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83-钻石的历史-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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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迪利普·麦赫塔作为家族的先遣部队来到了安特卫普,当时在钻石中心占主导地位的是犹太裔商人。迪利普很快就领略了犹太人在世界的强势文化。麦赫塔家族决定为安特卫普的公司起个新名号。他们最后决定采用一种最美丽最稀有的钻石颜色作为公司的名称,而且那个名字听上去带有浓郁的异国情调,却不过分古怪。迪利普·麦赫塔操办着所有事宜,并带着所有文件前往公证处办理生效手续。公证员问起新公司的名称,他答道:“玫瑰幽蓝(Rosy Blue)。”公证员一听便抬起头来,满脸疑惑的表情,问道:“你是说‘罗森布隆(Rosenbloom,常见的犹太姓氏——译者注)’吗?”
时至今日,“玫瑰幽蓝”的大名在安特卫普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该公司在安特卫普包下了一座豪华写字楼的最顶层,其办公区之大在当地无出其右者。他们的办公室装修考究,看上去朴素淡雅,地上铺的是浅色的石板,墙上镶嵌着漂白过的木版,形形色色的现代艺术品在办公室里随意点缀。这样的布局透着一股淡泊出世的味道,但是谁要是这么想就错了。“玫瑰幽蓝”公司的唯一宗旨就是销售钻石,这样的生意经常让个中人在大悲大喜中难以自持。有一次,迪利普·麦赫塔在会议室和客户洽谈的时候双方的争吵声穿过墙壁,在走廊里回响,阿伦·麦赫塔听到之后莞尔一笑:“吵架是常有的事。”他心满意足地说道,“他们这帮人(“玫瑰幽蓝”的交易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等争吵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之后接着说:“他们一个礼拜七天连轴转。”
“玫瑰幽蓝”公司在九个国家雇佣着25,000多员工,他们的经营范围包括钻石成品和毛坯的交易、钻石清洗和切割,以及钻石抛光等等。一眨眼的工夫就可能有五万多个体抛光工匠与玫“瑰幽蓝签”定了劳务合同。进入“玫瑰幽蓝”公司的钻石,就像在巨型猛兽血管中流动的血液一样,随着强有力的律动输送到世界各地。今天,印度的钻石行业看上去坚不可摧,战无不胜,似乎这个行业存在的目的就是坐收红利。阿伦·麦赫塔承认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阿伦·麦赫塔说道:“在1979年以前,我从来就没想过干钻石这一行还能赔钱。我们从钻石销售中赢利,而且政府还为我们颁发大量进口钻石毛坯的执照。由于我们赚的是外汇,政府还允许我们进口大型机械之类的管制商品,我们通过倒卖这些东西又能赚上一笔。”但是在1979年,美国的大规模通货膨胀造成了美圆贬值,印度卢比头一次比美圆还值钱。印度商人欠着银行的贷款是卢比,但是买他们钻石的客户付的是美圆。而美圆现在换不来那么多卢比了。这个情况使加工商手中的钻石售价低于他们的原始买进价。除了赔本销售之外谁也不可能让存货顺利出手。
这场危机像凶猛的风暴一般席卷了整个印度。十三年前印度借卢比贬值之机大发横财的情景如今倒了过来。这一回他们栽在了数学游戏上。很多印度钻石加工商不得不囤起货物,停止销售。他们大挂免战牌,给工匠们放了长假,暂停一切生产活动。整个行业一时间萧条凋敝。商人们无钱偿还贷款,只能眼见着债台高筑。阿伦·麦赫塔在这个时候召集了一次家庭会议。“我当时对迪利普说,钻石工业以美圆为基础。毛坯的价格以美圆结算。这个事实永远也不会改变。所以咱们吃亏就吃这一次,赶紧抛售存货吧。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很快就能回到正轨。”
麦赫塔家族卖掉了所有存货,赔了一大笔钱,然后很快就开始了下一轮毛坯购买和加工。由于他们的竞争对手此时处于休战状态,“玫瑰幽蓝”公司很快就恢复了盈利的状态。不少竞争对手对他们的行为怨声载道。在安特卫普,人们当着迪利普·麦赫塔的面指责“玫瑰幽蓝”公司无视公平规则,肆意胡来。阿伦·麦赫塔记得当时还有人造谣说他们在帐目上做了手脚,准备宣布破产,溜之大击。“玫瑰幽蓝”公司对此的反应就是继续大量购买并加工毛坯,然后出售成品。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钻石行业在同一时期连续遭到打击。当时,不少安特卫普、特拉维夫和纽约的戴比尔斯特许买家干起了囤积居奇的投机买卖,他们一改往常直接转手特供钻石的做法,把成色好、个头大的钻石捏在手里,等待价格上升。面对如此行径,戴比尔斯集团又气又恼。毕竟这些年来控制价格一直是戴比尔斯的特权,所以他们才搞起了垄断集团。如今这些小字辈的中间商居然要分庭抗礼了。戴比尔斯担心的不光是投机倒把造成的钻石价格下跌,更主要的是由他们卖出的100美圆一克拉的钻石经过倒手就变成了200美圆一克拉。如此一来,戴比尔斯相当于“损失”了一克拉100美圆的利润。戴比尔斯手中的大权眼看就要旁落了。
《钻石的历史》 第三部分玫瑰幽兰起印度(4)
对此,戴比尔斯集团迎头猛击,在钻石毛坯上追缴了30%的附加税。投机商们在这个突然的变故之下不得不放弃了囤积的存货。前一阵子被投机商炒到7万美圆1克拉的D级无瑕白钻瞬间跌到了1万美圆。投机商趸起来的钻石飙升价格,迅速下跌。不少公司在那次动荡中破了产,但是“玫瑰幽蓝”公司仍然稳坐钓鱼台。印度钻石行业赖以生存的小个儿次等钻石不在囤积之列,故侥幸躲过一劫。毫发未损的印度钻石业在饱经洗礼的钻石市场上力拔头筹。这次事件巧妙地勾画出印度钻石行业辛辣的本质:看似不起眼的廉价钻石凝聚起来的经济力量不容小看。草根阶层孕育出的强大实力对于印度的竞争对手来说是十足的威胁,但是对于钻石王国中的开采行业来说却是天赐的福音。
孟买市场对小个儿钻石的胃口,说明钻矿出产的珠宝级钻石的比例超过了任何历史时期。好几千万克拉的工业级钻石,在印度钻石业的巧手打扮之下登入了珠宝的店堂。曾经是钻石开采业垃圾的小个钻石一下变成了摇钱树。这个新开辟的市场,为众多钻矿带来了生机。在昏暗的作坊中席地工作的印度工匠们改变的不光是那些微小钻石的命运,而是整个钻石行业的面貌。没有印度钻石行业的辉煌,世界上最大的钻矿——澳大利亚的菱花矿——根本不会存在,而戴比尔斯集团也不会在接下来那场较量中打错了算盘。
1986年是菱花钻矿全面投产的第一年,那年的总产量是29,000,000克拉,相当于该年度世界天然钻石全部产量的40%。假如菱花钻矿出产的钻石质量属于中等,那么它的矿主可就与戴比尔斯集团平起平坐了。但是除了招牌产品粉钻石之外,菱花钻矿出产的钻石大多是小个儿的棕钻。南非的祝万能钻矿出产的钻石平均价值是100美圆1克拉,但是菱花钻矿产品的均价只有11美圆1克拉。对于菱花钻矿来说这是个坏消息,但是对于印度来说这却是天大的喜讯,因为除了印度之外谁也加工不了这个级别的钻石。
菱花钻矿的联合开发商是里约汀多公司和澳大利亚的阿什顿矿业有限公司。这两家合作伙伴最初是与戴比尔斯集团签定销售协议的。然而,根据澳大利亚媒体的报导,在合同刚生效的时候,双方在戴比尔斯集团的钻石评估程序上产生了口角。根据戴比尔斯集团和菱花钻矿之间的协议,戴比尔斯集团将派20名评估师在澳大利亚矿区对产品抽样进行实地鉴定,并以鉴定结果为准估算整批产品的收购价格。从当时的公开报导里可以看出,菱花钻矿一方对戴比尔斯集团做出的产品评估深表不满,买卖双方就此展开了一场势不两立的对峙。
菱花钻矿方面在公众面前对那场纠纷三缄其口。等皮球踢到了戴比尔斯那边的时候,集团发言人写了一封电子邮件,信文如下:“众所周知,钻石鉴定的标准包括因毛坯内部瑕疵状况或天然裂缝对钻石成色的影响等方面做出的主观判定。为了调和主观因素带来的偏差,不同个人对同一包钻石毛坯做出的鉴定一般存在15%左右的差异。本集团与菱花钻矿之间的合同就受到了这个问题的干扰,然而双方的分歧已经通过友好的手段完全化解。”
然而说归说,做归做,1996年,菱花钻矿在同戴比尔斯集团打了十年的交道以后脱身而去。戴比尔斯集团立刻把大批的低端钻石毛坯向印度倾销,发往印度的特许钻石全是廉价的货色,他们想借此掏空印度人的钱包,封锁菱花钻矿产品的销路。戴比尔斯集团曾经在一次“赏光”销售中卖给了印度价值2亿美圆的钻石毛坯,使菱花钻矿不得不把价格下压了25%。
不仅如此,戴比尔斯集团还在自家编纂并发往孟买的《银行家手册》年刊中发表了骇人听闻的预言,借此打击印度银行巨头的信心。手册中写道:“菱花钻矿独立经营的决定必然会造成整个钻石工业的产品帐面价值大幅度下跌。”与此同时,大批俄罗斯工业级钻石也涌入了印度,把本来已经趋于饱和的市场塞得满满当当,毛坯价格继续下跌,情况不容乐观。
令戴比尔斯集团如此大动肝火的部分原因可能来自加拿大,因为1996年菱花钻矿另起炉灶的做法为加拿大的钻石产品打开了生路。也许戴比尔斯集团就是想公开地教训一下菱花钻矿,让他们领教一下约翰内斯堡巨头的厉害。一路下跌的毛坯价格把菱花钻矿挤到了破产的边缘。戴比尔斯集团的大手笔动摇了孟买加工商的信心,后者对未来的期望一落千丈。
菱花钻矿的负责人知道这样的制裁不会坚持太久。他们在孟买采取了相应的反击,他们安慰当地的抛光工匠和银行家,向他们保证自己的经济基础依然坚实,而且即将恢复正常状态。菱花钻矿的行动安抚了印度人的情绪,因为他们已经花了一大笔钱投资购买了专门的机器,以对付品质顽劣的菱花钻矿产品。如果说戴比尔斯集团在这次行动中犯了什么错误的话,那就是他们低估了印度的能力。他们倾销的劣质毛坯并没有淹没印度的市场,反而让它的规模不断扩大。这次惩戒行为的长期效果就是加大了印度市场对菱花钻矿产品的需求量。2000年,戴比尔斯集团经过了四年的思考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本质,出人意料地打算购买菱花钻矿次级合作伙伴40%的股份。他们的竞标以失败告终。菱花钻矿的高级合作伙伴里约汀多公司买下了阿什顿矿业有限公司,进一步确立了自己在钻石行业中的地位。
印度钻石行业的主心骨是一座名为普拉萨德会所的混凝土大楼,它外观丑陋,坐落于充斥着尘土和喧嚣的孟买剧院区。所谓的剧院区早已不是丝竹乐坊,而是聚集着大量商人掮客和跑腿小工的钻石交易市场。送货的人员穿着宽大的衣服遮掩着贴身携带的钻石毛坯。商人们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互相交换着钻石包裹。普拉萨德会所一直是新闻媒体的焦点。成群的人们通过门卫室进入邋遢不堪的大院,然后进入会所的大厅。他们在大厅里排成长龙等待着那部狭小的电梯,队伍能一直排到门外。虽然这座大楼几年前就投入使用了,但是建筑工作并没有完成。楼梯上堆着建筑废料,楼道里裸露的电线上悬挂着光秃秃的灯泡,昏暗的走廊里灯光微弱。墙角里积满了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的味道,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可见水泥剥落的痕迹。身挎步枪的警卫坐在歪歪扭扭的破椅子上值勤。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背后,俨然是另一番天地,那里摆着大理石办公桌,电话线时刻不停地连接着安特卫普、东京、台北、特拉维夫和纽约等国际都会。
世界上80%的珠宝类钻石是在普拉萨德会所操控的公司之间流通。但是如此寒碜的外观和周围聚集的乌合之众令普拉萨德会所看上去好象自然灾害的产物,也许这副狼狈相正好印证了印度老牌切割中心的一贯看法,那就是印度人不喜欢钻石,他们爱的只是金钱。每年,在阿伦·麦赫塔的公司里流转的钻石价值十亿美圆,他坐在普拉萨德会所顶楼的办公室里微微一笑,说道:“嗯,也许我们印度人是有点盛气凌人吧。”
有一天,我开着车子沿着海边公路开进了玛拉巴尔山的绿化区。老派头的宅院掩映在残墙的后面,透过树木,有些建筑只露着或尖或弯的房顶。我把车子停在了克里夫路上,旁边就是拉塞尔·麦赫塔的红色奔驰跑车。停好车后,我走进了拉塞尔新宅的建筑工地去和他见面。工地上堆着不少木料,一位工匠把一块深色的木头放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