的娘娘可不同平常,几百年来她的案前一直香火不断,要没有些灵圣谁还能这么敬俸她?你们可千万别冒冒失失的去乱说乱动;不然她怪罪下来可是要遭殃的呀!”经这么一说道,人们便不由的产生了畏惧,于是由公然哄嚷而转入窃窃私语,又越是私语就越显得神秘。岂不知,人都有一种好奇心理,愈是隐秘,越是要传扬,于是,不上两天,连城里也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娘娘显圣的事。並且还愈传愈奇,凭空里又添上些蹊跷事蹟。
  要说人们对于这么个小庙里的神道娘娘为何这么敬畏呢?原来这里有一段不同寻常的历史传说,並在这东平地方流传甚广。椐说:北宋末年,宣和年间,在这娘娘庙所在地的荷溏村里住着一位老先生,姓严名左之。人们因他性情仆拙,就谐音称他“拙直”。他是个老秀才,虽然学问好,只因不太随和,所以一辈子没得什么功名富贵,只在乡里教个村学。他有一个儿子,名唤仕俊,自糼在老父身边学文习字,管教严谨;到了二十岁上,长成个丰神秀美仪表堂堂的白面书生;又是满腹诗书,一手文章;但只因老父管教严谨,所以虽已成年却是个目不斜视的书呆子。严老先生想到自己一生穷困潦倒,便一心想让儿子读了书将来考取个功名,得个一官半职,也为家门添添光彩,替他做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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