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凤凰罗汉坐山虎-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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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才慌忙站起,连连打恭作揖,哭丧着一张胖脸道:
“孙爷,你老别生气,别生气嘛,价钱是你叫我开的,若是嫌多,彼此可以商量,又何必动怒?我因为这是要命的事,拿着身家在顶扛,如果有个万一,则包死不活,思忖之下,这才开出先时的价钱——”
孙有财气淋淋的道:
“周才,我名叫有财是不错,其实是个穷措大,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你可别真当我是有财,愣想包里归堆一把抓;我他姐名为有财,实则无财,你叫周才,才是如假包换的才华横益,天纵奇才,连皮带骨都待一口吞,这不但是奇才,更称得上大量,天下好事、全吃你一个占了,我操!”
周才舌头宛似打着结,期期艾艾的道:
“孙爷,且请息怒……你,你老说吧,到底给多少,你老才觉得合适?”
孙有财一屁股坐回椅上,竹椅咯吱呻吟了一声,他也做功十足、仿佛亦在忍痛呻吟:
“好吧,我一向是个出手大方的人,这趟求你帮忙,多少也叫你担了点风险,届不能亏待了你……周才,一千大两,够了吧?”
一个是漫天开价,一个是就地还钱,而且双方都是唱作俱佳,表情生动,全和真的一样;那一头,缪千祥不觉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他一边看,一边不由寻思——如果让孙有财去掌理他那片猪肉摊子,包管大发利市,孙有财很可能就把猪肉卖出龙肉的价钱来!
这时,周才的神色可就不怎么生动了,他在气孙有财杀价未免杀得太狠,五千两一家伙杀成一千两,还口称一千“大”两,同样份量的银子,尚有大小之分的?他也坐回椅上,却闷着头不吭声了。
孙有财观言察色,当然知道姓周的心里不痛快,他扬起面孔,不急不缓的道:
“怎么着?嫌少?周才,我可是把交情摆在上头谈斤两,你要是嫌少,大可拿言语,犯不着扮出这张孝夫脸给老子看!”
周才忽然啼嘘一声,沉沉的道:
“孙爷,你老吩咐的这桩事,本来我是不肯干的,等于丝绵吊豆腐,说断就两头断,‘双老阁’的规矩你老明白,出了统漏便吃不完、兜着走,我拿着性命听差遣,自信要你五千两银子不算多,你若认为价钱高了,我们好商量,但是,一下子就杀成一千两,未免就杀得离了谱,交情是要论的,孙爷你这么还价,恐怕就把交情论得太浅了……”
孙有财默然片歇,慢吞吞的道:
“再加一千两,怎么样?”
叹了口气,周才道:
“我看你老的面子,孙爷,四千两银子,委实不能再少了。”
“咯噔”一咬牙,孙有财双手握拳,像是在啃自己的肉:
“周才,我们一言到此,不再多说,我便认了命,再加五百两,总共是两千五百两银子,你要干,就这个价钱,不干拉倒!”
周才央求着道:
“孙爷,我这可是卖命钱,你老好歹再往上提一提,升一升——”
用力摇头,孙有财紧绷着干黄的面孔,斩钉截铁的道:
“最多我只能出到这个数目,增一文也没有,周才,我们不要罗嗦,二千五百两银子,你干是不干?但听你一句话,谁也别再粘缠!”
垂下视线,周才半天不做声,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抬起头来,无精打采的道:
“算你赢了,孙爷。”
孙有财可是一丝喜色不露,说起话来不但冷硬,还带着吃力的模样:
“多这一千五百两银子,已是大大超出我的预算,你不知道,可得多久才能赚回这笔钱来?也罢,我认了,这叫打落门牙合血吞,谁叫我们是自己人,谁又叫我有事求上你来?”
周才心中免不了在咒骂孙有财的祖宗八代,嘴里却低声下气的道:
“这全是孙爷格外体恤,份外赏赐,我必然会小心行事,说什么也不能替你老丢脸,里头的大小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孙有财道:
“求上你,原就为的是这些,若是出漏子,大伙可都玩儿完啦!”
周才又搓搓手,堆上笑道:
“孙爷,规矩是你老早就订下的,眼前这桩买卖,仍照以前的老法子办吧?”
眼珠子一翻,孙有财骂道:
“光是知道死要钱,娘的,你放一百个心,我们说多少是多少,一文少不了你!”
于是,坐在床沿上的杨豹冲着缪千祥点了点头,缪千祥赶忙起立,快步来到孙有财身边,双手奉上一叠汗渍油污的银票,孙有财一面接过一面低声问道:
“数目点清楚了吧?”
缪千祥凑上来道:
“点过三遍了,孙兄,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恰好是二千五百两。”
孙有财顺手将手上这叠脏兮兮的银票递给周才,边叹惜着道:
“你看看,周才,钱是容易赚的么?人家可是一分一厘攒积起来的,这些钱上泊了多少血汗,多少辛苦哪,只你一票就楼了会,两相一比,你果然称得上有财(才)!”
用手指沾着口水,周才一张一张的点数着手中银票,皮里阳秋的道:
“孙爷,你老这么横政硬杀,咬着牙压我的价钱,我还当是孙爷你自掏腰包,要替朋友垫底帐哩,原来弄来弄去,仍然是贵朋友付钱,孙爷为朋友设想打算,真正热诚感人,精神可佩……”
孙有财重重一哼,道:
“你懂什么?他们五个都是我的好兄弟,他们的钱如同我的钱一样,能省为什么不省?大家都是苦哈哈,谁的家当都不富厚,叫老子慷他人之慨,我不做这等混帐!”
将银票朝怀里揣好,周才上身前俯,陪着笑道:
“所以我才说孙爷你热诚感人,精神可佩呀,这年头儿,能够替别人设想的角儿,业已是少之又少了,孙爷的是不同凡响!”
两个人两张嘴,俱是翻云覆雨,变化万千,要不是场合不同,级干祥第一个就待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时,汪来喜轻咳一声,目注那周才,口气十分轻松的道:
“周兄,银子你已收了,下一步,就该告诉你我们待要潜进‘双老阁’的目的啦。”
脸色一整,周才摇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故作严肃的道:
“正是,事情要明白其中脉络来去,才能办得妥当,尚请老兄有以见教。”
汪来喜先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像在和朋友闲聊家常:
“前几天,贵居停竹老范寒峰的贴身踉随桑干,不是引介了他一个老兄弟庄有寿去谒见竹老么?”
周才颔首道:
“不错,老桑介绍的那人是叫庄有寿,听说还是‘仙霞山’‘七转洞’一个什么黑道组合的头子——”
说到这里,他徒的一怔,不由满脸狐疑之色:
“怪了,这档子事除了府阁里有关的人知道,根本不可能传扬到外面来,老兄你却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汪来喜淡淡的道:
“各有各的路子,各有各的神通,症结只在于事情是否关已,但凡切身利害临头,便是石缝里的蚂蚁也非得挖出来数个清楚不可,这一层,周兄就不必追问了。”
周才忙道:
“当然,当然,还请老兄继续见示。”
汪来喜道:
“老桑那位兄弟庄有寿,前往谒见双老的时候,曾携带了一件珍宝翠玉龙去做见面礼,这回事,不知周兄你知道不知道?”
周才不禁神色微变,却坦白的道:
“老兄的消息真叫灵通,居然连这件秘密也晓得,莫不成除了我之外,各位尚另有卧底之人?不错,老兄你说得完全正确。”
坐在竹椅上的孙有财,半眯着眼接口道: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么简单,周才,你设法将他五位引进‘双老阁’,指明双老藏匿宝物的所在,然后再暗里掩护他们出来,大功即乃告成!”
汪来喜望了望孙有财,轻笑一声:
“你说呢?”
周才把竹椅往床前拉近,放低了声音,形态中有着暧昧:
“约莫,呃,报酬也不会少吧?”
不待汪来喜回话,孙有财已“呸”声向地下吐了口唾沫,又重又冷的道:
“周才,你在起什么心思老子清楚得很,好叫你得知,人家五位乃是真正讲义气、论交情的人物,这趟出来流血卖命,不但半个蹦子不向事主要,开销花费更是贴老本,这种担当,你做得到么?怎么着?莫非你还盘算外帐加一,多捞几文?”
双手急摇,周才尴尬的道:
“不,不,孙爷切莫误会,我只是问问而已,敲定说妥的事,我怎敢再生变异?孙爷放心,就这个价钱,我算豁到底啦。”
孙有财吊着两只眼珠子道:
“除非你活腻味了,我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周才,我对你,可是向来宽厚有加,你要敢坍我的台,哼哼,就沐怪我姓孙的心狠手辣!”
周才苦着脸道:
“没这回事,孙爷,你老关照我、拉拔我,我哪能这么没有天良?”
周才倒抽一口冷气,眼皮子不住跳动,嗓音发钞:
“我的皇天,说来说去,你们竟是打算潜入阁中,盗取双老的珍宝?”
汪来喜古井不波的道:
“这不叫‘盗取’,周兄,我们只是替一个朋友京回原就属于他的东西罢了;这条价值不菲的翠玉龙,本来是‘归德县’富豪费三裕的传家之宝,‘仙霞山’庄有寿那一于土匪掳劫了姓黄的一个爱妾,逼着黄三裕赎人,黄三裕一时凑不出偌大款项,拿着这件传家宝便到‘马前镇’‘聚丰泰’当铺找朱掌柜的押当,银子拿走了,消息也泄漏出去,庄有寿他们恶性难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又派人去朱掌柜那里劫走了这条翠玉龙,如今证实宝物已由庄有寿孝敬给了竹兰双老,我们受人之托,无论如何得索回此物,否前,不但有人要倾家荡产,断送大好姻缘,说不定赔上人命亦大有可能!”
思忖了半晌,周才呐呐的道:
“那么,各位,咂……是替那黄三裕出力呢,还是帮着那当铺的朱掌柜?”
汪来喜道:
“你不用费心管这么多,总之两人之中必有其一就是了。”
甜甜嘴唇,周才又试探的道:
“老兄,你们大概和那委托办事的土地,有着极深的交情吧?”
孙有财面色稍见缓和的道:
“娘的,这才像句人说的话,我问你,周才,你打谱什么时候展开行动?”
搔搔油亮的头皮,周才审慎的道:
“让我回去准备一下,两天工夫尽够了,不过,孙爷,有件难处我得提在前头——双老收藏珍贵物事的所在我虽知道,但详细位置与启闭方法我就不清楚了,若要我点明那条翠玉龙的确实置放处,我可叫没辙……”
孙有财温道:
“鼻子下生着张嘴,你不会去探听?”
周才形容悸惧的道:
“孙爷明鉴,以我在‘双老阁’的身份地位,却到处去刺探翠玉龙的隐密,这不叫找死是什么?只要稍稍露出痕迹,他们不活剥了我才叫有鬼——”
汪来喜向孙有财抛了个眼色,道:
“老孙,周兄之言有理,他还是少打听为妙,一朝漏了口风,怕就前功尽弃,进退维谷了。”
周才赶忙补充着:
“不但如此,老兄,恐怕各位也就再找不着第二个周才为各位效力啦!”
孙有财冷冷的道:
“好吧,我们就这么定规,周才,你先回去准备,大伙决定后天晚上摸进‘双老阁’,等你来此地通知我们,再行商议各项细节!”
周才咯咯连声,站起来向四周做了个罗圈揖,打开房门,先伸出头去探视一番,才鬼头鬼脑、蹑手蹑足的溜走了。
闷热的空气仿佛凝结在室中,形成了一股压迫人心的滞重,这一刻里,没有人觉得开朗,更没有人感到松快,前途就摆在面前,而前途却如同房里的光线一样晦暗,六个人偶而互觑,却都发现对方的神态间是一片苦涩茫然……
仍是在这间柜台后的暗室之中,仍是昏沉的烛光,仍是这几个人。
现在的时间,只是刚刚入黑,店掌柜的依然戴着他的老花眼镜在拨弄着算盘珠子对帐,好像一天到晚就有那么些收支进出搞不完。
暗室里唯一的一张木桌上,业已摊开一张简图,凑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周才不厌其烦的在为各人讲解着“双老阁”内外的形势与格局,警戒同防卫,一边讲,一边犹指点着草图上的位置相印证,在惨黄的烛光照映下,他那张胖脸油汗隐泛,越发透黄了。
等到该说的说完、该